總統的秘書彬彬有禮地微笑著從寫字檯後面站起。他是個高個兒,年輕,臉龐兒顯得熱情而又和善。
「西格蘭姆夫人,當然。請走這裡。」
他領著達納到白宮的電梯邊,就站在一旁讓她進去。
她裝出毫不在乎的樣子,看著正前方。她偷偷飛快地向秘書臉上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在閃爍燈光照耀下始終是神秘莫測的。
電梯門開了,她跟著他順著過道,到了三樓的一個卧室里。
「它就在壁爐架上。」秘書說,「我們在地下室一隻沒有標明的板箱里找到了它。一件最出色的工藝品。總統堅持要把它放到樓上來,可以讓大家欣賞欣賞。」
達納眯縫起眼睛,發現自己面前是一條帆船的模型,放在壁爐架上的一隻玻璃盒子里。
「他希望你可能搞清楚它的歷史。」秘書繼續說,「你也能看到,船身或者防塵玻璃盒上都沒有標明船名。」
她遲疑地走向壁爐,以便就近觀察一下。她感到惶惑,這件事很出乎她的意抖之外。這天上午,秘書只是在電話里說:「請你在二點左右到白宮來,總統不知道你是不是方便?」
「從它的外表看來,是十八世紀初的商船。」她說,「我要畫幾張草圖,再去和海軍檔案局裡的舊檔案進行比較。」
「海軍上將桑德克說,只有你才能考證出它究竟是什麼船。」
「海軍上將桑德克?」
「是的,就是他向總統推薦你。」秘書向著門口走去,「床邊的床頭柜上有拍紙簿和鉛筆。我得回辦公的地方去。請隨便吧,需要畫多少時候就多少時候。」
「但是總統不會……?」
「今天下午他在玩高爾夫球。不會有人打擾你。工作結束以後,你就來電梯到底層好了。」
達納還來不及回答,秘書已經轉身離開了。
她走進浴室,照了照鏡子。等她出來的時候,卧室門已經關上,總統正站在壁爐旁邊,穿著開領短袖襯衫和便褲,臉曬得黑黑的,顯得很年輕。
達納張大了眼睛。有一會兒功夫她想不出說什麼才好。「人家說你在玩高爾夫球。」她終於傻乎乎地說。
「我的約會簿里是這麼說的。」
「那麼這個帆船模型的事……」
「這是弗吉尼亞的羅諾克號雙桅帆船。」他向著模型點點頭說,「在一七二八年動工建造,一七四三年在新斯科舍附近觸礁。四十來年前我的父親獨自一人造了這個模型。」
「你費了那麼多事就為了讓我一人在這裡嗎?」她迷惑地說。
「這是很明顯的,不是嗎?」
她端詳著他。他平靜地直看著她的眼睛。
「你知道,」他接著說,「我要和你作一次非正式談話,就我們兩人,不會受到我的辦公室里那些亂七八糟事情的干擾或者打斷。」
他拉過來一把椅子,就在她的對面坐下。她端端正正地坐著,兩膝靠攏。兩手放在膝上。
總統提出的問題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請告訴我,西格蘭姆夫人,你依舊愛他嗎?」
她凝視著他眼睛裡莫名其妙的神色:「誰?」
「當然是你的丈夫。」
「吉恩嗎?」
「是的,吉恩。」他微笑著說,「除非你在什麼地方還另外藏著一個丈夫。」
「你幹嗎要問這個?」她說。
「吉恩快碎成一片片的了。」
達納顯出迷惑不解的樣子。「他工作努力,但是我不相信他已經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
「我並不是指嚴格的臨床診斷而言,不是的。」總統的表情是嚴歷的,「可是他的思想負擔極大。如果他在工作負擔以外又在夫妻間遇到嚴重問題,就可能會倒下去。我不允許發生這種事情,現在還不行,在他完成一項高度機密計畫之前還不允許發生,這個計畫對國家極其重要。」
「就是那個該死透頂的秘密計畫把我們倆隔開了。」她憤怒地脫口說道。
「這是個問題,可是還有另外一些問題——比如你拒絕懷孩子。」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些事你怎麼可能全知道?」
「用的是普通方法。怎樣知道是無關緊要的。要緊的是你在今後十六個月里要牢牢的守著吉恩,把你心裡所有的全部柔情蜜意都交給他。」
她激動地交叉起手指又分了開來。「這是那麼重要嗎?」她聲音微弱地問。
「就是那麼重要,」他說,「你會幫助我嗎?」
她一聲不響地點點頭。
「好。」他拍拍她的兩手,「我們共同合作,也許能夠使吉恩繼續幹下去。」
「我可以試一下,總統先生。如果是那麼重要,我可以試一下。我不能再答應別的什麼了。」
「我完全信任你。」
「不過我到此為止,不懷孩子。」她挑戰地說。
他笑了,這是攝影記者們經常拍到的那種著名的笑容:「我能夠命令宣戰,我能夠命令人們去死,可是即使是美國總統,他也無權命令一個女人懷孕。」
她第一次放聲大笑了。這似乎是那麼奇怪,她竟然和擁有不可思議的權力的人談得那麼親切。
總統站起身,挽著她的手臂:「現在我得走了。再過幾介鍾我要和經濟顧問開個會。」他領著她走向門邊。那時他停下來,吻一下她的臉。
他送她到了電梯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