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三 第九章 踏上征途

拓跋儀和燕飛登上小丘,喧鬧聲仍隱隱從後方的邊荒集傳來,天上星羅棋布,壯麗迷人。

拓跋儀縱目四顧,道:「天氣的確轉暖了,樹上的冰掛融掉了大半。我真替你高興,終於盼到這日子。唉!」

燕飛道:「為何嘆氣呢?」

拓跋儀道:「我在擔心千千,事實上每一個荒人心裡都在擔心,怕有不幸的事發生在她們主婢身上。慕容垂始終是個男人,一旦獸性發作,便再不會對她們以禮相待。」

燕飛訝道:「別人或許會擔心這方面的問題,但怎會是你呢?我已告訴過你,我和千千有遙距傳遞訊息的異能。」

拓跋儀苦笑道:「你告訴我是一回事,可是我仍是半信半疑,怕你只是因思念過度,生出幻覺,又或把夢中的事當作真實的情況。」

燕飛啞然笑道:「你令我開始感到卓瘋子的話有道理,人只會選擇他愛相信的事去相信。坦白告訴你,我今次要先行一步,是要去找尋一個我親眼目睹的地方,慕容垂的大軍正藏身該處,做著開山劈石的辟路工夫,雪一融掉,他會穿山越嶺的直撲平城,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攻陷之,然後幹掉小珪,那時我們也完蛋了,所以我絕不容許這個情況出現。」

拓跋儀難以置信的道:「你親眼見到?」

燕飛道:「嚴格來說,是我通過千千的記憶看到,那是窮山峻岭內一塊平坦的高地,搭建起近百間房子,還有數不清的營帳,兵力當超過三萬人。」

拓跋儀一震道:「真令人想不到,慕容垂競如此深謀遠慮,這些房子當是風雪封路前建成的,可知他對攻打平城,早有預謀。」

又嘆道:「如果我們以為他會待冰雪融解、春暖花開之時,才從榮陽動身,我們會被他殺個措手不及,不單小珪沒命,我們也不能活著回來。」

燕飛道:「現在你相信了吧?」

拓跋儀道:「我不是不相信,但人總會胡思亂想,疑神疑鬼,你又不在我身邊,怎能怪我?在乎城附近最大的山就是太行山,隔斷了東西,慕容垂藏身的地點該在太行山之內。我的娘!太行山綿延千里,支脈眾多,要在山內找某高地,談何容易,等若大海撈針。」

燕飛微笑道:「你又忘記我超人的本領了。只要千千在那裡,我便能生出感應。還記得當日慕容垂從邊荒帶走她們的情況嗎?千千在哪一條船上,亦瞞我不過。」

拓跋儀尷尬的道:「你的本領太過令人匪夷所思,令我常記不起來。」

燕飛拍拍他肩頭道:「好哩!就送到這襄如何?」

拓跋儀欲言又止。

燕飛見狀道:「說吧!大家兄弟,有什麼話不可以說的?」

拓跋儀道:「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大忙。」

燕飛訝道:「你要我如何幫你呢?」

拓跋儀道:「族主現在只肯聽你燕飛說的話,其它人說什麼都沒有用。所以我把丁宣安排到族主的身邊,也是借用你的名義。」

燕飛道:「你想退隱了。」

拓跋儀苦笑道:「沒有人比你更明白我。我為的並不是自己,而是素君和她的孩子,她害怕戰爭,我不想令她擔憂。」

燕飛道:「你自己呢?」

拓跋儀坦然道:「大丈夫馬革裹屍,直到今天,我仍不知害怕為何物。不過這只是指上沙場而言,對族主我真的感到畏懼,他變了很多,有點不擇手段,也令我感到疲倦,想好好的休息,真正的歇下來。我希望你能為我向他說幾句好話,讓我在此戰後退下來。族主肯定不高興,不過亦只有你能令他同意。」

燕飛慨然道:「我怎會不幫你這個忙呢?你放心吧!我曉得如何和他說的了。」

拓跋儀大喜。

燕飛再拍拍他肩頭,疾掠下坡,瞬即遠去。

劉裕昂首闊步的步下殿階,簇擁著他的是一眾以王謐為首的文武大臣。

剛才舉行的朝會裹,由於牽涉到幾個重要的任命,關係到高門大族的利益,引起了人選的激烈爭辯,作個幌子的代行皇帝司馬遵只有聽的分兒,手握大權的劉裕,只提出由謝混當中領軍,其它的職位便由王謐去處理。

劉裕肯讓謝混出任要職,並不是因為他喜歡謝混,而是在劉穆之力勸下,又看在謝道韞的情面,勉強同意。真正的情況,是他憎恨謝混,而謝鍾秀病情突然惡化,謝混亦難辭其疚。

宋悲風和他的十多個親隨,正在殿外牽馬候他,這批親隨精選自北府兵,沒有一個是原大江幫的人。

劉裕先向王謐等告辭,依足禮數,這才與宋悲風和親隨們會合,策騎奔出皇城,沿途民眾見到劉裕,無不歡呼喝采,顯示他極得人心。

宋悲風欣然道:「不到十天工夫,建康已有全新氣象。大人肯以身作則,嚴以律己,又政紀肅然,故能令行禁止,撥亂反正。現在建康政治清明,盜賊絕跡,民心安定,南方大治之期不遠了。」

劉裕慚愧的道:「我哪有這般本事,全賴劉先生為我辦事,故能事事得體,件件有方,兼且桓玄的施政糟透了,只要革去他的弊病,便見成效。」

宋悲風笑道:「那至少在這方面,我們該多謝桓玄。」

劉裕含笑點頭。

自謝鍾秀辭世後,他還是首次見到宋悲風的笑容,可見時間確可療治創傷,但為何自己心中的傷口,卻從未癒合過,只是埋藏得更深了。希望殺死桓玄後,情況會轉好。

此時他們偏離往石頭城的大道,轉入小巷,來到任青堤秘巢門外。

大門立即張開,讓他們馬不停蹄地進入宅內。啟門的是個俏婢,看她的模樣該懂得兩下子武功,大有可能是任青堤逍遙教的舊人。

劉裕無心深究,對任青堤他是信任的。

不久後,他在內堂見到任青堤,其它人則留在外堂等他,負起守護之責。

任青媞滿瞼喜色,神采飛揚,卻一言不發,牽起他的手便往卧房去,劉裕雖不慣在大白天和女人歡好,但被她誘人風情所懾,不一會便迷失沉醉於她動人的肉體去,雲雨過後,任青媞伏在他胸膛處,嬌喘細細的道:「妾身很快樂,從未試過這麼快樂,多謝大人。」

劉裕探手輕掃她滑溜溜的香背,微笑道:「你在多謝剛才的事嗎?」

任青媞嬌羞的道:「那當然包括在內,但我要多謝的,是大人賜與青媞的一切。在此順道向劉爺報告,青媞這方面一切順利,試過青媞五石散的建康高門,人人讚不絕口,淮月樓的生意更勝往昔。」

劉裕嘆了一口氣。

任青媞嗔道:「你不高興嗎?」

劉裕違背良心的道:「你開心我便高興,怎會不高興呢?」

任青媞知他心意,不再提起這方面的事,岔開問道:「朝廷方面的事應付得來嗎?」

劉裕生出與愛妾私房裡談公事的古怪感覺,道:「總要自力更生啊!何況只要肯動腦筋,沒有辦不到的事。你該曉得我是個粗人,只略通文墨,那手字更是見不得人。穆之常說什麼字乃入之衣冠,我批閱公文的字若太不象樣,會被大臣們笑話。唉!我現在這把年紀,怎樣把字練好呢?練好刀法倒還可以。幸好穆之的長處之一,是可以在沒有辦法中想出辦法來,你道他怎樣教我呢?」

任青媞興緻盎然的嬌笑道:「難道他握著你的手來寫嗎?」

劉裕失笑道:「當然不是這樣,否則索性由他操筆。他著我把字寫得大一點,以氣勢取勝,且能藏拙。哈!我便依他之言,看起來真的好多了,不過一張紙,只夠我寫上六、七個字。」

任青媞聽罷笑得花枝亂顫。

劉裕擁抱著她,心中大有異樣的感受,以前怎會想到,與任青媞竟會發展出如此親密的關係。

任青媞笑了好一會,問道:「桓玄方面有沒有新的發展?」

劉裕欣然道:「昨夜我收到久候多時的好消息,毛修之和彭中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已收復巴蜀,聚眾起義,並以我之名,向遠近發出文告,條列桓玄的罪狀。」

任青媞道:「這確是天大的好消息,桓玄有什麼反應?」

劉裕道:「巴蜀陷落我手上的事,對桓玄當然是晴天霹靂,打破他據上游力守的美夢。他只好作垂死的掙扎,分派將領駐防巴郡、巴東郡和巴西郡,希望能圍堵毛修之和彭中,不讓他們衝出蜀境。」

任青媞道:「有用嗎?」

劉裕笑著道:「我們走著瞧。」

任青媞沉吟片刻,輕輕道:「為何你把揚州刺史這個最重要的職位,讓給王謐呢?」

劉裕道:「這是穆之的主意,以穩定建康高門之心。」

任青媞道:「原來是權宜之計。王謐年事已高,身體也不好,亦難有什麼大作為,籠絡他是好事,不過劉爺須謹記揚州刺史一職的實權,要牢牢控制在手裡,否則讓有野心的人當之,必會出事。」

劉裕隨口應道:「我明白。」

任青媞嗔道:「我是怕劉爺口說明白,卻不是真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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