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撒哈拉之眼 第七章 萬物催情素對泡溫泉小資們報復

溫控中心外,轉過焰之桃樹,會出現一條兩側種滿大樹的美麗道路。理論上,它筆直通向撒哈拉之眼的生門。在緊急時候,可以無須行經大門,直接離開本城。倘若有人真的相信建築設計圖紙上的這一條注釋,閉上眼來,放心大膽一直走啊走,最後的下場就是一交摔到一個老大的水坑裡,把全身的鈣摔得流失一半。不過,當他忍著全身粉碎性骨折的疼痛躺在坑裡,抬眼一看的時候,對於美與奇蹟的驚嘆就會暫時佔領他全部的注意力,騰不出一分鐘惦記自己下半輩子要永遠在輪椅上折騰這一事實。

一個水坑。這是非常粗魯的說法。準確的說,那是一個露天溫泉泉眼,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澡堂。那一泓如碧玉的清波蕩漾中心,影像迷離,似有無數奇花異草沉浸入底,競相爭艷,萬花筒般流轉。水上蒸騰,微微溫熱,含蘊清甜香氣,前調肉蔻玉蘭,使人熏,中調迷迭香,愛離草,使人靜,後調海天藍桂,薄荷,使人醒。泉眼四角,各有綽約綠蘿,四株對植斜抱,大葉流翠,密似風屏,是天然的更衣所在。綠蘿中心的植幹上密密纏了葡萄藤,越過水塘四角,相連相接,織成一張疏疏落落的網,有串串紫色果實垂下,香甜撲鼻,正堪入口。

三條丟下發獃的山狗跑出門的小蚯蚓,眼下就一起泡在這個澡堂中,碧綠不錯眼的看著遠遠處溫控中心,已經兩個小時了,山狗還沒走出來。不由得嘆氣:「喂,他不會真的在想自己是誰這麼深奧的問題吧?」

桃紅甩甩尾巴:「不會啦,他一定在想倫敦煙火是不是真的可以起火,試著去點香煙。」

銀灰嗤笑一聲:「我已經在那些花的所有花蕊中裝上微型壓力炸藥,他要是真的去試,一定會得到非常滿意的效果。」

話音未落,連串悶響已經傳來,效果如同在垃圾桶里放鞭炮。過得一陣,山狗便鬼鬼祟祟閃上大道,一溜煙往西區住宅群跑去了,他的身後,飄揚著火藥的味道,以及零星衣物的碎片~~

碧綠搖搖頭:「他真是~~怎麼連迎春花都不認得,騙他騙得我好內疚。」

一陣沉默籠罩整個水塘,良久,銀灰幽幽說:「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

大家嘆氣一陣,桃紅打斷了這突如其來的感慨:「我說,我們一定要幫他嗎?」

銀灰很鬱悶的嘆氣:「可不是,我們答應了豬哥的,一定要照顧這個倒霉蛋啊。」

這句話說出來,三條蚯蚓齊齊哀叫:「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居然會愚蠢到去許諾?」

它的感慨大約只抒發到一半,被一個粗豪的聲音生生打斷了:「許諾?許什麼諾,你們說誰呢?」

三個頭抬起來去看。咦,山狗又回來了,動作好快啊,他換了衣服,頭上包一塊巨大白布,裹了好多圈,將那盆插花遮得嚴嚴實實,身高憑空提了五十厘米。配合他黝黑膚色和好幾天沒刮的鬍子,看上去非常像仇恨社會的恐怖分子,何況他手還插在褲袋裡,一副隨時要掏出一坨土炸藥強佔澡堂的樣子。

他蹲下來興緻勃勃地問:「你們說豬哥呢,我好久不見他了,他在哪裡?」

桃紅盯著他突出一塊的口袋,對這個簡單的問題也思考了很久,一邊在水中慢慢遊動,一邊拖拖拉拉的回答:「嗯,嗯,豬哥啊,豬哥,他在阿富汗吧,最近~~」

山狗彷彿十分迷惑:「阿富汗?他去訓練童子軍平叛嗎,還是渾水摸魚想噹噹軍閥?」

這一連串話問得巨細無遺,邏輯清楚,與山狗平時行事作風,大異其趣,證明在問題的背後,一定跟隨著不可忽視的陰謀,桃紅最為精靈,電光石火之間大吼一聲:「趕快跑!!」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已經高高躍起,拼盡全力向左下角的綠蘿更衣室彈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蚯蚓算也不如天算,它雖然彈跳力不俗,卻忽視了半空葡萄藤的懸掛高度,一頭撞上,雖然把葡萄藤網拉開了一個大洞,卻也當即被迫改橫跳為直落,而且就在同時,腦袋被山狗拋出來的一樣物事砸個正著,那玩意好似是顆小紅豆,不過一撞上桃紅就立刻爆開,炸出一大蓬淺紅色的粉末,隨著微風四散,籠罩了方圓十米。

銀灰見機,立刻下潛到水裡,還在裡面拉自家兄弟的尾巴,要他們也下水去避避。山狗等它們全部淹下去了,這才好整以暇踱步到水邊,笑嘻嘻喊話:「別躲啦,沒用的,這是萬物催情素,溶於水,能與空氣分子結合,藥力強勁,人與動物通殺。」

萬物催情素,這名字真是賤啊。立刻就把碧綠噁心了一把,嘩啦一聲冒出頭來,惡狠狠的盯住山狗:「春藥?死山狗,你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玩我們。」

山狗嘿嘿笑了兩聲,然後才道:「什麼下三濫,我跟你說,這是我以前從獵人聯盟倉庫里偷來的,任何生命物體吸入一毫克以上,在三天內都會變得極度多愁善感,動輒傷春悲秋,酸得能夠把周圍的空氣變成醋,咦,已經有點醋味道了,誰?誰先挺不住的?」

結果就是碧綠,它這會兒已經不理會山狗了,兀自痴痴地注視著水中似真似幻的瑤草瓊花,長聲吟哦起來:「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似水蓮花的嬌羞~~」而最先中招的桃紅也沒抗住,兩秒內就被這句詩迷得死去活來,不知道如何以語言表達自己的感動,在水裡玩起了花樣游泳,滾來滾去,浪里紅影穿梭,煞是好看。銀灰稍微年長,意志力向屬堅定,看兩個同伴如此模樣,急火攻心,轟然從水中站起來,變化了人形,就要上來找山狗算賬,猛然一眼瞥到頭邊恰恰垂下一顆吹彈可破,飽滿可愛的葡萄,心裡那麼一軟,有陣暖流滾過,忍不住嘆息道:「造物主的光榮啊,親愛的葡萄,你給我帶來多少歡樂。」深情款款和身坐到水裡,開始搖頭晃腦,吟詩作賦,讚頌葡萄的偉大。

山狗由來被它們整,當真是蚯蚓為刀俎,我為魚肉,今日小報一仇,心懷大快,在水池邊捧腹大笑起來。笑夠了回身去吃早飯,還在念叨:「小資,小資,真是一等一的小資啊。」

他的得意勁頭一直延續到這頓早飯吃完,大餅油條,加兩碗濃濃的黑米稀飯,吃得無比之爽,而且一直都忍不住笑,即使那隻上次引發食堂大騷亂的鳳凰姐姐進來,都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好心情。

這位姐姐一進來,一點聲音沒有,埋頭直奔西餐自助台,隨手撿了兩塊蒜香麵包,一杯橙汁,溜到山狗身邊坐下。

她當然不曉得為什麼山狗會這麼高興,瞪著大眼睛看了他半天,欲言又止。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合掌掩住自己的嘴巴,嘟囔了一句什麼。山狗低頭喝著稀飯,冷不丁撲面一陣凜冽風息襲來,沒來得及反應,啪的一聲,臉上蓋了一張大油餅。他愣了一陣,把餅抓下來,想了半天想清楚了,這是鳳凰小小聲搞出來的局部真空後果,不由得白了她一眼:「你沒喝枇杷膏?」

鳳凰苦起臉來,掏出那個枇杷膏瓶晃晃,空了。

山狗頓時大為同情:「那你好久沒說話了?」

鳳凰想想,搖搖頭。

山狗大為驚訝,你說了話?在哪裡說的,居然沒引起騷動?

恰恰就有兩個城市清潔與管理組的工作人員走進來,一副筋疲力盡模樣,坐下來大發牢騷:「怎麼搞的,到處都有樹飛到屋頂上去,叫它們自己爬樓梯下來吧,它們還都畏高,害我去抬,抬松樹啊~~累死人了。」

鳳凰趕緊把臉藏在兩片蒜香麵包之中,耳朵飛紅透明。山狗好久沒看過有人難為情了,大感有趣,推推她:「是你吧,嘿嘿,一定是悶久了半夜跑出去,找空曠地方亂喊一氣。」

鳳凰亂點頭。看得出來她有無窮傾訴的願望,可惜都要死在喉嚨里,真是造孽。由此山狗就起了仗義心,一拍胸膛:「我去幫你找桃紅它們拿枇杷膏……」

豪言壯語說到一半,突然走了降調,好比一隻皮球中途被人放了氣。想想那幾條蚯蚓現在還雲里霧裡多情著,等清醒過來,必然要大發作,不要說求枇杷膏,被它們拿去當花肥都有可能。當時逞一時之快,沒想後果,現在反應過來,就覺得大為不妙。他嘴裡含了一口油條獃獃看著鳳凰看了半天,猛然一拍大腿:「以毒攻毒,以毒攻毒。」拉起鳳凰,飛快衝出了食堂,一路沖回了他的宿舍,從滿屋子亂到傷心的堆頭裡胡亂抓了一陣,抓出一個風箏,又撒腿繼續跑。鳳凰雖說長的是兩隻小爪子,外形十分枯瘦,還套了兩隻小紅繡花鞋,勁道倒也不弱,居然一路跟上了山狗的速度,莫名其妙飛馳過撒哈拉之眼中結構神鬼莫測的數條大道,一直跑到了溫泉眼旁邊。那三條被陷害的蚯蚓居然還泡在裡面,西子捧心的西子捧心,對花吐血的對花吐血,纏綿悱惻,架勢十足。

山狗一甩開鳳凰,扎了個馬步,颼颼颼颼把那風箏放了上空,仔細看,那風箏不是紙紮,也沒有用絲綢之類傳統的輕薄質料,而是整一朵風信子花,單層互疊的花瓣薄如蟬翼,而邊緣處則懸出一個小小的黑色物體,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居然是微型攝像頭。山狗賊嘻嘻把風信子風箏升空,那玩意兒深具靈性,自己飄開去尋找最佳拍攝角度,將溫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