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老就從躺椅里站了起來,背著手,緩緩地踱到窗戶邊,盯著外面的竹林,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曾毅今天說的這個事情,有些突然,在翟老的心裡,是對翟浩輝這位獨孫寄予了很大期望的,他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翟浩輝的前途,更不希望這件事成為翟浩輝身上的一個污點。只是,向來殺伐果斷的翟老,也覺得這件事處理起來有些棘手,必須慎重考慮才行。
浩輝是已經病過一次的人了,而上次生病,恰恰就是在感情方面出了問題,現在誰也不清楚,翟浩輝跟這個笑笑之間的感情究竟到了哪一步。
曾毅站在沙發邊等了有兩分鐘,道:「翟老,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你等一下。」
翟老頭也沒回,冷冷地叫住了曾毅。
曾毅只好站住了,面色坦然地看著翟老,他早就知道會是這麼一個結果,但既然已經把事情講出來了,也就沒什麼可後悔的了。
翟老面向竹林,又沉默了許久,才肅聲道:「說說你的看法。」
曾毅不加任何思索,就道:「翟老,這件事還得您來拿主意。」
在這件事上,跟了翟老很多年的張傑雄,都不敢亂髮表什麼意見,更別提是曾毅了。誰知道翟老心裡是怎麼想的,萬一翟老不同意這件事,那這很可能就是翟家的醜事了。翟家如此隱秘醜事被你戳破,已經是犯了很大的忌諱,你要是敢再冒然發表意見,那就純屬是掂量不出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了。
所以曾毅今天向翟老道破這件事,目的也不是要將翟浩輝的想法傳達給翟老,而是要給翟老打一針預防針,是要讓翟老知道,很可能即將就有這麼一件事情要發生了。
這就像是天氣預報,不一定準,但如果能提前知道要下雨,人總是會有所準備的。不要小看這個預報的作用,人有了這個心裡預期之後,就會有一種很超然的態度,處理事情會更加從容,考慮問題也會更加全面。如果是倉促面對,人將直接面對的就是抉擇,那時候就沒有任何緩衝的餘地了。
就像走在街上,突然開始下雨了,這時候你能選擇的,無非就是兩種,要麼淋雨,要麼躲雨,而無論是淋雨,還是躲雨,都有可能要付出成本與代價。如果提前有這個預期,你就可以在別人倉惶躲雨的時候,從容地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傘;或者是選擇不出門;或者選擇去不下雨的地方;甚至是進行人工阻雨。
翟老現在有了這個預期,就會選擇用一種最妥善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情,也有時間去了解情況和進行對話。曾毅的目的,也正在於此,他可不想看到翟浩輝直接去向翟老攤牌的局面發生,在沒有任何心裡預期的情況下,翟老會以為這是在逼迫自己做出一個抉擇,結局一定不會好。
事實上,能夠去做這個預報的人,也只有曾毅了。
因為不管是翟浩輝,還是張傑雄,亦或是別的外人,都不好去向翟老道破這件事,等到他們真的去向翟老講明這件事,或者事情自己傳到翟老耳朵里的時候,其實也就意味著事情已經無法隱瞞了,已經到了必須立刻給予解決的地步了,那才是真正的醜聞爆發,無法收拾了。
而曾毅的身份非常特殊,他不是翟家的人,但也不能算是翟家的外人,於是不用擔心事情外露;雖然不是職業的保健醫生,卻有醫術來做幌子。
這獨特的身份,讓曾毅成為了一個「氣象預報」專家,他發出了預報,只不過是份內的職責,至於這預報準不準,那就看翟老這位老天爺賞不賞臉了。
就算不準,那最壞的結局,也就是把曾毅這位預報專家狠狠地罵上兩句,訓斥其技藝不精、謊報軍情。
曾毅的這個辦法,讓所有的人,甚至包括笑笑在內,都有了很大緩和餘地。而且曾毅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還沒有資格能代表翟浩輝去跟翟老講什麼條件,那樣只會讓事情更壞。
「我讓你講,你就必須講。」
翟老喝道,他心裡比誰都清楚,事情絕不會像曾毅說的這麼簡單,以曾毅和浩輝的關係,這小子就算看出端倪,也一定是先去向浩輝預警的。眼下這小子這麼講,只不過是讓所有人都能有個台階下罷了。
曾毅沉默了良久,道:「翟老,我這人也沒什麼見識,但是常聽人講,強扭的瓜不甜。」
翟老眉頭微微一皺,隨即舒展開來,好一個「強扭的瓜不甜」啊,雖然曾毅還是沒有講出自己的看法,但翟老已經明白了他擺擺手,示意曾毅可以離開了。
曾毅也就不再多說,告辭一聲,就出了屋子。
張傑雄此時就站在門口,看到曾毅出來,就微微搖頭,示意曾毅今天太冒失了。張傑雄心裡很清楚,曾毅講出這件事後,怕是以後都難以取得翟老的信任了,為上者,誰都不願意自己的把柄被別人握在手裡。
曾毅笑了笑,臉上依舊是那麼坦然,這件事總得有個人來捅破,總不能就看著翟家出醜了吧,何況浩輝待自己如兄弟,他道:「張大哥,我先走了。」
張傑雄點點頭,站在那裡目視曾毅離開,心裡為曾毅惋惜不已。
過了有半個小時,屋裡傳來翟老的聲音:「傑雄。」
張傑雄就推開房門,大步走了進去,直到翟老的身邊。
翟老此時又坐在那張躺椅里了,道:「浩輝跟那個叫做笑笑的姑娘,交往有多久了?」
張傑雄心裡一算,道:「正式交往的話,快一年了。但認識很久了,他們是軍校的校友,只是那時候浩輝另有所愛……」
翟老就明白了,只是面色很是不悅,道:「這麼講,他們交往的事,我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
張傑雄肅立一旁,不敢介面,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啊。
「啪。」
翟老大手拍在躺椅扶手上,道:「不像話。」
張傑雄站得更直了,心道曾毅今天可是闖大禍了,不但自己沒討了好,怕是還要連累到翟浩輝啊。
「你馬上準備,我們今天返回京城。」翟老從躺椅里站了起來,怒不可遏,道:「小孩子不懂事,難道我們翟家一個懂事的都沒有嗎?豈有此理。」
張傑雄先是一滯,隨後「刷」一個立正,道:「是,老首長,我這就去安排。」
翟老的意思,張傑雄已經明白了,他那一句話,是說翟浩輝是小孩子,不怎麼懂事,交往這種大事也不通知家裡,雖然不合禮節,但尚且有情可原;只是翟家很多人明明知道這件事,卻沒有人出面來主持一下,難道是要等著別人來看笑話,說翟家連個懂規矩、懂禮法的人都沒有嗎?
翟老不一定是在真生氣,但意思卻很明顯了,這是同意了翟浩輝和笑笑的事情,現在回去京城,可能就是要給翟浩輝來主持局面了。
轉過身,張傑雄心裡大大鬆了口氣,實在是沒想到啊,這種鬼門關都讓曾毅給闖了過去,這小子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曾毅從療養院出來,直接回了家,準備休息調整一下,明天回管委會上班。
下午的時候,湯衛國急急趕了回來,敲開曾毅的房門,道:「翟老突然回了京城,這件事你知道嗎?」
曾毅反問,道:「翟老回京城了?」
湯衛國就盯著曾毅,看曾毅的表情應該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他便道:「是,現在翟老的專機,估計都快降落京城了。翟老在南江住得好好的,現在一句話沒有交代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曾毅就知道湯衛國為什麼會如此著急跑回家了,一定是翟老的突然離開,讓楚振邦和韋長鋒這些軍區的大首長們心裡沒有底,於是派湯衛國來自己這裡打探消息。曾毅就道:「可能是有什麼緊急的軍務,需要翟老回京城去主持吧。上午我還去枕江樓看望了翟老,翟老在公園跟別人下棋,贏了一籃子雞蛋,興緻很高,臨走的時候,還吩咐我一定把雞蛋送到隔壁的小學食堂去。」
「真的?」湯衛國問到。
「反正我當時沒有看出翟老有要走的意思,翟老對在南江的生活,也很滿意。」曾毅說到。
湯衛國就放了心,翟老雖然早就已經退下來了,但影響力仍在,如果軍內有什麼重大的事情,首長們依舊還是要來諮詢翟老的意思,曾毅的這種說法,倒是非常有可能的,只要不是南江方面有什麼事情惹惱了翟老,那就行。
「聽說你這次去京城,把天和園都給鬧翻了?」湯衛國問到。
曾毅直搖頭,事情傳得還真是快啊,他道:「那裡是什麼地方,別人不清楚,衛國大哥難道不清楚?」
湯衛國笑著撓了撓頭,道:「我就說不可能嘛,天和園可不是能鬧著玩的地方。這幫狗日的傢伙真沒見識,竟然還傳得有鼻子有眼。」
曾毅笑了笑,道:「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在那裡鬧的,衛國大哥放心。」
湯衛國就是這個意思,他可不想曾毅再做這種傻事了,鬧不好是要出大麻煩的,他道:「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到南雲去看看老爺子,他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