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胡砂撅著嘴,掉頭就走。沒走幾步,就見幾個桃源山弟子對這邊指指點點,低聲道:「看見沒,就是她……膽大妄為得很,連自己師父都敢推倒……長得還蠻可愛,做事倒是雷厲風行!」

胡砂恨不得地上趕緊裂個洞,她好鑽進去,別出來丟人現眼。

鳳儀抱著胳膊朝那裡冷冷看了一眼,那幾個弟子趕緊跑了。他無奈地看了看胡砂縮成烏龜殼的模樣,嘆道:「不中用,就讓旁人說兩句怎麼了,還能掉一層皮?」

胡砂訕訕點了點頭:「我……我爭取以後有用點。」

鳳儀搖了搖頭,自顧自往前走。胡砂小跑著追上,連聲問:「二師兄,師父的傷勢怎麼樣了?能走路了嗎?」

鳳儀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就知道你第一句話要問的必然是這個,成天師父師父掛在嘴邊。罷了,教你安心點,師父沒事了,有祖師爺出面,他只要沒死,都能活過來,那點傷又算什麼?這會兒他應當正偷懶睡在床上吧,明天就能看到了。」

見胡砂露出輕鬆的笑容,他略帶譏誚地低聲道:「師父問完了?現在又要問誰?」

胡砂臉上一紅,怯怯抬頭看他,囁嚅道:「那……那二師兄……你找我……有什麼事?」

鳳儀眉頭微挑:「沒事就不能來找小師妹嗎?」

「我又不是那個意思!」胡砂急了。

鳳儀哈哈笑了起來,將頭髮撥到耳後,道:「其實,只是看你怪鬱悶的,叫你出來走走,散散心。難得來一次桃源山,不逛逛豈不可惜?」

胡砂心中感動,不由抬手牽住他的袖子,輕輕叫了一聲:「二師兄。」

鳳儀趁機握住她的手,兩人慢慢在山頂閑逛起來。

桃源山諸多懸崖峭壁,這裡也不知是哪座山峰,只是滿山岩石縫隙中都盤根錯節長著松樹,看上去極為險峻。山頂建著一座寶塔,珠光寶氣的,大約是供奉著九天諸神。

鳳儀也不說話,一路走來只是靜靜望著那座寶塔,及至走到大門前,胡砂才發現門口貼滿了封條,十幾名弟子神情肅穆地守在那裡。

見他們靠近了,立即有弟子揮手示意,讓他們速速離開。

胡砂低聲道:「這裡不會是禁地吧?二師兄,咱們不如去別處看看。」

鳳儀停下腳步,淡道:「這裡便是先前桃源供奉天神遺物的寶塔了,可惜如今金琵琶被人偷走,空有寶塔,也無趣得很。」

原來傳說中的金琵琶是放在這裡的。胡砂回頭多看了兩眼,奇道:「不是說金琵琶是被檮杌吞食了嗎?現在沒找回來?」

鳳儀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搖了搖頭,牽著她轉身便要離開。

變故就發生在那一瞬間,後面突然傳來弟子們的驚叫,緊跟著「嗖」的一聲,像是什麼鋒利的東西破空而來。胡砂本能地轉頭要看,猛地被人當胸推了一掌,身體不由自主朝後倒飛出去。

一陣熾熱的風擦過耳朵邊緣,閃電般躥過,發出凄厲的叫聲,筆直地朝鳳儀攻擊而去。胡砂狠狠摔在地上,顧不得快散架的骨頭,爬起來急叫:「二師兄,小心!」

直到這時,她才看清急速飛來的到底是什麼。那是一隻仙鶴,比尋常的鶴大了三倍也不止,通體金光艷艷,猶如黃金鑄成的一般。它正發了瘋似的用尖嘴朝鳳儀身上亂戳亂劃,一面凄厲地叫著,聲音尖厲刺耳。

守在門前的桃源山弟子全都慌了,紛紛衝上前試圖阻攔,奈何靈鶴的長嘴太厲害,擦一下就是破皮傷筋,靠近不得,他們只好圍在外面怪叫怪嚷,束手無策。

鳳儀躲得極快,眨眼便閃開了第一下攻擊,正要跳開,後襟卻被靈鶴抓在爪里,「刺啦」一聲撕爛了。他不由笑罵:「孽畜!撕壞了我最值錢的一身!」語畢,反手甩脫寬大的外袍,當頭罩在靈鶴身上,掌心忽有紅光吞吐,不聲不響在它胸口打了一掌,誰也沒看見。

靈鶴慘叫一聲,三兩下便將那外袍撕成碎片,細長的頸項折成一個古怪的角度,長喙如刀,橫胸便是一划,鳳儀胸口登時血花四濺。

他按住傷口,臉色蒼白地連退好幾步,看上去似是動也不能動了,只能眼睜睜望著那靈鶴抬頭啄下。

一道玄色身影鬼魅般沖了過來,胡砂只見到寒光如鉤,乍閃而過,那靈鶴撲騰了兩下翅膀,「撲通」一聲摔在地上,兩腿微微抽搐一陣,立時咽氣,身上那層璀璨的金光也一瞬間暗淡了下來。

那人一把將鳳儀扶了起來,低聲道:「傷勢如何?」卻是大師兄鳳狄,關鍵時刻,到底還是他出手救了師弟、師妹。

鳳儀苦笑著按住流血不停的傷口,說話都艱難無比:「這隻靈鶴……為何突然攻擊?若不是師兄趕到,我和胡砂只怕今日便要命喪於此……」

鳳狄飛快取出丸藥塞進他嘴裡:「別說那麼多,讓我看看傷口。」

這時驚魂未定的桃源山弟子們才紛紛圍上,七嘴八舌地把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靈鶴本是祖師爺安置在這裡看守天神遺物的,以前是一雌一雄兩隻。上回金琵琶被偷去的晚上,雌的那隻被打死了,剩下這隻雄鶴,成天疑神疑鬼,上次有師弟給它送水喝,也差點被啄瞎了眼!是我們疏忽了,想著它被關在塔里出不來,沒想到竟然傷了道友,當真萬分過意不去!」

鳳狄皺眉道:「既然知道它會無緣無故傷人,便該看守好。倘若出了人命,又該如何?」

那些弟子自知理虧,只得喏喏道歉。又有人去看了死在一旁的靈鶴,哀嘆:「剩下的一隻靈鶴也死了,這下祖師爺還不知要怎麼責罰我們!」

鳳狄簡單給鳳儀的傷口上了一些葯,回頭去看那靈鶴的屍首,也有些詫異:「我本不欲取它性命,只想逼開……罷了,靈鶴既為我所殺,該有如何罪責,我一人承擔便是!不必惶恐!」

話雖然這麼說,但起因到底還是自家靈鶴突然發狂傷人,這樣的事說給祖師爺聽,照樣要被罵。桃源山弟子們個個垂頭喪氣,無奈何,還是得捧著靈鶴的屍首去通報漆吳祖師。

鳳儀臉色蒼白,低聲道:「師兄,到底是我與胡砂不好,不該來這裡。想來那靈鶴因為上次金琵琶失竊的事,變得疑神疑鬼,突然嗅到生人氣息,難免緊張。我們也有錯,回頭我自去師父那裡請罪。」

鳳狄搖頭道:「你傷得不輕,不要再說話!胡砂,過來扶你二師兄,我將你們送回住處!」

胡砂還處于震驚狀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顫巍巍地走過去死死攥住鳳儀的衣服,還沒開口,眼淚就滾了滿臉。

鳳儀摸了摸她的腦袋,以示安撫。

鳳狄騰雲而起,在半空沒頭沒腦地飛了半天,越飛臉色越是鐵青。

鳳儀嘆道:「師兄,往左。第三個山峰。」說罷,抬頭看看他發黑的臉,調侃道,「師兄是迷路了,剛巧看到我們的吧?」

「不要說話!」鳳狄惡巴巴地回了一句。

在半空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把鳳儀送回他住的院落。

鳳狄從袖中取出一個小木盒丟給胡砂:「我得去祖師爺那裡一趟,你且留在這裡照看鳳儀,傷口不可見水,謹慎。」

胡砂從盒子里取出繃帶和藥粉,回頭無助地看著鳳儀,他咧嘴一笑,悠然道:「小師妹,看樣子咱們不得不又多個秘密了。」

胡砂欲哭無淚,左右亂看一陣,做賊心虛。

鳳儀笑道:「別擔心,這是單人客房。門窗都鎖好了,沒人看見的。」

說著,他便脫了上衣,露出赤裸的身體來。胡砂本能地要捂眼,奈何手裡拿著藥粉、繃帶,捂不起來,只得猶猶豫豫地走過去,蹲在床邊。

這是一條四五寸長的傷口,兩邊翻開,血流不止,極為猙獰。一看就知道是靈鶴那種長嘴撕出來的。

奇怪的是,她好像看過類似的傷口。上次在房裡給二師兄療傷,他身上掛的也是同樣的傷。

胡砂忍不住伸手輕輕按上去,低聲道:「二師兄,這個傷……」

話沒說完,只覺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攥住了。

「要非禮我,現在可不是好時候。」他笑。

胡砂登時漲紅了臉,使勁把手抽回來,急道:「我只是覺得這傷和上次的很像而已!再說,二師兄你也真是的!幹嗎總是玩什麼神秘,每次都搞得身上到處是傷!」

鳳儀半躺下來,撐著臉頰,笑吟吟地道:「這大約就是二師兄的魅力了吧。一個有秘密的男人才有吸引力,小師妹,懂嗎?」

她懂才怪了!

胡砂綳著臉給他上藥上繃帶,剛把繃帶系好,忽聽遙遠頂峰上鐘聲噹噹響起,清越動聽,猶如鳳凰長啼,百鳥齊鳴。

鳳儀閉目聽了一陣,低聲道:「聽起來,像是恭迎諸位散仙降臨的鐘聲。桃源山是要舉辦私下的仙法大會了吧。」

胡砂的手腕頓時一抖,顫聲道:「仙法大會?那……那青靈真君會來嗎?」

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看交情了。」

胡砂心急如焚,起身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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