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身不由己的飛行者

卡什坦諾夫又研究起岩石來了。馬克舍耶夫和動物學家翻動著那頭公豬和那幾隻小野豬,而植物學家格羅麥科為了採集植物標本,攀上山崗,翻到南坡,又慢慢地爬了下去。他被那裡許許多多的新品種吸引住了。突然,一個巨大的黑影沿著山崗一晃而過,就象太陽被烏雲遮蔽時投下的陰影。動物學家和他的助手驚駭地戰慄了一下,同時抬頭觀看。只見一隻外形似鷹的巨鳥,在林中曠地的上空盤旋。那巨鳥一個俯衝,一下子抓住彎著身子的植物學家。把他叼走了。可是這負荷即使對這隻有力的飛禽來說,也顯得太沉重了。巨鳥用力地撲動翅膀,在離地僅四公尺高的地方飛行。它無力飛得再高了,可是又不願意扔掉爪中的獵獲物。

帕波奇金和馬克舍耶夫同時抓起了獵槍。可是帕波奇金馬上又把獵槍放下了說:「我裝的是大號鉛彈,有可能傷著他。」

馬克舍耶夫推上了那顆原來準備對付老虎的子彈,瞄準了一下。當巨鳥同他的視線成一條線時,他扳動了槍機。巨鳥猛地落了下去,放開了植物學家,繼續飛行了一會,就撲通一聲掉在懸崖上。

獵手急忙向格羅麥科跑去,只見他俯身趴在斜坡上,失去了知覺。身上那件編織得很厚的外套被巨鳥的爪子撕破了。幸而外套很寬敞,沒有緊裹著身子,那巨鳥的爪子只抓著外套,擦破了皮肉,沒有傷筋動骨。他們設法使植物學家恢複知覺,給他包紮了傷口。當他醒過來後,帕波奇金和馬克舍耶夫爬上山脊,去尋找那隻巨鳥。這是一隻兀鷹①,大得出奇,翅膀長達四米多,整個身軀從頭到尾約一米半,長羽毛的上端呈深褐色,下端淡些,間夾著深色條紋。一圈骯髒的白羽毛,象一隻大領子圍繞著差不多光禿裸露的頸部,在鷹嘴的頂部有一隻黃色的大肉瘤高高突起。

【①兀鷹——是一種巨大兇猛的鳥,形似鷹,但頭部幾乎裸露,頸部有一圈羽毛。棲息於比較溫暖的地方,常盤旋於高空覓食地面鳥獸屍體。——原注】

這種兀鷹可以隨便地叼起一隻牡綿羊、山羊和小豬,可是一個重達七十公斤的人,對它來說就力不從心了。顯然它把植物學家誤認為是在草地上遊盪的褐色四足動物了。兀鷹張開雙翹,躺在懸崖上。他們給它量了軀體,照了相。格羅麥科也爬到那堵懸崖上,想看一看這欺負人的東西。他向同伴們講述,兀鷹是怎樣扇動雙翅,撲到他身上,然後抓住他的脊背,他以為是受到老虎的襲擊,隨後就昏了過去。

「我們現在該回宿營地去了吧?」帕波奇金說。「今天我們已經遇到了野豬和兀鷹的攻擊,在近距離看到老虎——這些冒險難道不夠嗎?」

由於走了許多路,還由於經歷了各種危險,大家都感到疲勞,願意早些回去。他們肩扛著小野豬、大公豬的肥肥的腿肉和肋骨,還有各種各樣的岩石標本和植物標本。

當他們接近帳篷時——聽到「將軍」的狂吠聲。獵手們急忙趕去幫忙。

他們跑到岸邊的小草地上,看見狗在帳篷後面汪汪地叫著,而水中站著一匹巨大的河馬,半個身子——已上了岸。很明顯,這隻怪物是想爬到草地去吃草或是躺一會兒的。結果狗的狂叫聲把它嚇傻了。河馬瞪著兩隻小眼睛,直瞪瞪地盯著這不曾看到過的驚恐不安的野獸,時而張開它那張大嘴,露出兩排稀疏的長牙和淡紅色的舌頭,看到這張大嘴,「將軍」嚇得尖聲嗥叫起來。

怪物看到向草地跑來的人,笨拙地扭著前半個身子,從容不迫地潛入水中,向下游游去,寬厚肥大的脊背露出了水面,上面滿是一個個小小硬瘤。

「幸好我們回來了,」格羅麥科一邊放開「將軍」,一邊說。「這隻怪物會給我們帶來禍害的:它會撕破帳篷,踐踏所有的東西,沉沒小船或把它毀壞。」

「我們的小船還完好嗎?」馬克舍耶夫叫了一聲,跑到岸邊,同時又喊了起來:「只剩一條了,還有一條沒有了!是不是那隻畸形怪物把繩子給扯斷了?」

「我們現在就得追上它,它還飄得不遠!」卡什坦諾夫一邊大聲地說著,一邊向河岸跑去。

兩人坐上剩下的那條船,順流而下。為預防萬一起見,他們帶著獵槍。他們很快就看到那隻漂去的小船。小船不是平穩地向下漂去,而是在河水的前方團團旋轉。他們迅速靠攏過去。卡什坦諾夫伸出釣竿,想鉤住它,可就在這時,小船突然象活的一樣跳向了一邊,繼續急馳起來,比水速還快。他們只得重新攆上去:馬克舍耶夫用力劃著雙槳,卡什坦諾夫手持釣竿站在一旁。

「好象是誰在拽船,」當他們象剛才那樣一靠上小船,它又跳開時,卡什坦諾夫大聲說。

「是河馬拖住小船了吧?它能用腳扯住繩索或是用牙咬住的。」

「是它,」卡什坦諾夫叫了一聲,他發現小船前頭出現一個寬寬的脊背和浮上來呼吸的動物的腦袋。

「如果我們向這肥大的軀體開槍,它就會游得更快,或者會把小船拖到河底去的。」

「只能再攆上去,把繩索砍斷。不然的話,我們就無法使小船脫險。」

馬克舍耶夫重又划起雙槳。.他很快就成功地用釣竿鉤住了在河馬身邊浮動的小船,並朝著船頭靠攏。卡什坦諾夫迅速地砍斷了拉緊的繩索,它的斷頭,一下子就在水中消失了。

「如果再拖一會兒,我就會精疲力盡的,」經過這場角逐,馬克舍耶夫喘了口氣說。「如果我不吝惜彈藥的話,真該對準這隻畸形怪物的脊背放上一槍,它竟和我們開這樣的玩笑。」

「我們離帳篷已經很遠了,」卡什坦諾夫說,「現在我們只得逆水而上。讓我來划槳吧,你休息一會。」

他倆換了位置,抓住捉到了的小船的繩索,向上游划去。

「河水變深了,」馬克舍耶夫說,他想用撐竿撐船,可是撐竿碰不到兩米深的河底。「難怪這條河裡會出現這麼巨大的動物。現在我們為了預防萬一,必須在睡覺前及外出工作前,把小船拖上岸。」

兩條小船順著深色的河水,向上游划去,兩岸各種灌木和樹,形成了密不透風的叢林,築起了兩道綠牆。另外有一些灌木叢的底部被河水掏空了,枝條垂了下來,伸入水中。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蔓生植物,開著鮮紅的大花朵。花叢中美麗的蝴蝶翩翩起舞,蜜蜂嗡嗡地叫著。

河水在船首喃喃低語,雙槳有節奏地拍著水面,鳥兒唧唧的歌聲自叢林傳來。馬克舍耶夫靠在船側俯下身子,看著河水,注視著魚群。魚兒有時浮上水面,隨即潛入深處。

「坐著小船遊覽,欣賞這兩岸風景,該有多美啊!」他感慨地說,「但如果你一上岸,那就別想走出叢林,每走一步都可能遇到毒蛇和猛獸。真難以使人相信,在經過了同冰塊、迷霧和風暴多日搏鬥後,我們會在地球內部的水面上飄泊的。這裡離冰塊這麼近,但它們的自然風景,倒象非洲或是南美洲的原始森林。我很想知道,我們現在位於北緯多少度。」

「這不難測定,只要我們在地圖上繪出始於冰牆的航線就行了。我想我們還只是在波弗爾海附近,或是靠近高緯度地區,至多是靠近阿拉斯加北岸凍土帶。那裡天寒地凍,除了冰塊和白熊,一無所有,而這裡布滿了美麗的植物,還有老虎、河馬和蛇。」

這時,馬克舍耶夫看到太陽在水中清晰的倒影,就迅速抬頭仰望,大聲地說:「啊,可愛的紅太陽,快看呀,終於出現在晴朗的天空上了。」

探險家們以前一直是透過時稀時稠的霧幕和雲層觀看普洛托,他們想像不出這裡的天空是什麼顏色,也不知道地球核心這個發光體的形狀。

此刻霧幕被撕破了,形成了片片殘雲,從它們的隙縫中可看到晴朗的天空,可是天空的顏色不是我們在地球上看到的那種淺藍色——而是深藍色。

普洛托高懸在天空,它的直徑大於太陽的可見直徑。

這顆地下的,或者說是地球內部的發光體,同日落前的或是剛剛從厚厚的大氣層中升起來的太陽差不多。在它的圓面上,可清清楚楚地看到大大小小的黑斑。

「這是一顆中心發光體,也許是地球的真正的核心。它已經處於發光的最後階段,是一顆行將泯滅的紅色星球。再過不久,它就要熄滅啦!黑暗和寒冷將降臨到這裡,一切美麗的生物都將漸漸消滅,」卡什坦諾夫說。

很值得慶幸,我們已來到這裡,並在研究它了!」馬克舍耶夫大聲說。「如果我們來得再遲一點,我們就得退回去,因為那時我們大概只能看到前方漆黑的夜晚,別的什麼也看不到了。」

「不過,我所說的,『再過不久』是從地質學的意義上來說的。

從人世間來說就相當於好幾千年,我們的子子孫孫,都有機會來研究地球內部,甚至來開發它呢。」

「你是想要人們到這註定要在漫漫長夜的黑暗中滅亡的地方去安家落戶!我是敬謝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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