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一 第十一章 稱帝之心

一把男子的聲音道:「為何拖延了兩天,才把東西送來?」

聽聲音,此人的年紀該在三十許間,想不到統領魔門的人,這麼年輕。亦使燕飛對他更具戒心,因為在魔門的派系裡,講的不是論資排輩,而是實力。

他同時生出希望,李淑庄該尚未透露與屠奉三的丹方買賣,否則此君便該曉得李淑庄因忙於試煉丹方,致延誤了其它事。

李淑庄答道:「為了安撫建康的一眾風流名士,我不得不趕製另一批五石散,以應需求。於此非常時期,由於人心不穩,對丹散的需求比平時驟增數倍,使我應付得很吃力。」

燕飛整個人輕鬆起來,因為任青娓確是料事如神,看穿魔門中人自私自利的性情作風,李淑庄果然沒向同門泄露關長春的秘密,管他是天王老子,又或魔門聖君。

男子似在研究李淑庄給他的東西,好一會才道:「這東西是否真的不留絲毫痕迹?否則將會惹起軒然大波。」

李淑庄信心十足的道:「我煉製出來的『瞞天恨』,服食後保證不會有任何徵狀,當年匡士謀就是以『瞞天恨』混入一劑療治毒傷的葯中,交給桓玄,再讓桓沖服下,令桓沖一命嗚呼。唉!士謀也算倒霉,竟給桓玄來個殺人滅口,更亂了我們的陣腳。」

燕飛聽得心中懍然。終於由李淑庄之口,證實桓玄弒兄之事,且是由魔門暗中推波助瀾。他雖未聽過匡士謀之名,但也猜到大概的情況。此人肯定是奸狡多智的人,被魔門安插在桓玄身邊,只恨惡人自有惡人磨,獻上毒計反遭桓玄滅口,可說是自作孽了。

那人道:「小美人病況如何呢?」

燕飛雖然早猜到兩人會面與謝鍾秀有關係,但當這個大有可能是聖君的男子提及謝鍾秀,仍不由心生寒意,大呼好險。

李淑庄道:「自謝玄去世後,謝鍾秀便因傷心過度,積鬱成疾,且情況一天比一天差,最近更曾多次暈倒,如果她忽然病逝,肯定沒有人懷疑。」

那人嘆道:「如此高門淑女,又是一代名將之後,真令人不忍心加害,真的沒有別的方法嗎?」

燕飛聽得謝鍾秀抱恙,先是心中一沉,接著再聽到此君一番憐香惜玉的話,不由心中大訝,因想不到這魔門的最高領導者竟有惻隱之心,又毫不掩飾的說出來。

李淑庄緩緩道:「自漢亡以來,今天是我們聖門復興有望的最大良機,我們絕對不可以錯過。桓玄此子賊性難改,垂涎當年王淡真的美色如是,現在對謝鍾秀又如是。近日建康謠言滿天飛,不住有人問我桓玄是否對謝鍾秀有野心,否則為何會如此禮遇謝家?既親身往謝家拜祭謝琰,又邀謝混共赴淮月樓的晚宴。我雖然極力為桓玄說好話,但紙終包不住火,今晚桓玄又借詞往訪謝家,如此下去,我也要應對不來。唯一的方法,是要桓玄死了這絛心,請聖君明鑒。」

燕飛終弄清楚房內的男子確是那個聖君,也暗贊李淑庄說話得體,既能向聖君曉以她魔門的大義,又不會開罪聖君,例如指他不該心軟,不該有婦人之仁,成大事者豈區於小節諸如此類不中聽的話。

聖君道:「此計由我想出來,我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關鍵。在烏衣豪門中,我最欣賞謝家的風流,實不願雙手沾染謝家子弟的血。」

燕飛目光不由投往遠處的烏衣巷,桓玄顯然尚未離開,難怪此君有閑聊的心情。也禁不住對魔門的人大為改觀,原來他們有如常人般的七情六慾,非泯絕人性的人。當然他不會誤以為聖君會因此而放過謝鍾秀,因為毒計正是由他想出來的。

李淑庄不以為意的道:「聖君的高瞻遠矚,淑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自謝玄成立北府兵後,聖君便預見淝水之戰的發生,於是設計了整個復興魔門的計畫,淑庄也因此到建康來闖天下,更令我聖門團結一致。現今聖君的部署已逐一實現,只要桓玄能坐穩皇位,天下將是我聖門囊中之物,我們定要堅持下去,凡事皆不可懈擔」

聖君道:「我並不像淑庄所說般的神通廣大。我慕清流雖能就當時大勢趨向,作出準確的預測,可是對局中個別的發展,卻是無能為力。比如燕飛的出現、劉裕的冒起、桓玄現在的失控,均為我意料之外的情況。而這些在我掌握之外的變化,恰正是決定未來大局最關鍵的因素可知氣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垣兩句話,確有道理。」

燕飛終於曉得這個魔門聖君高姓大名,亦不由心生佩服,此君肯定是智勇雙全之士,且非常謙虛,絕不是狂妄自大之徒,這樣的人,如果不擇手段,才最可怕。

魔門聖君慕清流忽又出其不意的轉話題,問道:「桓玄沒有迷上你嗎?」

李淑庄顯是被慕清流的問題突擊個措手不及,猶豫片刻後方答道:「還不是丹散累事,鼎房的一爐丹藥出了問題,令我不能赴桓玄之約。」

慕清流淡淡道:「淑庄是否有事瞞著我呢?」

李淑庄忙道:「淑庄怎敢呢?」

燕飛暗叫厲害,更從李淑庄答話的語調感應到她發自深心的恐懼,令她害怕的當然是慕清流,由此可知慕清流在魔門中的威勢。

慕清流忽又再轉話題,嘆道:「恐怕鬼影已遭不測之禍,沒有他天下無雙的斥候之技,令我們再無法像以前般對敵人情況了如指掌,這也是我始料難及的事。」

李淑庄道:「鬼影或許是因事而延誤,所以未能於約定時間回來,我不信有人能奈何他,即使燕飛也拿他老人家沒法子。」

慕清流沉默片刻後,道:「燕飛加上向雨田又如何?」

燕飛心中遽震,不由得對慕清流的智力作出新的評估。這根本是無從猜測的,但慕清流卻是一矢中的,命中確切的情況。

李淑庄震動的道:「不會吧!向雨田豈敢聯同外人來對付我們?」

慕清流冷靜的道:「向雨田從來都是膽大包天的人,更清楚拒絕受命,形同背叛聖門,而鬼影正是我門聖規的執行者,向雨田覷准我們無暇他顧的時刻,來個先發制人有甚好稀奇的?當時鬼影正追蹤燕飛,恰好向雨田亦在邊荒集,而只有他和燕飛連手布局,方有殺死鬼影的可能。如果這幾天仍末見鬼影回來,鬼影定已遇害。」

李淑庄怒道:「真想不到墨夷明竟會調教出這樣的徒弟來。」

慕清流有感而發的道:「正是墨夷明這樣的人,方會調教出像向雨田這樣的徒弟來。墨夷明無疑是我門數百年來最傑出的人物,如此人物,怎會受世俗門規聽東縛,尤其他練的是我門至高無上的靈異心法。這叫有其師必有其徒。若鬼影真的命喪向雨田之手,不論燕飛有否助他,已足證明他的成就不在其師墨夷明之下。此事就到此為止,我們絕不可找向雨田算賬,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李淑庄抗議道:「聖君!」

慕清流沉聲道:「這是我的決定,沒有人可以異議。」

李淑庄沉默下去,不敢抗辯。

燕飛對此人又多添幾分敬重,這才是超卓之輩的本色,拿得起放得下,只有自己才明白他,清楚他這個決定是多麼明智。像向雨田這個人,一旦成為死敵,連燕飛自己也感頭痛。

好一會後,李淑庄道:「謝鍾秀的事……」

慕清流打斷她道:「桓玄去後,我會依計行事,此事由我親自負責,淑庄不用理會。」

忽然喊殺之聲從大江方向傳來,還有投石機發出的「隆鹿響音,震徹大江。

只聽得李淑庄一震道:「發生了什麼事呢?」

喊殺投石的聲音漸轉清晰,顯是有戰船硬闖建康大江水段,從下游逆水來犯,逐漸接近大江和秦淮河的交匯處。

慕清流平靜的道:「劉裕的戰船又來了,且今次是一支船隊,目的既要展示實力,又可闖往兩湖,支持兩湖幫的餘黨。哼!如果桓玄不能及早從他的帝皇夢醒過來,即使我們全力相助,此戰仍不容樂觀。」

接著又道:「淑庄回去吧!再不要這般直接的來見我,現在建康危機四伏,我們還是小心點好。」

燕飛曉得是離開的時候了,連忙悄悄回到水襄去。既有戰船隊闖建康水域,縱然桓玄千萬個不情願,也必須立即離開謝家,趕去處理此事。而慕清流出手的時刻也來臨了。

桓玄的臉色說有多難看便有多難看,目光投往大江上游,雖然北府兵的十二艘戰船,早消失在河道遠方的暗黑中。

四艘受創的荊州軍水師艦,三艘仍在江水上冒黑煙,其中一艘已救無可救,正傾側下沉。

陪伴在旁的將領親兵沒有人敢說話,均知若惹毛盛怒的桓玄,隨時會有殺身之禍,更有人暗自為今晚負責大江防務的值勤將領擔心。

出奇地桓玄冷靜的道:「劉裕這是什麼意思?是想向我示威,顯示有突破我鎖江的實力,還是另有目的呢?」

寒風陣陣刮至,吹得立在石頭城外碼頭的眾人衣衫飛揚,頗不好受。

站在桓玄側旁的譙奉先踏前一步,道:「卑職認為這十二艘戰船,是要儘快趕赴兩湖,以協助兩湖幫的餘孽重振旗鼓,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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