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鍍金白陽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上面的戰爭

孫翊忐忑不安地推開家門,心中很是惶恐,從經偵那裡出來後,他就直接回家向老爺子認錯來了。

孫文傑坐在客廳的沙發里,臉色陰沉,聽到門響的動靜,他只是斜眼瞥了一下,眉頭便微微皺起。

「爸……」

孫翊叫了一聲,然後老老實實站在那裡,等待著老爺子的訓斥。那條沾了茶漬的白褲子,孫翊也沒有換掉,是故意的,這個時候如果樣子慘一點,或許還可以打動老爺子的惻隱之心,防止遭到雷霆震怒,反正丟人也是丟在自己家裡,外人又看不到。

孫文傑看到自己兒子的慘樣,果然一肚子火就發不出來了,重重哼了一聲,抓起面前的茶杯。

「爸。」孫翊的語調就高了幾分,知父莫若子,他對自己老子的脾氣摸得很透,當時主動承認錯誤,道:「我又給你闖禍了。」

孫文傑沒有說話,黑臉喝茶,心裡卻是恨鐵不成鋼,自己的這個兒子也太不爭氣了,學人家拍什麼電影,結果拍一個臭一個;現在做生意,雖說自己從沒給過什麼照顧,但頂著南江第一公子的帽子,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優勢,誰知生意還被他做成了這個樣子。

看老爺子沒有發火,孫翊的膽子就大了一點,道:「爸,我那個星星湖的項目,是個實實在在、正兒八經的項目,不是胡亂弄的。這次都是那個曾毅在暗中搗鬼,我讓他給陰了。」

孫文傑就把茶杯往桌上一磕,喝道:「那上次警察抓人,也是別人在陰你?」

孫翊就不說話了,上次陳龍為什麼要在平川建設抓人,他心裡清楚得很,那是因為自己在報紙上搞小動作「陰」曾毅而起的,但誰也沒想到陳龍那個王八蛋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既然你做了初一,就別怪他人能做十五。」孫文傑狠狠訓斥了一句,道:「別的我也不想聽,你馬上把這件事給我處理好,該清還貸款的,立刻還清;該抽身而出的,馬上抽身。我不想這樣的事情,再有下一次。」

孫翊心裡並不想放棄星星湖的項目,但想了想,還是沒把這話說出口,眼下老爺子正在氣頭上,自己頂牛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好。」孫翊很是乖巧地點了頭,道:「爸,你放心,這事絕不會再有下次了。」

孫文傑不再說話,靠在沙發上,狠狠地按下電視的遙控器,看了一會,見孫翊還站在一旁不動,便豎眉道:「還站著幹什麼,看看你的樣子,像什麼話。」

孫翊就知道自己今天算是過關了,他訕訕解釋了一句,道:「我跟他們理論的時候,把茶水給撞灑了。」

說完,孫翊輕手輕腳進了自己屋子,找了身衣服換上,透過門縫一看,發現老爺子已經不在客廳了,孫翊頓時膽氣一壯,大搖大擺地出了家門。

二樓的書房此時沒有開燈,孫文傑坐在黑暗之中,手中的香煙一明一暗,他看到孫翊出門了,但什麼也沒說,他現在要考慮的是明天的常委會該怎麼辦。

正如自己所料,經偵是在有足夠把握的前提下,才展開了這次的行動,而且是快如閃電,根本不容自己做出任何的應對措施,經偵就把相關的證據全都給抄走了,憑著那些賬目和材料,給孫翊定性一個「騙貸」,絕對是綽綽有餘了,甚至連銀行的人都已經招認了。

做官做到了孫文傑這個層次,講的就是「七分政治、三分政績」了,只要不是在關鍵的時候站隊錯誤,就不可能輕易垮台了,今天這個事,絲毫動搖不了孫文傑的根基。但如果有人趁這個機會推波助瀾地鬧上一鬧,肯定還是會打擊到孫文傑的政治聲譽,十幾個億的案子,並不能算是小案子。

將來孫文傑要想進一步,身上如果有了這個污點,無疑就是給了別人挑理的話柄,在跟別人競爭的時候,會相當吃虧的。

孫文傑才五十多歲,他不想自己的前途止步於此,所以在接到秘書報信的一瞬間,他就選擇了向冰寒柏妥協。

政治本身無非就是妥協,不是要把所有的對手都消滅掉,而是在重重阻擾之下,如何順利地把自己的政治理念推行下去。冰寒柏在這件事上發難,目的也不是要搞臭自己,這對他絲毫無益,他無非是要讓自己把一部分利益讓出來、或者是在某些人事布局上獲得支持。政治就是這樣,從來都不論一時之短長、一城之得失,今天你有籌碼,你可以談,明天我有籌碼的時候,我也可以跟你談。

孫文傑吸了一口煙,靠在寬大的真皮沙發椅里,這個曾毅實在太能折騰了,剛送走方南國,轉眼又搭上了冰寒柏,好好的一盤棋,硬是讓他給搞臭了。

悠然居里,大家今天喝得非常盡興。

酒量小的,比如郭鵬輝,已經早就不行了,頭髮暈、眼發花,他知道再喝下去怕是就要當場鬧出笑話,於是找個理由就打道回府了。剩下的人其實也差不多了,等郭鵬輝一走,大家也就陸續散了。到了最後,房間里就剩下了杜若和曾毅。

「曾毅,這回替你狠狠出了一口氣,我這個當老大哥的心裡,總算是痛快了一些。」杜若舉著茶杯,他是出了名的海量,此時依舊清醒無比。

曾毅給杜若的茶杯里續了些水,道:「謝謝杜大哥。你這位老大哥,值得交。」

杜若一擺手,道:「就那兩個猻貨,根本不夠看的。你早都定好步驟了,我不過是過來跑跑龍套罷了。」

曾毅也不跟杜若說這些虛客套的話,他岔開話題,道:「最近有沒有美心的消息?」

杜若就臉色一黯,伸手摸向桌上的煙盒,點著一根,搖頭道:「沒有,這事我幫你留意了,有什麼消息,我肯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曾毅拿起桌上的茶杯,卻沒有喝,而是凝滯在那裡,龍美心自從回了京城之後,就沒有任何的消息,電話也沒有一個,要說曾毅不牽掛,那是不可能的。

杜若抽了一口,覺得心中煩悶,又狠狠把煙掐滅,道:「依我看,這事你得去問羅司令,他肯定知道情況。」

曾毅就搖了搖頭,道:「不用問了,就算知道消息,又能如何。」

杜若重重嘆了口氣,說實話,他覺得很可惜,當初他到京城活動,第一次看見龍美心,就覺得這位天之驕女很是不同,氣質容貌就不用提了,那自然是傾國傾城,但重要的是品行好,沒有其他衙內公主身上的驕奢之氣,眼裡能裝下人,懂得尊重人。

遠的不說,就說杜若這次從南江省調入公安部,能夠快速站穩腳跟、打開局面,龍美心就出了不少力,她給杜若引見了很多實力人物,要不是如此,杜若也不敢冒然搞這次的行動,要知道孫翊的背後,可是一位堂堂的正省部級高官,能量匪淺;更不可能在不驚動南江省地方的情況下,就如此順利地拿住所有相關人員。

如果龍美心能夠和曾毅走在一起,杜若絕對是從心眼裡高興,他會為曾毅祝福的,所以他還特意點過曾毅一次,但沒有想到的是,這兩人現在竟成了「牛郎織女」。

「你也不用說這種喪氣話。」杜若拍了拍曾毅的肩膀,寬慰道:「龍姑娘的心裡只有你,我這雙眼睛絕對不會看錯。」

曾毅不想談這個,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京城?」

「可能明天,也可能後天。」杜若思索了一下,道:「等把案子的相關證據和材料移交給南江省,我就可以走了。」

曾毅點點頭,道:「走的時候通知我一聲,我去給你送行。另外有些東西,還得麻煩你替我轉交給京城的方老爺子。」

「這有什麼麻煩的。」杜若笑了笑,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正好去拜會一下方南國的老父親,方南國前途遠大,自己跟緊一些絕對不會錯。

兩人又聊了一會,今天的酒席就算是散了。

離開悠然居的時候,杜若問曾毅:「還有一件事,孫翊已經放了,可常俊龍我還扣著呢。不過,怕是也扣不了多久啊。」

「能扣多久算多久。」曾毅笑了笑,案子已經和平解決了,再扣著常俊龍也沒有任何意義,到了時間限制還是得放出去,杜若這純屬就是在藉機收拾常俊龍,誰讓常俊龍的老子,不是南江省的省長呢。

「行,那我就知道了。」杜若哈哈一笑,道:「我看就給這位常少爺安排個好住處吧,讓他美美地享受一番,也別枉來這一遭嘛。」

曾毅就知道常俊龍要倒霉了,警察辦案,不一定全都是暴力,有些不動手不動腳的手段,卻讓你更是痛苦。曾毅以前挨過紀委的整,深知其中三味。但曾毅是絕不會給常俊龍任何的同情,沒有親手去收拾他,已經算是曾毅的極大克制了。

第二天早上,曾毅去醫院看望胡開文。

胡開文在一夜之間,就滄桑了很多,這次的打擊對他實在太大了,上一秒,自己還以勝利者的姿態在分割別人的果實;而下一秒,那個被發配到國外的人,就變成了自己。這種巨大的落差,讓胡開文接受不了。

官場就是如此現實。前天,市裡的一眾領導還在討論如何處理曾毅,才能取得省長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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