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伍鋼駕著他的銀灰色寶馬車跑在山路上,那座依山而建的古老寺廟很快就消失在車後面。剛才燒香時,他是認真的。他對佛而拜,額頭碰到了蒲團的邊緣。他求佛給娟娟以安寧,別再到別墅里來亂竄了。他給功德箱塞進大張的鈔票。走出寺廟後,他心裡安寧多了,剛才閉眼跪拜時還有娟娟蜷縮在土炕中的樣子在他腦中閃了一下,可走出寺廟後他看見的卻只是青山綠水了。

返程的路輕快得多,200多公里的行程很快就已經過半。伍鋼打了一個呵欠,感到倦意一陣陣地襲來。昨夜在犀牛島上幾乎玩了一個通宵,可那牌桌上的新賭客卻始終對伍鋼小心翼翼,凡是伍鋼不經意地提到別墅兇案的事,那小子便裝著聽不懂似的不接過這類話題。可在晚餐喝酒時,柳足拜子確實聽他說過兩個借宿的遊客死在別墅里的事,雖說只是一句「換上另外的人也會死」的話,但聽得出來這小子知道一些底細。這小子20多歲,長得蠻橫,平頭,人稱「三哥」,據稱是做果品生意的,但伍鋼心裡清楚,這「果品生意」不過是哄小孩子的招牌罷了。凡是黑道上的人,伍鋼瞥一眼便能知道他屬龍屬馬還是屬狗。伍鋼判定這小子不過是屬狗的那一類。

半夜已過,那小子栽進籌碼里一點不理會伍鋼的發招,伍鋼想,只有硬上了。儘管洪於吩咐他最好是巧妙地套出他的話,但事到如今,彎彎拐拐的方法伍鋼已無法忍受了。他放下手中的牌,對賭友們說道:「你們接著玩,我和三哥還有點事情要辦。」說完,他便站起來拉了那小子一把,「三哥,走吧,辦完事再來玩。」那小子楞了一下,黑道上的經驗使他很快明白出了什麼事。他大大咧咧地站起來說:「伍大哥,辦完事還得回到這裡玩哦。」他說這話有一語雙關的意思,是告訴他在場的朋友,如果他一時沒回來便來找他,以防有什麼意外。

伍鋼將那小子帶到了一個空房間,關上門後便開門見山地說道:「三哥,有幸相會。有一件事向你請教,這就是我的老闆的別墅里死過兩個人,想讓三哥指點指點其中的究竟。聲明一下,那兩個借宿的死鬼與我們無關係,我們並不想追究什麼,只是想知道底牌,以免住在別墅疑神疑鬼的。」

那小子長噓了一口氣,也許他將伍鋼帶他出來考慮得過於嚴重了。「是這樣的,伍大哥」,他說,「自己人不說假話,這事我確實不太清楚,只是在外面打牌時,聽一個女人談起過這事,她說那座別墅,誰進去誰死。」

「那是個什麼女人?」伍鋼的眼光逼人。

「她叫饒秋谷,30多歲,據說是個寡婦,住在黑山鎮邊街2號。我和她也只在牌桌上見過一面,更多的情況一點也不清楚。」

「好,多謝三哥了。」伍鋼一拍對方的肩頭說,「今天的事不可對外講,對那邊的哥們就說我們出來談一筆生意。行不?」

「沒問題。」那小子爽快答應,「伍大哥有用得著我的事,只管吩咐。」

下午4點左右,燒完香的伍鋼回到了黑石湖景區。他急於要回到別墅去,將昨天在犀牛島上了解到的情況告訴洪於。當他驅車進入旅遊公司的停車場時,猛然看見一輛紅色的保時捷跑車停在那裡。這不是藍小妮的車嗎?老爺子的夫人從城裡來了,伍鋼暗自感到一陣高興。因為,那個叫舒子寅的女客人總與他有點格格不入,看在老爺子的面上,他又只得忍受著。這下好了,夫人的到來也許會讓那個女客人儘快離開這裡。

在旅遊公司的休息室里,藍小妮正悠閑地翻著一本畫報。她面容清秀,眼神溫柔,身著一件質地貴重的白色長裙。雖說才24歲,但由於生過孩子後身體微微發胖了些,倒顯示出一種雍容華貴的味道來。

昨夜,4歲的女兒突發高燒,她叫來醫生到家診治之後,心裡總還是不踏實,便給洪於打電話。然後,洪於的房裡一直沒人接電話。她又撥通了他的手機,還是沒人接。當時已是半夜過後了,藍小妮擔心起來,難道別墅里出了什麼事嗎?她不知道洪於整夜在閣樓上守著從荒島上回來的舒子寅,他的手機也放在房間里,是今天早晨才看見藍小妮的來電的。藍小妮當然不知道這些,只是沒人接電話便擔心起來,她又給伍鋼打手機,還是沒人接聽,因為伍鋼當時正在犀牛島上的賭場里,按規矩進入那裡是不能使用手機的。藍小妮真的著急了,到早晨洪於給她撥回電話才放下心來,但是,她決定來別墅看一看,這個曾讓她受到驚嚇的家,現在住著一個遠道而來的女客人,她不來看望一下,有點不太禮貌吧!她在電話上這樣對洪於說。

這時,洪金走進休息室說:「二嬸,快艇已安排好了,我送你過去吧。」藍小妮點頭答應,洪於的這個侄兒倒是很忠心耿耿的。

走下樓正遇見從停車場過來的伍鋼。他高興地問候了藍小妮之後,便對洪金說:「您就忙你的事去吧,我和藍姐一起回別墅,你就放心了。」

快艇在湖上拉出白色的水鏈,藍小妮感慨地說:「真是美極了。要是別墅里不出那些怪事,住在這裡還是比城裡好多了。」

伍鋼回想起今天去寺廟燒香的情景,還有已經打聽到的兇案線索,便應答道:「再等一段時間吧,別墅里的邪氣也許就要散盡了。到時候,全家再搬這裡來住。」

「不可能了。這別墅能保住不再出大事就算萬幸。」藍小妮彷彿有著某種更加不祥的預感,「洪於這段時間住在這裡,我就老是做夢,有次夢見他被人害死在卧室里了,胸上插了一把刀,太可怕了。醒來後便給他通了電話,他說別緊張,這段時間陪客人住在這裡,也許正可以將別墅里的怪事搞個水落石出。哦,那個叫舒子寅的客人怎麼樣?」

「是個做學問的。」伍鋼一邊駕船一邊答道,「成天在閣樓上寫東西。不過,自從她來了之後,別墅里的怪事更多了。」

「哦。」藍小妮若有所思的樣子。別墅的尖頂已經出現在前方,她抬起頭凝視著,彷彿是回到了一個久別的夢中。

舒子寅在閣樓的窗口上看見快艇的到來。

上午,洪於對她說藍小妮要來時,她高興地說:「你早就該讓我見見尊夫人了。」話雖這麼說,她的心裡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要是她剛來這裡時,說想見尊夫人會是由衷的話,而現在,半個多月過去了,她感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起了變化,她是在洪於告訴她藍小妮要來的那一瞬間發現這種變化的。她望著洪於的眼睛,輕輕地說:「你回房去睡一會兒吧,讓尊夫人下午到來時看見你精神一些。」

昨夜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在荒島倍受驚嚇的舒子寅躺在閣樓上,洪於伴陪了她整整一個通宵。她在略感精神恢複之後曾要洪於回房去休息,可洪於說不行,如果他走後閣樓上再出點什麼事,他會追悔莫及的。他坐在她的床邊說:「你真的好一點了嗎?那就好好睡一覺吧,我到外面的小客廳抽煙去。」

洪於到外間抽煙去了,舒子寅閉上眼睛,又困又睡不著。一個骷髏頭骨老在眼前浮現,那兩個空洞的眼眶和兩排猙獰的牙齒不斷向她逼來,她只得將洪於又叫進了房中。

「我睡不著。「她說:」那顆頭骨真是娟娟的嗎?」

洪於說可能是,因為她投湖自盡後伍鋼將她埋在那裡的,時間久了,可能被水沖了出來。

「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變成骷髏會同樣可怕。」舒子寅自語似的說:「人死後最好不要讓人看見遺骨。」

「現在是火化了。」洪於說。

「同樣不能細看。」舒子寅回憶說,「我外婆火化後,我就湊在骨灰罐的罐口看過一眼,大大小小的碎塊,讓人老要去想這都是些什麼部位呢?」

「這有什麼,人死了都這樣。」洪於說,「15年前要是我自殺了,現在恐怕連骨灰都消失了。」

「幸好你沒自殺。」舒子寅突然想和他開玩笑,「不然的話,葉蔓和藍小妮就不可能先後成為你的老婆了。想想多遺憾。」

「你這個調皮的丫頭。」洪於伸手在她臉上拍了一下。她便「咯咯」地笑起來,她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有些興奮。

「好了,你可以睡覺了。」洪於放心地說。

「你也回房去睡吧,天快要亮了。」

洪於含糊地答應著,對她說了句「晚安」後便出去了。

舒子寅翻了一個身,在快要睡著的時候又莫名地清醒了。她又看見了自己在荒島上全身赤裸的樣子,洪於站在她的面前,替她去樹枝上取來了衣物。戴胸罩時,她發抖的手怎麼也扣不上,洪於蹲下身來替她扣上,她背上的肌膚感覺到他的手指……想到這裡,她不自覺地發出了一聲呻吟。

房門推開,洪於走了進來,原來他一直守在外間的。「怎麼,不舒服嗎?」

舒子寅只好順勢點了點頭。他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需不需要吃點什麼葯?」

她閉著雙眼搖了搖頭,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此刻,她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希望洪於緊緊抱住她,希望他放在額頭上的手滑下來,輕輕地扶過她的全身。然而,她畢竟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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