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鍍金白陽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射鳥

羅剛永明白曾毅的意思,道:「你儘管放手治。」

曾毅就打開自己的行醫箱,從裡面拿出針灸包,挑選一番,最後抽出一根三棱針,道:「醫書講:上焦之症,猶如是鳥集高巔。」

羅剛永笑了笑,道:「是啊,鳥兒在耳邊時時聒噪,豈能不讓人心煩氣躁。」這鳥兒,就是自己心中的陞官的慾望。

「要對付這些聒噪的鳥兒,有個最簡單有效的辦法。」曾毅伸手扶住羅剛永的肩膀,道:「那就是射而取之。」

羅剛永若有所悟,正在琢磨這句話呢,曾毅一伸手,三棱針就刺在羅剛永的兩隻濃眉之間,一滴紅得發黑的血珠隨即就滾了出來。

「啊。」

羅剛永從胸中長長呼了口氣,這一針下去,他立刻感覺清爽了很多,平時昏昏暗暗的眼前景象,也為之一亮,腦部此時非常澄凈,靜得出奇,就像是一聲槍響之後,那些圍在耳邊聒噪的鳥兒,全都飛走消失了。

「有沒有感覺舒服一點?」曾毅問到。

羅剛永此刻徹底服了,難怪龍美心每次提起曾毅,那眼神語氣就完全不同;難怪翟浩輝的那個讓所有名醫都束手無策的怪病,也讓曾毅給治好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什麼叫神醫,眼下這就是神醫了,療效完全就是立竿見影,只是一針下去,就已經讓自己感覺到效果了。

「好多了,腦袋一下就清凈了。」羅剛永道。

「清凈了好,清凈了就不會再被吵得心浮氣躁了。」曾毅笑了笑,對龍美心道:「去拿一條幹毛巾來。」

龍美心立刻去找了一條幹毛巾來,曾毅就又在羅剛永的兩邊的濃眉之上,各刺了七八針,按壓幾下,放出幾十滴血珠來,龍美心拿著毛巾,把血珠擦拭乾凈。

血放出來後,羅剛永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輕了幾分,整個人猶如置身於幽靜的空谷之內,眼前清翠明亮,耳邊清澈寂靜,身心頓時為之放空。

「差不多了。」曾毅觀察到滴出來的血珠變了顏色,隨即就收了針,拿龍美心手裡的毛巾把三棱針清理乾淨,重新插入自己的針灸包之內,然後坐回沙發上,拿起水喝了幾口。

龍美心看著羅剛永額上的十幾個針眼,疑惑道:「這就好了嗎?曾毅,你不會是出工不出力吧。」

羅剛永笑了笑,道:「不要亂講,我自己都感覺已經好了。」

龍美心大感詫異,這也太快了吧,有點迅疾如風的感覺啊。自己的舅舅可是病了好幾個月,不是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嗎?怎麼曾毅就這麼不痛不癢地針了幾下,病就治好了,「要不,你起來走一走?」

羅剛永一擺手,道:「不用懷疑,確實是好了。」自曾毅說出「力不從心」的結論,羅剛永就知道自己的病已然好了大半。

看龍美心還在發愣,羅剛永又道:「快去把你這裡最好的茶葉拿出來,讓曾毅嘗嘗。以前我覺得書里描寫的那些神醫都過於誇大,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那非但沒有誇大,反而還保守了呢,哈哈。」

龍美心之前非常想在曾毅面前秀一秀自己的茶藝,現在讓羅剛永這一說,反倒不想動了,問曾毅道:「我這裡最好的就是將軍茶,你要喝嗎?」

曾毅搖了搖頭,道:「不喝了。」

龍美心向羅剛永一攤手,道:「他不喝,我也就省事了。」

曾毅低聲咕嘟了一句:「喝龍大小姐親手泡的茶,我怕我消受不起。」

羅剛永哈哈大笑,道:「你是美心的朋友,那就不是外人,我不說謝字了,全記在了心裡了。」

曾毅擺擺手,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隨便行幾針,哪敢稱謝。」

龍美心知道曾毅醫術如神,但今天親眼見了,非但沒有感覺到哪裡神,反而覺得困惑,到現在她都不明白這病為什麼會好得如此之快。

羅剛永的這種病,倒不是很新鮮,曾毅在《續名醫類案》中,曾經看到過相似的病案,講的是宋朝有一人,因為功名不遂,隨即神思不樂,得了鬱症,癥狀跟羅剛永的很類似,而且都是因為矢志不遂、心腎不交致病。

這個人的病治了很久,都治不好,百葯無效,最後被宋代的名醫竇材給治好了。而有意思的是,竇材跟曾毅一樣,是醫,但也是官,若非如此,怕是竇材也不能知道那人的病因何在吧。

竇材治好那人病的方法,也是非常巧妙,他先是施以針灸緩解,隨後開出一味葯:酒俗話講,「一醉解千憂」,竇材讓那人一天三頓酒,喝得都忘了功名利祿,這病也就慢慢地好了。

但曾毅就沒辦法讓羅剛永也喝酒解愁了,羅剛永是兵,一天三頓酒,怕是立馬就得退伍滾蛋了。所以曾毅只能是點出這病的根由所在,能不能徹底好,就看羅剛永自己的悟性了。

在靜軒聊了半個多小時,曾毅就提出告辭。

羅剛永把曾毅送到靜軒這邊的出口處,握著曾毅的手道:「我還有事在身,就不能陪你了,讓美心代我招待你。以後有機會再來京城,可一定要通知我。」

「一定,一定。」曾毅笑著,就跟著龍美心上了車。

來的時候是一輛橙色的跑車,不過停在了球場那邊的出口,所以走的時候,龍美心又換了輛黑色的奧迪,等車子駛上進城的路,龍美心才道:「剛才那位是我舅舅。」

曾毅點了點頭,並不追問羅剛永的來歷,看個病都要如此偷偷摸摸,可見對方很忌諱生病這件事,自己何必去打聽呢,知道了也是個麻煩。

「今天謝謝你了。」龍美心笑著,「說吧,接下來想去哪,本姑娘全程奉承。」

「都說不到長城非好漢,既然來了京城,那就去爬長城吧。」曾毅提議。

龍美心差點沒把車子踩滅,氣道:「你就這麼點追求嗎?你自己追求低也就算了,還要害我陪著去受累。」

曾毅一攤手:「無所謂,你不去,我自己去。」

「每次跟你出來,就是去爬山,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爬的。」龍美心無奈了,只好在前面路口調頭,然後直奔長城而去。上次在南雲縣,她就是跟著曾毅去鏡山,結果遇到了戴維被蛇咬的事情,當時一頓猛爬,爬得她現在一提爬山就頭疼。

眼下這個時節,爬長城的人很少,若長的一段階梯,就只有曾毅和龍美心兩個人在爬,爬到峰頂的時候,風非常大,呼呼作響,放眼望去,長城首尾兩端看不到頭,漫山遍野都是樹葉被吹落的颯颯之聲。

龍美心緊了緊風衣,長發隨風飄舞,道:「現在心滿意足了吧。你說,這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曾毅摸著手邊的一塊牆磚,感慨道:「整個長城,其實就是一部興衰史,可惜很少有人去聽它講的那些事情了。」

龍美心故意把耳朵湊上去,貼著牆磚聽了半天,然後眼眸帶笑,道:「它說了,山上風大,趕緊回去吧,別被吹感冒了。」

曾毅呵呵一笑,把自己外套解下來,罩在龍美心身上,道:「走吧,我們回去。今天又讓你跟著我爬了一次山,這件衣服送你了。」

龍美心氣得快翻白眼了,什麼話到了曾毅嘴裡,都要變味,明明是一件很有情調的事,讓他一說,就變成了俗套的禮尚往來。

兩人一起往山下走,龍美心看曾毅不說話,就道:「說說,你剛才都聽見長城對你說什麼了?」

曾毅笑了笑,反問道:「你很討厭長城嗎?」

龍美心道:「我是討厭爬山好不好。不過說心裡話,我覺得長城挺傻的,就這麼矗立在山頂,只不過是作為一件大型的擺設和政績工程罷了。始皇帝修了長城,但也沒有擋住北方游牧的入侵。」

「長城不傻,只是我們人太傻了。」曾毅糾正道,「長城就在這裡,它不是被外敵攻破的,而是被孟姜女哭倒的。」

「神話故事你也信?」龍美心咯咯笑了一聲,覺得曾毅傻得可愛。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世上最堅固的堡壘,從來都是從內部攻破的。」曾毅看著龍美心,「如果古時的當權者能夠善待自己的子民,又有哪一個不長眼的小丑,敢去挑釁比自己強大了無數倍,國富民強,又上下一心的強盛帝國?」

龍美心頓時無語,細細一想,曾毅的話極有道理。

可能是想得有些出神,龍美心竟然一腳踏空,然後直直往下摔倒,她驚慌之間,發出一聲尖叫。

眼看就要跌倒在地,腰間傳來一股大力,將她牢牢抱住,看著腦袋離石階就剩幾寸遠,龍美心心裡一陣後怕,這要是真跌下去,自己怕是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你沒事吧。」曾毅把龍美心扶起來,急急問到,然後就上下看著她,看有沒有哪裡被摔到。

看著曾毅一臉關切,龍美心心裡一絲甜意,這小子平時總跟自己作對,跟仇人似的,沒想到還是挺在乎自己的嘛,龍美心仔細感覺一下,眉頭就皺了起來,道:「腳好像扭了。」

「哪一隻?」曾毅就扶龍美心在台階上坐下,看著她的兩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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