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舊日的過失

鄭冰接到莫蘭的電話,雖然很不情願,但最終還是同意赴約了。

她現在牽掛的是兩件事,第一件是哥哥鄭恆松的狀況。她昨天打了一晚上的電話想找到他,但都沒聯絡上他。後來她半夜駕車去他的寓所,也是大門緊閉,怎麼按門鈴都沒人來開,她又沒有他家的鑰匙,所以只好無功而返。雖然她知道哥哥鄭恆松不是個衝動的人,但是人在遭遇重大打擊的時候,難保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她現在最怕的是他單槍匹馬去找對方尋仇。這種事他以前也干過,他曾經一個人深入虎穴救出了他的一個下屬。他可千萬不要以為這次也跟上次一樣可以亂來,這次的黑幫勢力非常龐大,鄭冰每次想到哥哥可能遇險就心急如焚,做什麼都沒心思了。

第二件讓鄭冰憂心的事是高競。她為他感到焦慮。因為他不理她,她越發渴望得到他,原來只有一分,現在卻增加到了五分,她現在確確實實地明白了自己對他的感情,她覺得自己真的很愛他。可惜他不愛她,也不喜歡她,甚至連看她一眼都不情願。鄭冰為此感到非常痛苦,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敗給了那個有過一次婚史的小女人。她也照過鏡子,覺得自己長得並不差,心地純正善良,更重要的是,她對人對事向來都很公平,也從來沒有亂七八糟的緋聞,難道高競需要的不就是像她這樣一個人品端正,跟他在事業上有共同追求的女人嗎?可是,她轉念想想,男人恐怕都會被狐狸精迷惑的吧。她為高競的有眼無珠感到悲哀,也為自己的凄涼境地感到悲哀。

她昨天又打電話給他了,他沒有接。

莫蘭跟她約好在一家咖啡館見面,她有些抵觸。其實莫蘭給她的資料,她只是粗略地翻了一下,她並不相信莫蘭約她出來真的是想談什麼案子,莫蘭這樣的女人懂什麼案子?這只是個借口罷了,她無非只是想談高競,想讓我離高競遠點。鄭冰打定主意,如果今天莫蘭說話不三不四,她一定不客氣。

鄭冰到咖啡館的時候,莫蘭還沒有到。她等了十分鐘,莫蘭才姍姍來遲。

「嗨。不好意思,來晚了。」莫蘭一來就向她道歉,假裝沒看見她在朝她瞪眼睛,這女人的涵養功夫真好,鄭冰想。

「你找我來到底什麼事?」鄭冰衝口問道。

莫蘭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笑眯眯地招手叫來服務員,要了一杯冰橘子茶。

鄭冰剛想催促,莫蘭卻忽然開口了。

「你哥最近身體怎麼樣?」她問道。

她本來不想回答,但現在哥哥鄭恆松的事是她最關心的事,所以她剋制了好一會兒,也沒克制住自己的說話慾望。

「上次我去的時候,他情況不好,他說自己手抖,吃點豆腐,吃得身上都是的。」鄭冰想到哥哥床單上的豆腐末就又惱火又心疼,她得出的結論是,男人再帥再聰明,生病的時候都像個弱智兒。

「他的肝功能指標下來了嗎?」莫蘭又問道。

「正常,原來只是脂肪肝而已。」這是鄭冰這幾天來唯一高興的事。

鄭冰覺得莫蘭似乎鬆了口氣,看來她挺關心我哥的。

「我聽說,他的一個兄弟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死了,你知道這件事嗎?」莫蘭小心翼翼地問道,她的冰橘子茶正好送了上來。

「我當然知道,那個人我也認識,跟我哥出生入死好多年了,是我哥的發小兒,我哥現在一定難過死了。」鄭冰痛心地說。想到這些,鄭冰就感到一陣揪心的難過。

「我打過你哥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他的手機是不是壞了?」

「不會。他……可能是想一個人待著,他現在心情不好。」鄭冰說,「你找我來到底想談什麼?怎麼老是扯到我哥?」她的口氣生硬。

「因為我很崇拜他、關心他,我希望他好。你總不能阻止我崇拜他吧。」莫蘭笑著說。

「好,那你就去崇拜他吧。」鄭冰說完這句,禁不住想笑,莫蘭說話有點意思。

莫蘭從包里拿出一大疊資料,鄭冰湊上去一看,原來是朱倩的手稿,白麗莎發表的報章文字和白麗莎的手稿複印件。

難道這小女人真的準備跟我談案子?鄭冰頗感意外。

「那天的資料你回去看了嗎?」莫蘭問她。

「關你什麼事?」

「那我就當你沒看,好嗎?」莫蘭始終對她很客氣。其實鄭冰情願莫蘭對她大吼大叫,她最怕這種不溫不火,寵辱不驚的態度了,叫人摸不著頭腦,又難以對付。

「你拿這些東西來幹什麼?」鄭冰掃了一眼桌上的資料問道。

「當然是為了破案。」

「哼,你有什麼資格參與進來?你那麼起勁是不是為了向高競賣弄你的聰明?」鄭冰冷笑道,她希望能激怒對方,以便找到突破口。

但莫蘭只是歪著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她說:「鄭冰,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在這個案子中的角色。」

莫蘭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忽然變得冷冰冰的,讓鄭冰心裡一寒:我在這個案子中的角色?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有話快說,不要吞吞吐吐。」鄭冰盯著莫蘭,想揣測她的真實意圖,但是她什麼也看不出來,她甚至沒看出明顯的敵意。

莫蘭舒了口氣,好像在忍住發火的慾望。過了一會兒,她說:「好吧,你先看看白麗莎發表的文章和朱倩的文章有什麼不同。」莫蘭把白麗莎發表的報紙複印件和朱倩的手稿都推到她的面前。

鄭冰仔細對比了兩人的文章,竟然發現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在白麗莎發表的每篇文章結尾,都增加了一小段話。

「我,想念那些往昔的歲月,我,無法忘懷的是昔日的友情,我多想向老朋友們盡情地傾訴我的心事。我想告訴你們,不管過了多少年,多少月,我們相聚在一起的時光中,那些快樂的和不快樂的事,都深深印在我的記憶中。我將慢慢將它們記錄下來。如果你還記得我,就跟我聯繫吧,讓我們一起分享美好的回憶。」

這是什麼意思?白麗莎的文章後面為什麼要加這麼一段文字?是在找人嗎?她是想找誰?文章看來很明顯是朱倩寫的,而白麗莎以自己的名字登載了出來,那麼她在這些文章後面畫蛇添足加上的這一段難道是為了尋找女兒朱倩昔日的朋友或者同學?這樣看來,她是想向她們打聽點事。

「有什麼感想?」莫蘭的黑眼珠盯著她看。

「文章是朱倩寫的,但是是在她死之後才見報的,」鄭冰指指報紙上方的日期,「白麗莎用自己的名義登載了這些朱倩的文章,目的是為了尋找女兒的舊同學。」

「你現在也承認她們兩人是母女?」

「這件事上次白小梅已經對我承認了。」鄭冰心道,你也不想想,如果她沒有跟我坦白這事,你提起這事時,她怎麼都會不避諱我呢?裝聰明!

莫蘭沒有理會她眼神中明顯的輕蔑,又翻出一份朱倩的手稿推到她的面前。

「好吧,請你再看看朱倩的最後一篇文章。」

鄭冰覺得莫蘭專註的神情很像一個對功課孜孜不倦的研究生。

朱倩的最後一篇文章是這樣寫的:

我的夢碎了。

就在那天晚上,一切都結束了。

我以為他會踩著夜晚的月光,瀟瀟洒灑地出現在我面前,用他寬厚溫暖的手牽著我的手,一起走在習習的晚風中。我以為,他會在我最害怕的時候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用他堅實的肩膀為我擋住惡魔的侵襲。我以為,他會再次用他那溫柔成熟的笑容,緩解我心中的恐懼,安撫我的心。但是,一切都結束了,等待我的只是一個噩夢,而且還只是個開始……

前幾天,母親告訴我,5月3日晚上,她在西湖大飯店吃飯,她想叫我去見個人,我說我也想讓你見一個人。我不知道她要我見誰,也許是我活到18歲仍然素未謀面的父親吧。

我以前也聽母親談到過他,聽說他是個有家室的人,因為這個原因,他無法見我,也無法承認我,但他還是很關心我,我的學費都是他在付。我對這位可望不可及的父親沒有多大的奢望,既沒有多少感情,也沒有多少感激,見不見他對我無關緊要,那天晚上,我只想讓母親見到他。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天晚上我遭遇了世界上最骯髒的事。

他,跟著我,一直跟著我,走到小巷裡,忽然用東西蒙住了我的頭,把我推倒在地上,然後他朝我撲了過來……我什麼也沒看見,只看見梅花。蒙住我的那東西是衣服嗎?我不知道,我覺得有個紐扣擦著我的鼻子,透過一道小小的縫隙,我在黑暗中看見了梅花,我只看見了梅花,和一個黑影。他的臟手按著我的手臂,我動彈不得,我快死了,絕望的梅花,我只看到絕望的梅花。

文章好像只寫了一半,沒再寫下去。鄭冰乍一看,朱倩好像是在指責那個她想讓白麗莎見的人,但是後來看看又不像。他和他究竟是不是兩個人呢?朱倩沒有明確指出來,但鄭冰馬上想明白了,這些文章是朱倩寫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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