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逃離 四、殺手牛傳統

朱能對白晶晶的話半信半疑。

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朱能變了,變得敏感而多疑,心事重重。他甚至有點恨爺爺,恨爺爺弄回來一個什麼該死的玄奘頂骨舍利,把他的生活搞得充滿恐怖。

他很懷念以前的生活。

每天早上七點起床,在小攤上匆匆吃過早點,然後開始擠公交車,去動物園喂猴子。晚上回到家,天已經快黑了,吃過東西,倒頭就睡……

這樣的生活離他已經越來越遠。

天上的太陽依舊燦爛。

但是,朱能的心裡卻被陰影籠罩著——他沒有了親人,沒有了朋友,沒有了工作,沒有了房子,他所擁有的只是一塊冷冰冰的墓碑,上面刻著他的名字。

在其他人眼中,他已經是一個死人……

第二天,朱能和白晶晶來到了火車站,他要去尋找真相了。候車室里人很多,他們找到一個角落,坐下來。看起來朱能有些垂頭喪氣的,而白晶晶卻在東張西望,彷彿在尋找什麼。

突然,她碰了一下朱能,小聲說:「他來了。」

「誰來了?」

「牛傳統,他就是許嵐找來殺你的人。」白晶晶說,「低下頭,別看!咱們就當沒發現他。」

於是,朱能繼續垂頭喪氣,他的心跳得厲害。牛傳統怎麼也卷進來了?他和許嵐怎麼認識的?越想越糊塗,他很想抬頭看一下,但是他不敢。

過了一會兒,白晶晶說:「他去了吸煙室。」

朱能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一個穿黑衣服的女人走了過來,坐在朱能對面。和白晶晶一樣,她也帶了一個口罩,捂住了大半個臉。朱能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氣。

他感覺她的眼神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又過了一會兒,朱能感覺穿黑衣服的女人在偷看他。他看過去,卻發現她在閉著眼睛打瞌睡。他不自然地把頭轉向別處,努力地想,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麼看起來有些熟悉?

突然,他的頭皮炸了一下——這個穿黑衣服的女人似乎就是那天晚上讓他去如意旅店的女人!

他開始不安起來。扭過去看白晶晶,她正在發簡訊。等朱能再扭過頭看對面的時候,穿黑衣服的女人已經不見了。他四下打量著,發現她正慢慢地朝吸煙室走去。

朱能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是牛傳統的同夥?那天晚上,在如意旅店要殺他的人是牛傳統?

白晶晶站起來,說:「我去買點飲料,你喝什麼?」

「綠茶。」朱能直直地看著吸煙室門口,想看看穿黑衣服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牛傳統的同夥。想了一下,他戴上了口罩,他怕牛傳統出來以後看見他。轉念又一想,牛傳統既然在跟蹤他,肯定早就認出他了,於是又把口罩摘了下來。

他不喜歡戴口罩,憋得慌。

過了很久,朱能真的看見牛傳統從吸煙室走了出來,他的身邊還有一個人,但不是穿黑衣服的女人,而是一個戴著口罩和帽子的男人。

朱能連忙低下頭,他又覺得這個戴口罩和帽子的男人有些眼熟。

這個世界怎麼了?怎麼到處都是熟人?

朱能詫異了。

白晶晶拿著兩瓶飲料回來了,她沒有坐下,用手指了指檢票口。開始檢票了。朱能提起行李,和白晶晶一起隨著人群朝檢票口慢慢地移動。

「我看見他了,他還有一個同夥。」朱能小聲地說。

白晶晶看了看後面,她的神色變了一下,喃喃地說:「好像是我們村的袁天剛……」

「袁天剛?幹什麼的?」朱能問。

「在度假村賣年糕的。」

原來是他!朱能更加迷惑了。他要幹什麼?他為什麼和牛傳統在一起?他也在打玄奘頂骨舍利的主意?朱能又想起了袁天剛那些鬼鬼祟祟的舉動,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牛傳統和袁天剛似乎並不怕被朱能發現,他們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特別是牛傳統,他和朱能的目光相遇的時候,甚至朝朱能點了點頭,像是在和朋友打招呼……

陰謀者有恃無恐。朱能躲開他的目光,一下沮喪到了極點。

朱能和白晶晶買的是卧鋪票,他們找到車廂的時候,有一個女人已經早到了,她面朝里躺在下鋪,身體裹在被子里,只露出長長的頭髮。

他懷疑她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女人。

拿出車票看了看,朱能發現他也是下鋪,他忍不住又看了那個女人一眼,她一動不動。這時,白晶晶已經在上鋪躺了下來,她和那個女人一樣,也是面朝里躺著。

朱能把行李放好,也躺了下來。也許是太累,他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看了看車窗外,火車正駛過一個城市,一條條街道,一棟棟樓房在他眼前閃過。接著,火車開始減速,廣播里一個女人說火車要在這裡停留十五分鐘。

車窗外,小販們靠攏上來,拚命地吆喝著——新鮮水果、煮雞蛋、熱稀飯、肉火燒……

朱能看了看,那個女人還是那個姿勢躺著,而上鋪的白晶晶卻不見了。

她去哪兒了?

一個面相很兇的年輕人提著行李走了過來,他戴著鴨舌帽,露出了纏在頭上的紗布,好像是受傷了。看了看車票,他把行李放在了那個女人的上鋪。接著,他脫了鞋爬了上去。

躺下以前,他瞥了朱能一眼。

朱能覺得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敵意。想了想,他蹺起腳試探著說:「您能幫我看一下行李嗎?我下車買點東西。」

年輕人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朱能下車買了些吃的,上車的時候他無意間看見了牛傳統和袁天剛,他們站在不遠處,一人端著一碗稀飯,一邊吹一邊喝。牛傳統也看見了朱能,他舉起手裡的碗,似乎是在和朱能打招呼。

朱能趕緊上了車。

回到車廂,他愣住了——白晶晶面朝里,靜靜地躺在上鋪。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停了一下,朱能說:「我買了點東西,下來一起吃吧。」

白晶晶彷彿睡著了,她沒有搭話。

朱能四下看了看,車廂里的三個人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面朝里躺著,一動不動,彷彿三具屍體……他打了個冷戰。拎著東西,朱能走出車廂,在過道邊靠車窗的座位上坐下來,無精打采地吃東西。

火車慢慢地開動了,越來越快,城市已經不見了,車窗外的景物變得荒涼起來,只有一些光禿禿的枯樹,看不到一個人。

吃完東西,朱能走到車廂的接頭處吸煙。過了一會兒,一個乘警走了過來:「同志,看一下你的車票。」

朱能摸出車票,交給他。

「出來旅遊?」乘警問。

朱能說:「出來旅遊。」

「一家人出來的?」

停了一下,朱能說:「一家人出來的。」

乘警看著他,說:「戴帽子的小夥子是你什麼人?」

「我不認識他。」

「那他下鋪的女人……」

「我也不認識。」朱能搶著說,「我和白晶晶一起出來的,她在我上鋪。」

乘警點了點頭說:「哦,我還以為你們四個人是一起的,你們的車票是連號。」

朱能的心緊了一下,他裝作不在意地說:「可能是巧合吧。」

「真是太巧了。」乘警說,「注意看好自己的行李。」說完,他徑直走開了。走了幾步,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朱能,眼神怪怪的。

朱能全身已發冷。連號車票……巧合?他不相信。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白晶晶一次買了四張車票,其中一張車票給了他,另外兩張車票給了那個戴口罩的女人,還有戴帽子的年輕人——他們是同夥!

朱能一下感到了孤單。他只有一個人,而對手卻有五個人——白晶晶、戴口罩的女人、戴帽子的年輕人、牛傳統、袁天剛。

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他們五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朱能再也沒回車廂,他有卧鋪票卻站了一路。

車到站了,朱能回車廂拿行李,發現那個女人和戴帽子的年輕人都不見了,只有白晶晶低著頭坐在他的鋪位上。她的臉隱在長發後,表情不詳。朱能沒說話,提起行李往外走。

「你去哪兒了?」白晶晶幽幽地問。

朱能頭也沒回地說:「沒去哪兒。」

背後,白晶晶輕輕地嘆了口氣。

出了火車站,一群人立刻圍了上來。住店嗎?單人間三十,有線電視、淋浴,乾淨衛生;大哥去哪兒?計程車送過去吧?打表有發票……

白晶晶拉著朱能躲開他們,徑直朝前走。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一輛吉普車面前。朱能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他第一次乘坐的那輛車,出車禍掉下懸崖的那輛。他扭過頭看了看白晶晶,她一臉尷尬。

「上一次,我們騙了你。」她小聲地說。

朱能冷冷地哼了一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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