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四 第七章 聚散無常

早朝後,劉裕邀王弘到他在皇城內的官署說話,屏退左右後,劉裕道:「你聽過最近有關我和淡真小姐的謠傳嗎?」

王弘嗤之以鼻道:「這樣的謠傳,誰會相信?我當然聽過,只有沒腦袋的人才會相信。先不論我清楚大人的為人,王淡真又哪是一般女子?謠言中的情況根本不可能在現實中發生,何況更發生在廣陵玄帥的統領府?那是絕無可能的。」

劉裕心忖如沒有鍾秀為他們穿針引線,他確是連想見淡真一面也沒有可能,幸好謝混如何無良無恥,仍不肯出賣他的堂姊。不過王弘說的話,亦教劉裕好生為難,因為如請他闢謠,豈非是無私顯見私,自打嘴巴。

王弘又道:「大人不必把這種閑言閑語放在心上,我們建康子弟最不好就是愛論別人是非長短,沒有謠言便像不能過日子。」

劉裕心念一轉,道:「但會否有人真的相信呢?」

王弘道:「不論謠言如何荒誕無稽,總會有捧場的人,或別有用心者以訛傳訛,大人真的不用介懷,這種謠言傳一陣子便會消斂,再沒有人記得起是什麼一回事。」

劉裕皺眉道:「究竟是誰如此卑鄙,製造這般惡毒的謠言,損害淡真小姐的名節呢?」

王弘露出古怪的神色,道:「大人想追究造謠者嗎?」

劉裕一呆道:「你曉得是誰嗎?」

王弘嘆息道:「大人最好不要問。」

劉裕沉聲道:「是不是有人告訴你造謠者是誰呢?」

王弘見劉裕神情沉重,奇怪的道:「大人為何不立即問造謠者是誰,反無計較是誰告訴我呢?」

劉裕不肯放過的道:「究竟是諸葛長民還是郗僧施告訴你的呢?」

王弘現出吃驚的神色,欲言又止。

劉裕步步進逼道:「你不要騙我。如今在建康,可以令我信任的人沒有多少個,你是其中之一,千萬不要令我失望。」

又放輕語氣道:「我並不是要追究任何人,只是想干息這個損害淡真小姐清白的謠傳。」

王弘苦笑道:「當謠言廣為傳播時,總有人猜測誰是造謠者,這是謠言的孿生兄弟,與謠言本身同樣是不可信的。」

劉裕不悅道:「你仍然要瞞我?」

王弘屈服道:「是僧施告訴我的,他是在為大人抱不平。」

劉裕幾可肯定上一句話是真的,下一句話卻是王弘為郗僧施說好話,事實上郗僧施告訴王弘造謠者的真正身份,是要增添謠言的可信性,以動搖王弘對劉裕的支持。王弘的話,也證實了任青?提供的情報的精確性。

禍根仍是劉毅,環繞著他,以他為中心逐漸形成了一個反對他統治的集團。由於劉毅是北府兵的重要領袖之一,手掌兵權,又在北府兵內自成派系,遂令建康與他交好的高門子弟,對他生出憧憬,希望藉助他的力量,阻止自己登上帝位。

劉裕淡淡道:「僧施是否告訴你,造謠者是謝混呢?」

王弘道:「原來誰是造謠者的傳聞,早傳入大人耳內去。」

劉裕裝出處之泰然的模樣,微笑道:「謝混這小子真不長進,我對他已是格外重用,他卻仍是冥頑不靈。我現在最怕他受人利用,干出大逆不道的事來,令我為難。」

王弘見他沒有再提郗僧施,鬆了一口氣,道:「我曾勸過他,只是他仍對他父兄之死耿耿於懷。有時我真不明白他,建康人人清楚明白他父兄之死與大人無關,要怪便只有怪他的爹,只是他卻不肯接受。」

劉裕道:「你願意幫謝混那小子一個忙嗎?也等若幫我一個忙。」

王弘義不容辭的道:「請大人吩咐!」

劉裕道:「請你給我向謝混發出警告,說我念在謝家的恩情,可以容忍他犯三個錯誤,今趟造謠是第一個錯誤,如他敢再多犯兩個錯誤,必殺無赦,他並不是蠢人,以後該懂規行矩步,但卻不可以直接告訴他。」

王弘愕然道:「不直接告訴他,如何為大人傳話呢?」

劉裕微笑道:三冱叫以毒攻毒,以謠言制謠言。你給我把說話廣傳開去,愈多人知道愈好,顯示我對謠言深惡痛絕的心意,縱然是謝家子弟,我也會認真對付。」

王弘呆了起來。

劉裕道:「你可以為我做好這件事嗎?」

王弘再沉吟片刻,點頭道:「這不失為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希望他經過這次警告後,好自為之,不要一錯再錯,否則大人話既出口,將收不回來。」

劉裕從王弘的反應,看出劉穆之此計的成效,因為王弘的反應,正代表其它高門的反應,認為他劉裕是用心良苦,只是想謝混回頭是岸。

兩人又再閑聊一會,王弘告辭離去。

太行山。

燕飛和向雨田登上一個山頭,遙望霧鄉所在處的山峰。

向雨田道:「今晚我們該可抵達指定的地點,還有一天一夜可以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燕飛默然無語。

向雨田問道:「你在想什麼?」

燕飛苦笑道:「還有什麼好想的?」

向雨田點頭道:「在想紀千千哩。換了我是你,也會患得患失,因為在正常的情況下,縱然能打敗慕容垂,仍沒法救回她們主婢,最怕慕容垂來個玉石俱焚,不過這個可能性微之又微,因為慕容垂絕不會陷於這種田地。擊退慕容垂的可能性絕對存在,但要把慕容垂這樣一個軍事兵法大家徹底擊垮,卻是難比登天的事,憑我們的實力是沒法辦到的。」

又道:「幸好現在並非正常的情況,因為你擁有與紀千千暗通心聲的異術。」

燕飛道:「慕容垂會否帶千千主婢赴戰場呢?」

向雨田道:「這個很難說。」

燕飛嘆了一口氣,顯然非常煩惱。

向雨田道:「我倒希望慕容垂把她們帶在身邊,否則會令你非常為難。」

燕飛明白他說的話,指的假若慕容垂把她們主婢留在山寨,那燕飛將別無選擇,要突襲山寨,把人救出來。而如果她們主婢安然而回,荒人便完成大任,再不會冒生死之險,到戰場與燕軍拚個你死我活。

失去荒人的助力,拓跋珪將勝算大減,動輒有全軍覆沒之厄,而他燕飛好歹都是半個拓跋族人,怎忍心看到這情況的出現。

燕飛搖頭道:「慕容垂若曉得慕容隆被破,絕不會放心讓她們留在山寨。」

向雨田同意道:「理該如此。」

又道:「如果單打獨鬥,你有信心在多少招內收拾慕容垂?」

燕飛道:「你將我看得這 高明嗎?」

向雨田笑道:「你自己看呢?慕容垂雖有北方胡族第二尚手的稱號,但比起練成黃天無極的孫恩,怎都有段距離吧!」

燕飛道:「那我便坦白點,我曾和他交手,清楚他的本領,以我現在的功法,如能放手而為,可在十劍之內取他性命,問題在我不能殺他,否則千千和小詩肯定被他的手下亂刀分屍。」

向雨田駭然道:「如果你不能用小三合來對付他,又不能殺他,將會令你非常吃力,何不有限度地施展小三合的招數,削弱他的戰鬥力呢?」

燕飛道:「你想到什麼奇謀妙計呢?」

向雨田道:「我想到的,你也該想到。唯一可讓她們主婢脫身之計,就是製造出一種形勢,令強如慕容垂也感到無望取勝。要營造這個特殊的形勢當然不容易,但卻不是沒有可能,當這個情況出現時,你便可以向慕容垂叫陣,要他一戰定勝負,彩頭便是紀千千主婢。慕容垂生性高傲,如果當著手下面前輸了給你,當然不會賴賬。」

燕飛道:「慕容垂肯這麼便宜我嗎?」

向雨田道:「孫恩知道你的厲害,我知道你的厲害,但慕容垂並不清楚,只會認為你仍是當年與他交手的燕飛,只要賭注夠吸引,例如你戰敗則拓跋珪會向天立誓,向他俯首稱臣:水不敢再存異心,怎到慕容垂不冒險一戰?」

燕飛頹然道:「我明白小珪,他絕不肯孤注一擲的把全族的命運押在我身上。他亦是不曉得我厲害至何等程度的不知情者之一。」

向雨田攤手道:「這是我唯一想出來救回她們主婢的方法,只好考驗一下拓跋珪是不是你真正的兄弟。」

接著兩眼一轉,道:「還有一個辦法,卻不知是否行得通,就是著紀千千答應他,如他戰勝,從此死心塌地的從他。」

燕飛頹然道:「這種話我怎可對千千說出口來?」

向雨田一想也是,悵然若失的道:「對!男子漢大丈夫,這種話怎說得出口?他奶奶的!還有什麼好辦法呢?如非別無選擇,慕容垂絕不肯與能先後殺死竺法慶和孫恩的人決戰。」

燕飛道:「還有另一道難題,即使我贏了他,如果他違諾不肯放人,又如何呢?」

向雨田道:「只要你能把他制著,哪到他不放人。」

燕飛頭痛的道:「現在還是少想為炒,到時隨機應變,看看有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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