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冒煙的火山

下午順風,北極星號船帆讓風吹得鼓鼓的,以加倍的速度駛向隱約出現在地平線上的堪察加。

不久,北極星號駛近洛帕特卡角。堪察加一帶的火山群展現在旅行家眼前。有的是圓錐形,有的坡度平緩,低低的山脊把一座座火山連成一片。皚皚白雪覆蓋著巍巍的錐形火山和那些連綿的山脊,在昏暗的天空映襯下閃閃發光。

北極星號在明月之夜安全駛進阿瓦恰海灣的狹窄隘口。收起船帆,在兩岸是峭壁的海口上靜靜地航行,駛進了寬敞的海灣。

兩岸沒有燈火,也無一個人影。此刻已過夜半,小小的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城早已睡熟了。

海灣里靜靜的水面,在明亮的月光下泛著銀光。在北方,遠處的阿瓦恰巍峨的火山錐高高隆起,在黑黑的天空陪襯下,象是一個白色的幻影。寒氣襲人。堪察加似乎還在冬眠之中。

一個小時以後,船在離岸百步的地方拋錨,靠近了酣睡的小城。錨鏈嘩嘩啦啦的響聲把狗兒驚醒了。狗叫聲和狂吠聲打破了黑夜的寂靜。可是,這鏗鏗的聲響並沒有引起市民的注意。這樣的音樂會看來並不是第一次,顯然是司空見慣的了。

清晨,旅行家們在睡夢中被甲板上奔忙的腳步聲和嘈雜聲驚醒,北極星號已經在裝煤、裝淡水和糧食了。他們趕忙跑上甲板,紅彤彤的太陽在山後高高升起,小城蘇醒了。

經過長時間的航行,大家都想踩一踩堅實的土地。匆匆忙忙地吃完早飯,便搭上裝運食品的小舢板到岸上去。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的居民,從年輕小孩到步履艱難的老人都漸漸圍攏過來,都想親眼看看這艘船和船上的乘客,聽一聽外地的消息,問一問運沒運來什麼急需的商品。

在人群後面平坦的斜坡上,雜亂無章地排列著居民們破舊的小屋。間或也聳立著一些大小和牢度都很突出的建築物:市立學校、醫院、省公署新樓和一些商品倉庫。

旅行家們感到驚訝的是,這裡根本沒有街道,房屋的分布毫無規律,好象這些房子的主人和建築師是任意設計的:有的面對海灣,有的偏過來,有的歪過去。每個房子的周圍都有倉房、板棚、牲口棚和晒乾魚的架子。到處都是一堆堆正在融化的骯髒的積雪,野地上雪下面的污泥濁水一股股流向大海。過往行人只得連蹦帶跳地從水上邁過,既沒有人行道,也沒有小橋。

更使他們驚訝的是:這裡既沒有雞鴨也沒有小動物。原來,堪察加人離開拉雪橇的狗就沒法子過活,正是這些狗把小動物吃得一乾二淨,特別是到了冬末,一旦把儲備的魚乾都吃光了,狗也餓得半死不活的。在每所房子的周圍都能見到各種顏色的毛茸茸的漂亮的狗。有的姿態優雅地在曬太陽,有的在垃圾堆里亂刨,還有的正在打鬧,相互追逐嬉戲。旅行家們興緻勃勃地看著它們,其中有一些會成為他們在未知陸地的積雪上和冰塊上往來騁馳的助手而加入北極星號考察隊。堪察加冬季道路上的積雪已經融化,一片泥濘。這些狗此刻理應休息,可也不應該來個大齋期,它們的兩片肋骨明顯地癟了下去,眼睛裡流露出飢餓的神情。

儘管房舍及其附屬建築物之間的道路迂迴曲折,可是旅行家們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走遍了全城。他們來到城外;植物學家希望收集春天的植物,結果大失所望。到處都是厚厚的積雪,僅在積雪消融的陡峭的斜坡上,找到了一些銀蓮花的嫩葉。由於冬天的雪特別多,又因受鄂霍次克海寒流的影響,所以堪察加的春天總是姍姍來遲。要到五月底才能解凍。不過,秋天卻一直要持續到十一月中旬或是十一月底。

在城外的高地上,可以飽覽整個阿瓦恰海灣的旖旎風光。三面環山,有的地方黑黝黝的懸崖陡峭地矗立在平靜的海面上,有的地方海岸的斜坡緩緩伸向海中;從寒冬的冰封下蘇醒了的小河流水順著傾斜的海岸注入大海。

只有海灣西岸的群山退居遠方,從低洼的阿瓦恰河三角洲,還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河口和同名村落的農舍。附近二十公里景色秀麗的海岸上,除了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外,這裡就是唯一有人居住的地方了。這裡容得下大小列強所有的艦隊,而且是個不受海潮襲擊的良港。不過,這裡是如此荒涼,令人驚嘆不已。靜靜的海面上,看不到一片白帆,五月初,皚皚自雪還覆蓋在樹木叢生的群山上。

我們的旅行家從高地上返回岸邊時,看到了一件趣事。靠近海邊有三十條成雙縛在一起的狗。這些狗是考察隊用的。被幾個水手和一群好奇的人圍觀著。這些狗惶惶不安,哀號著、掙扎著企圖跑掉。岸邊停泊著一條簡陋的船,要用來運送這群狗。一個身材不高的壯漢,光著膀子,不用說,準是個趕狗拉雪橇的人,是這些狗的主人。他抓住狗的脖子把一對對掙扎著的、哀叫著的狗帶到船上,放在船尾。可是只要他一轉身去抓另外一對狗時,這些狗立刻跳上岸混到狗群中去了。顯然,這些聰明的傢伙是不願作水上旅行的。這樣反來複去地折騰了好幾次,把大伙兒逗的樂開了。打也好、罵也好全不頂用——狗捨不得離開家鄉。可把這位主人氣壞了,他用俄羅斯話和堪察加話罵個不停。惹得眾人哈哈大笑,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這群狗狂叫著、騷動著,簡直無法收場。

最後,這位主人終於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來,但是對那些毛茸茸的「旅客」來說可不是很愉快的事。他把船推至離岸約五步遠的地方,把纜繩交給了一位水手,然後,不管那些狗怎樣掙扎,把它們一對對地扔到船上。狗扭曲著身子騰空而起,撲通撲通地跌進了船底,慘叫著。它們把前腿搭在船邊,卻不敢往水裡跳。在一雙雙惶恐不安的狗暴跳著吼叫著給裝完以後,主人和水手就把船頭掉向岸邊,很快地跳上去,拿起了槳。第一槳剛剛划出,就象揮動了魔杖,狗立即安靜了下來,在整個擺渡中一聲不吭,可是船剛剛碰上北極星號的船體時,這些狗重又加倍地喧囂鼓噪起來。岸上的人可以看到這些狗成雙成對地被裝進從甲板上放下來的籮筐里,然後又被提到甲板上去,主人又把這些狗帶進他自己編製的攔圈裡,放在圈裡的美味——魚乾,就使它們安於自己的命運了。

第二天一早,甲板上的忙亂聲,錨鏈的鏗鏘聲和狗的吠聲,把旅行家們吵醒了。他們急忙走上甲板,向小城和聚集在島上送行的人們看上最後的一眼。送行的人揮舞著帽子和頭巾。北極星號在一片「烏拉」和「一路平安」的歡呼聲中,在狗的吠聲中,平穩地調轉船頭,全速通過海灣,駛向海口。海岸很快地留在後面。雪白的圓錐形的阿瓦恰火山突然出現在離小城不遠的山峰後面,縷縷輕煙,冉冉上升。

「咱們的火山在抽煙哩。」站在旅行家們背後的一個人說,他正在甲板上欣賞著這一派美景。

眾人轉過身去。看到的是頭一天把狗扔上船的那位精力充沛的人。此刻,他穿著一件皮外套——毛朝外的鹿皮短大衣。一對淡棕色眼睛,狹小微斜;高高的顎骨,淺黑色的臉龐,扁平的鼻子,稀稀拉拉的小鬍子,一望而知是個蒙古族人。他笑容可掬地看著幾位旅行家。

「這位是我們考察隊的新成員——伊利亞·斯捷潘諾維奇·伊戈爾金,是管理三十條狗的、趕狗拉雪橇打頭陣的人。他會教我們管理這些不安靜的動物的。」特魯哈諾夫跟伊戈爾金打了招呼,這樣說。

「咱們的狗現在可安靜了,隊長先生!」趕雪橇的人分辯說。

「它們已經不鬧騰了,要知道,誰都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家鄉。狗叫得這麼凶就是因為這個原故。」

當伊戈爾金走到狗那邊去時,特魯哈諾夫向同伴們介紹了這位考察隊員的情況。伊戈爾金出生在蒙古邊境外貝加爾一個村子裡,是個布里亞特哥薩克人家,參加過日俄戰爭,戰後留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一支科學考察隊把他帶到堪察加。他喜歡這冒煙的火山。這兒海闊天空,魚產豐富,還可以獵熊。這裡成了他的第二故鄉。他很快就適應了當地特殊的生活條件,成了全彼得羅巴甫洛夫斯克數一數二的趕雪橇的人。他也是愛好打獵的人的好嚮導。特魯哈諾夫以高工資吸收他參加這支考察隊,並預付給他一年的酬金。他用這筆錢蓋了房子,添了牲口,還買了獵槍。

北極星號起錨後一小時,就進入阿瓦恰海灣口,海灣延伸約五公里。在入口的右側,在巴布施金角峭壁的正對面,有一塊高一百米的巨石從海中崛起,崖石的平坦的頂部,正是海鳥築巢的好地方。

機器的轟隆聲驚動了成百上千的海鷗、隼鷹和其他海鳥,盤旋在懸崖四周,刺耳的叫聲激蕩在空中。

北極星號在航海燈的導航下,繞過達利尼角,徑直折向東北,沿著堪察加東岸漸漸地遠去。

兩天了,什麼也看不見。凜冽的西北風怒吼著,雨雪交加。

大海在翻騰,暖和的船艙比濕透的甲板更吸引人了。

大風平息了,但出現了浮冰和濃霧。兩天來,北極星號一直在緩緩前進,免得撞上大冰塊。在天氣放晴時,往右可看到峭壁重疊的聖勞倫斯島海岸;往左可看到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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