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朝太陽賓士的馬 第七章

「啊!仰慕高貴仕女傑米妮的騎士修奇!」

「喀啊啊啊!」

我居然撲向村裡的那些小鬼,連我自己都覺得很不像話。問題是我這張嘴。我那時到底為什麼會喊出那個名字呢?大概三個月之內,我都會被說成仰慕仕女傑米妮的騎士修奇了。

我看到卡爾從書店裡走了出來。他舉起手對我說:「喂,修奇騎土!」……搞不好會被說一輩子。

「卡爾!別這樣說啦!」

「哼。你是要否定自己面臨生命危機時喊出的真心話嗎?」

「那個時候我瘋了!腦筋燒壞了!不,你也知道吧,頭腦像我一樣笨的傢伙,有時候會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一定要這樣貶低自己嗎?卡爾微微笑了笑,向我身邊的泰班說:

「您好,泰班。今天還要繼續那種訓練方式嗎?那我也想看看耶。」

「想看就來吧。你有沒有看到我們後面那一大群人?」

事實也是這樣。我們的後面聚集了一大群村人。

秋收一結束,村裡的人就沒什麼事可做了,結果我訓練的過程就變成他們看熱鬧殺時間的上好材料。所以每天早上,我跟泰班一從散特雷拉之歌出發,就一定會聽到有人大喊「啊!仰慕高貴仕女傑米妮的騎士修奇!」,接著村人就一次增加一兩個地開始跟在後面。就算這樣那也還好,可是甚至有人還提著野餐籃跑來,這到底算什麼?卡爾好像是跑來村子裡找書,結果就聽到了這個消息。他很高興地加入我們一行人。他一加進來,釀酒廠的老么米提就插嘴了。

「喂,卡爾?你賭哪一邊?」

「賭什麼?」

「賭修奇今天到底喊誰的名字。因為現在傑米妮是壓倒性的高票,所以如果賭其他人的話,可以贏得的彩金相當高。你知道嗎?最近許多小丫頭都跑來諂媚修奇,順便乞求他喊自己的名字。」

卡爾變得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我則是瞪著米提,恨不得把他抓來吃了。但是米提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旁邊的另一個男人說了:

「喂,米提,今天修奇應該會死,對吧?」

「應該是。泰班說他今天要叫合體獸來。」

我大概會發瘋,不斷跳來跳去之後因為心臟麻痹而英年早逝。泰班說什麼要讓我學習如何調整力量,其實在我們村子每天都看到不少怪物,可是他每次都叫來一些連我們都沒看過,打起來很辛苦的怪物幻象。因為是幻象,雖然不會真正死掉,但是戰鬥的過程中很有臨場感,弄得我非常緊張。

「為什麼不召喚一些狗頭人之類的東西來呢?」

「你不是戴著OPG?至少也要找跟你旗鼓相當的吧。」

「你的意思是合體獸跟我旗鼓相當?」

「反正又不會死,你有什麼好不滿的?」

「可是被殺的感覺很差啊!」

泰班只是在那邊嗤嗤地笑。死亡那一瞬間的感覺真的很差。不管是被石像怪的爪子打中,在地上打滾之後,還看見石像怪在上飛的時候,或者是被蛇女怪的尾巴纏住,聽見自己肋骨斷掉的聲音,感受到蛇女怪吐出的氣息吹在我臉龐上的時候,那種既可怕又討厭的感覺真的無法用言語形容。啊,在這裡我要為自己作一些辯護。到最後我還是一劍把石像怪的頭砍了下來,而蛇女怪一絲不掛的上半身……看了會有些不好意思啦,所以我跑到它的背後,把它的翅膀拔了下來。既然是幻象,那還有什麼好怕的?自己的傷口也是幻覺,根本不會受真正的傷。

但是今天泰班要叫出合體獸的幻象。天啊。直接把我殺了吧。我想求他至少讓我死得有格調一點!但是村裡的人根本不顧我的心情,好像集體郊遊一樣跑來參觀,所以我感覺更凄慘了。

「心情不要這麼糟嘛!你現在已經很不錯啦。」

傑米妮輕輕地拍了拍我肩膀。說起來我現在已經很少因為無法控制我自己的力量而胡亂轉起來。某種程度上我已經可以隨意操縱力量了。但是我只是個蠟燭匠而已啊!不是受過正規訓練的戰士。就算我戴著OPG,也還沒辦法跟合體獸戰鬥的。

「咦?這是什麼聲音?」

泰班突然說出了奇怪的話。我看了看泰班。

「很急的腳步聲,應該是士兵。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一陣子之後,我就看見前面有很多士兵跑來。他的耳力還真好!士兵們一看到村人還有站在前面的泰班,就更急忙地跑來,還一面喊著說:

「泰班先生,有急事,有危急的患者!」

啥?有危急患者?

「泰班,我背你!」

我二話不說,就把泰班背了起來。以泰班那種體重,我一點都不覺得重,我一面開始跑,一面大喊:

「城裡面會有什麼危急患者?」

村裡的人也嚇了一跳,急急忙忙開始跑。士兵們在我身邊跑著,對我背上的泰班說:

「今天早上有一個征討軍士兵回來這裡了。但是他受了重傷!哈梅爾執事叫我們趕快請泰班先生過去……」

什麼?征討軍,難道是阿姆塔特徵討軍?而且還受了傷,而且又只是一個士兵。其他人,包括指揮官都沒回來,只回來了一個士兵?泰班在我身後陰鬱地說: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到達城裡,就發現哈梅爾執事正在宅邸的玄關焦躁地等我們。哈梅爾執事看到了我背著的泰班,馬上打開了玄關門,把我們接到大廳裡頭去。並且不讓其他人進來。

「患者需要安靜。你們想必一定很急著想知道怎麼回事,但是請你們先忍耐一下。」

「等一下!執事大人。你是說只有一個人回來嗎?這到底怎麼回事?」

「請你安靜下來!我會慢慢解釋的!」

「喂!回來的是誰?這個應該要先說吧?」

哈梅爾默默地搖了搖頭,好像只想讓泰班一個人進去。哈梅爾執事一看到背著泰班的我,就作出了不太高興的表情,但是我現在除了當泰班的眼睛,也在當他的腳,所以後來哈梅爾還是讓我進去了。接著哈梅爾看了看卡爾。

「卡爾,你也請進吧。」

卡爾點了點頭,走了進去。我們三個人一進到裡面,哈梅爾執事就「哐」一聲將門關了起來,然後對外面的那些居民說話。但是我們三個根本沒有餘暇聽那些東西,就被士兵帶到了樓上。

我無法抑制自己的緊張感。到底會不會是爸爸?千萬一定要是爸爸!雖然身受重傷,但總比回不來要好多了。可是進去一看,躺在二樓寢室床上的卻是個年輕士兵。而且還是首都來的不知名重裝步兵。

他看來一點都不像瀕臨死亡的人。我雖然不知道瀕臨死亡的人到底應該是怎麼樣,但是看他的臉色也沒什麼異常,不但沒流汗,也沒發出呻吟。然而他旁邊的城內女侍將被單一掀開,我的嘴裡卻發出了呻吟。

「你幹嘛大呼小叫的?」

對於泰班的問題,我沒辦法回答。士兵臉色雖然蒼白,卻還是一副平靜的表情。但是從他胸部一直到腹部卻有著極為嚴重的傷口。那不是好幾道傷,而只是一個傷口,但甚至讓人看得見他的肋骨。我放下了泰班,感到頭腦一陣暈眩。

卡爾抓住了泰班的手,帶他到那個士兵的面前,我雖然頭昏眼花,也還是走了過去。泰班用手指尖摸了摸傷口。士兵雖然皺了一下眉頭,但是卻沒有露出疼痛的表情。反而是他先向泰班開口:

「您就是執事所說的那位巫師嗎?」

「嗯。到底怎麼會變成這樣?不,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修奇!」

「是的,我在這!」

「熱水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吧?」

「旁邊就有了。」

我將毛巾沾濕,本想遞給泰班,但到後來還是由我直接擦拭這個士兵的傷口。在我擦傷口的同時,泰班開始施法。我跟泰班在一起相處了幾天,我發現他在念簡單咒語的時候,並不會用到身上紋身的力量,似乎連咒語也沒念幾句。但是在用複雜咒語的時候,比如說叫炎魔來,或者是接連說好幾個咒語的時候,他的紋身就會發出光來。

而現在泰班的紋身發出非常強烈的光。說起來,如果身上發光到達這種地步,那應該也會需要念很長的咒語。他的紋身不斷發光,將兩手放進士兵的傷口裡頭,那個士兵只是毫無表情地注視著翻弄自己傷口的泰班。雖然泰班看不見,但是我跟卡爾則是被這個士兵的忍耐力弄得快昏倒了。

「真了不起。不愧是修利哲伯爵的部下。」

卡爾稱讚這個士兵在別人接合他的內臟時,連吭都不吭一聲。令人訝異的是,這個士兵居然苦笑了一下。這還算是人嗎?我看著他斷裂破碎的內臟經由泰班的手放回了原位,簡直就快要嚇死了。我帶著焦黃的臉色退到後面去。泰班一面繼續手頭上的工作,一面對卡爾說:

「動脈雖然沒受傷,但問題是肌肉。卡爾,你要不要幫忙適當地準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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