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焚江 十七、第三次反攻大戰拉哈

拉哈鎮,屬於黑龍江省訥河縣,位於兩省(黑龍江省、內蒙古自治區)、三江(嫩江、龍門江、博榮江)交匯處,今天共有總人口五萬人。域內屬北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因瀕於嫩江,故水域遼闊,砂石資源極其豐富,素有「砂城」之美譽。

總的來說,拉哈小城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今天並不起眼。然而,在東北的抗戰史上,地處衝要的拉哈,卻曾經是一場大戰的戰場。1932年11月,馬占山和蘇炳文東西呼應,發起了對齊齊哈爾的大反攻,也是義勇軍歷史上對東北省會的最後一次反攻,主戰場就在拉哈。現代作家中較早提到拉哈的,可能是李敖。他在自己的回憶錄中有「張學良背黑鍋」一節,提到江橋抗戰後「消息傳來,全國振奮,因為這是中國人對日本侵略的第一次公然反抗,也是對國民黨不抵抗的第一次公然藐視,日本鬼子感到太沒面子,發動對馬占山將軍的總攻擊,由多門中將總指揮,率長谷旅團、矢野旅團、弦前部隊、朝鮮軍、演松第七飛行聯隊、太刀洗第四飛行聯隊、平壤第六飛行聯隊,展開大規模的陸空作戰。因為眾寡懸殊、武器懸殊,馬占山將軍在十一月十九日,轉入游擊戰,在拉哈車站擊斃日軍八百人,東北義勇軍之名震動中外」。

李敖寫東西激情澎湃,有時難免誇張,這段文字說得模糊,但提到了馬占山率領的義勇軍,曾經在拉哈和日軍打過一場大仗。此事是真是假?如果是真,是何時發生的?戰果真的有這樣大嗎?

中方記載中,果然有拉哈之戰的記載。這一戰,發生於馬占山將軍在1932年10月發起的反攻齊齊哈爾之戰中,距離「九一八」事變已經整整一年。此時,這個綠林出身的中國將軍不但依舊在黑土地上戰鬥,而且在完全沒有餉彈接濟的情況下竟然發動了對黑龍江省會的反攻,實屬不可思議!

在《黑龍江義勇軍的抗日鬥爭》等文獻中這樣記載此戰——

1932年9月23日,呼倫貝爾警備司令兼海滿路(海拉爾至滿洲里)護路軍司令蘇炳文在海拉爾召集主要軍官集會,10月1日舉行東北民眾救國軍成立誓師大會,正式舉旗抗日。日軍當地調集重兵前往鎮壓,雙方在大興安嶺隘口展開戰鬥。

東北民眾救國軍在海滿地區的抗戰,吸引了大批日偽軍,使遠在龍門的馬占山有了充分的休整時間,他重新組織兵力,對日軍發起了新的攻勢。他重整兵力,組成四路大軍圍攻省城齊齊哈爾:東路,以鄧文領導的第一軍為主,攻佔安達鎮;西路,由蘇炳文、張殿九部進攻富拉爾基;南路,由第三軍李海青部攻打昂昂溪;北路,為主攻部隊,由馬占山親自督率第四軍徐海亭和南廷芳、韓玉祿等各路義勇軍攻打拉哈站。計畫拿下拉哈後沿齊克路南下,會同東、西、南各路圍攻省城齊齊哈爾。

所謂大戰拉哈,只是1932年後半年義勇軍發動的一連串進攻之一,泰安、穆棱、敦化處處都是義勇軍奮力反攻的戰場。

由於日軍兵力不足,馬占山軍勢如破竹,先後攻克拜泉、克山、訥河、安達、青岡、通北、龍鎮、巴彥,於10月20日到達拉哈站附近,日軍小泉聯隊2600餘人駐守於此處,全力阻擊馬占山的進攻。此時,李海青與鄧文兩軍亦於10月1日、2日先後攻佔了昂昂溪和安達,蘇炳文拿下了富拉爾基,形勢大好。馬占山遂親自指揮對拉哈的進攻。

為切斷敵人的後路,義勇軍21日將楊大屯以西30華里長的鐵路破壞,並包圍了拉哈站,向日軍發起猛烈的攻擊。由於敵人火力甚強,義勇軍無重武器,激戰至28日未克。31日義勇軍用大車木軸自製「木炮」轟垮了車站外側樓房,又往地窖內注入煤油點火焚燒。激戰至29日,義勇軍攻佔了拉哈街區,日軍退縮至車站堅守。由於車站結構堅固,而馬占山軍此時已經沒有攻堅用的武器彈藥,因此雙方打成僵持。

此時,日軍卻完成了調度,開始反攻。日關東軍司令官武藤信義鑒於北滿形勢嚴峻,於10月27日決定:將騎兵第一旅團和騎兵第四旅團急開北滿,將關東軍飛行隊的轟炸第十二大隊和偵察第三中隊亦轉場至齊齊哈爾,均歸第十四師團長松木直亮指揮,以加強北滿的作戰力量。日軍逐次集中於齊齊哈爾地區後,武藤信義決定先肅清嫩江以東地區的義勇軍,解除後顧之憂,再轉移兵力至嫩江以西。松木直亮以第十四師團主力和兩個騎兵旅團、三個飛行中隊率先向拉哈等地的義勇軍發起反擊。

正當馬占山軍仍在拉哈與守敵糾纏之時,由日軍四千餘人和偽軍一旅組成的援軍趕到,對我軍形成包圍之勢。此時,義勇軍官兵已鏖戰良久,傷亡疲勞過甚,遂被迫撤離拉哈,整個戰鬥殲敵六百餘人。

而在日方的記載中,也可以找到此戰的痕迹。日本方面在1963年出版的《滿洲,夕陽的原野》(原敬一著)一書第14頁中記錄下了這次戰鬥的經過。儘管文中將馬占山將軍形容成馬匪首領,但承認將軍的衛隊在冰天雪地中打啞日軍機槍後曾躍馬衝鋒,以套索拉倒木柵衝進鎮內,用馬刀砍殺日軍步兵,異常剽悍。最後在日軍重炮還擊中才不支退去。此戰拉哈日軍被圍攻半個月,馬占山將軍的部隊把所有來援的日軍頂在拉哈之外。該書記載日軍守備隊陣亡144人,負傷207人,偽軍和鐵路職員,夫役死傷倍之。由此可見,李敖所描述的戰果雖然有所誇張,但並非沒有根據。而義勇軍在拉哈周圍進行的一系列攻擊戰,也給日軍克山、敦化、泰安等地守軍造成重大損失,日方在《從軍——滿洲事變寫真大全集》中承認,泰安守備隊的隊長也被打死。

根據以上記載,拉哈之戰雖未獲全功,但在被敵反覆追剿,傷亡慘重的情況下,仍能奮勇反攻,包圍日軍重鎮達十餘日,進逼省城。馬占山和黑龍江義勇軍的英勇戰鬥,只能用「壯哉」來形容了。

日方並在其國內刊物登出多張照片,反映了此戰的真實情景。

薩在寫抗戰的文章時,忽然發現一個有點特別的事實——黑省抗戰的名將馬占山將軍,抗聯名將陳翰章,都是滿族;抗聯第三路軍總參謀長許亨植,是朝鮮族,據稱奇襲長門艦戰死的中國空軍英雄全正熹,是苗族。他們都是中華民族的優秀兒女。

中華民族,真的只是一個製造出來的辭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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