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七 第十章 海鹽太守

燕飛、崔宏、長孫道生三人圍桌而坐,商量明天運黃金到邊荒的路線。

燕飛今早抵達平城,弄清楚情況後,決定事不宜遲,立即上路。事情確已到了不可拖延的階段,秘人把平城和雁門的交通完全截斷,天氣對他們似乎完全不構成影響,神出鬼沒,來去如風,且不時偷入城內進行擾亂破壞,弄得兩城人心惶惶,戰士們則杯弓蛇影,疲於奔命。如果任由情況如此發展下去,不待慕容垂來攻,兩城早巳不戰而潰。

崔宏和長孫道生提議了幾條路線,燕飛仍是搖頭。

長孫道生皺眉道:「燕大哥心中有什麼打算呢?」

燕飛道:「我們有兩個弱點,如果無法解決,不但會失去五車黃金,動輒還要弄個全軍覆沒。」

崔宏點頭道:「所以我們才要在路線上下工夫,用上惑敵、誤敵之計,故布疑陣,令秘人無法集中全力對付我們。」

長孫道生可沒有崔宏的本事,不用燕飛說出是哪個弱點,便清楚明白,忍不住問道:「我們有什麼弱點呢?」

崔宏代燕飛解釋道:「我們最大的問題是因載重的關係致行軍緩慢,因而完全失去了主動,變成敵在暗我在明,形成被人揪住痛揍的局勢。另一個問題是人數不能太多,若是數千人浩浩蕩蕩的上路,首尾難顧,會重演當日慕容寶從五原逃往參合陂的情況,我方以區區兵力,便可利用地勢環境對他造成嚴重的傷害,致敵軍有參合陂的慘敗。」

長孫道生明白過來,如秘人有過千之眾,只要戰略高明,集中力量對運金隊進行突擊,確有以寡勝眾的能力。

長孫道生苦笑道:「我還以為有燕大哥助陣,今仗是十拿九穩,且可輕易生擒万俟明瑤,卻沒想過還有這多難處。」

燕飛道:「想生擒万俟明瑤談何容易,秘人絕不容這種事再一次發生在万俟明瑤身上。秘族高手如雲,如果人人不顧生死的來拚命,我們縱勝亦要損失慘重。不要小覷秘人的戰鬥力,一千秘人足可抵得住一個萬人組成的軍團,這還是指在公開決戰的情況下。而秘人是絕不會以這樣的方武和我們正面對撼的,只會採取游擊的戰略,令我們無法休息,提心弔膽,到時機成熟方會予我們致命的一擊。」

崔宏苦思片刻,嘆道:「我頗有計窮力竭的感覺,燕兄有辦法嗎?」

燕飛微笑道:「我要逼万俟明瑤來一場決戰。」

兩人均大感愕然。

正如崔宏剛才的分析,主動權操控在秘人手上,哪輪得到他們作主張?

秘人只會採取敵進我退,避重就輕的游擊戰術,怎肯和他們決戰硬撼。

燕飛欣然道:「我之所以比你們兩人有辦法,不是因為我比你們聰明,而是因我和秘人有微妙的關係。」

長孫道生是小他幾歲的兒時玩伴,說話不用有顧忌,訝道:「原來傅言是真的。當時我只有十二歲,燕大哥和族主失蹤了十多天,回來時族主還戴著一個有秘族標誌的手鐲。族主雖然不肯承認曾遇上秘人,只說是在沙漠的邊緣區拾回來的,但已有人猜你們曾到過秘人的地方去,當時你們為何不肯承認呢?」

燕飛心中湧起對娘親的悔疚。當年他少不更事,整天往外闖,害得娘親為他擔心垂淚,他卻依然故我。那次連續十多天沒有返回營地,令娘親傷心欲絕,他還要隱瞞曾到過哪裡去,皆因他和拓跋珪曾向秘族之主立下誓言,不把秘族的事泄漏出去。唉!假如可以回到過去,他定會盡心事娘,不會令她不快樂。只恨過去了的再無法挽回。

燕飛心情沉重的道:「這是題外話,且是三日難荊現在我們必須營造出一種特殊的形勢,使秘人感到對我們無計可施,那我們便可把主動權爭回手上來。」

崔宏大感興趣的道:「燕兄快說出來!」

燕飛道:「陸路肯定行不通,正如崔兄所說的,是被秘人揪著來揍。但水路又如何呢?」

長孫道生皺眉道:「走水路當然最理想,在寬闊的大河上,秘人根本無所施其技,何況船上有燕大哥和崔兄坐鎮,而秘人只有坐船明攻一法。但問題在我們沒有性能優越的戰船,只能強征普通河船應急,而走水路會經燕人的勢力範圍,以普通的河船闖關,和送死沒有任何分別。」

崔宏也道:「我可以從敝堡調一艘船來,但至少要十多天的時間,際此與光陰競賽的當兒,我們實負擔不起時間上的損失。」

燕飛輕鬆的道:「我們並不真的需要一條船,只要裝出姿態,讓秘人認為我們是走水路便成。」

崔宏明白過來,點頭道:「的確是絕計。哈!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我偏想不到?」

長孫道生仍末醒悟,眉頭大皺道:「我們可以擺出什麼姿態呢?」

燕飛道:「由這裡朝西走至抵達大河,只是兩天的車程,我們可以煞有介事的大規模行軍,沿途設哨站,令秘人無法施襲,在這樣的情況下,秘人只有一個選擇,就是派出向雨田向我挑戰,而這正是我渴望和期待著的事。」

接著扼要的說明向雨田是何方神聖,以及荒人代他燕飛許下由向雨田決定決鬥的時間和地點的承諾。當然隱瞞了他和向雨田真正的關係。

兩人聽後均感迴路轉,出入意表。

崔宏沉吟道:「假如秘人看穿這是個陷阱,按兵不動又如何呢?我真的想不到秘人非動手不可的理由。」

長孫道生也點頭道:「秘人雖曾截擊運金車隊於盛樂來平城的路途上,但大有可能仍不知道車內運載的是黃金,也因而不清楚今次把金子運往邊荒對我們的重要性。」

燕飛道:「關鍵處在赫連勃勃,他是竺法慶的長徒,亦是另一個曉得有佛藏存在的人,且又一直秘密監視我族的動靜。運金子的事可以瞞過別人,但肯定瞞不住他,亦正因佛藏,赫連勃勃才會聽慕容垂的話偷襲盛樂。我敢定秘人已猜到那五輛車與佛藏有關,現在我親自來平城把五輛車押回去,更堅定了秘人的看法。」

崔宏拍腿道:「我終於明白了,難怪族主認定赫連勃勃會偷襲盛樂,原來是被佛藏吸引。」

燕飛心忖任你智比天高,也想不到真正的原因,當然不會說破。道:「事情就這麼辦。明早我們在西門集合,於天亮時出發,如果今晚你們發覺我失去影蹤,勿要奇怪,我該是見万俟明瑤去了。」

兩人愕然瞧著他。

燕飛起立道:「我知道她會來找我的,一定會。」

盛樂。大雪。

城內所有重建工程均因下大雪而停止,眼前所見黑燈瞎火,黑沉沉一片,只有位於城東、城西外的營地亮起燈火,有種凄涼清冷的蕭條感覺。

拓跋珪立在城頭暗黑處,陪伴在他兩旁是大將長孫嵩和叔孫普洛,他們正耐心等候敵人的來臨。

赫連勃勃匈奴鐵弗部的先鋒部隊,五個時辰前出現在黃河北岸,探子忙飛報拓跋珪,盛樂立即進入全面戒備的狀態,但一切都在暗中進行,表面上一切如常,不會引起敵人的警覺。

叔孫普洛道:「敵人會否待雪停後才進攻呢?」

長孫嵩道:「赫連勃勃此人不可以常理測度,他最愛做出人意表、標新立異的事。雪降時當然利守不利攻,可是選這時候偷襲卻可收奇兵之效,何況他認定我們全無防備之心,根本沒想過我們布下天羅地網待他來上鉤,我相信他刻下正朝我們推進。」

拓跋珪不置可否地微笑,然後道:「收拾小勃兒後,我要你們停下重建盛樂的行動。」

長孫嵩和叔孫普洛聽得你眼望我眼,不明白拓跋珪想些什麼。不過他們亦不以為異,因為早習慣了拓跋珪這個作風,沒有人知道他腦海在轉著什麼念頭。

拓跋珪目光投往城外遠處,沉聲道:「我要你們退往陰山,好好練兵,作好與燕人大戰的準備。」

長孫嵩不解道:「族主不需要我們到平城和雁門對抗慕容垂嗎?」

拓跋珪從容道:「我要慕容垂重蹈他兒子的覆轍。」

叔孫普洛暗吃一驚,道:「慕容垂老謀深算,從來只有他把敵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像今次他煽動赫連勃勃來犯我們,便是高明的一著,幸好給族主看破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慕容垂實非慕容寶可比,族主請三思。」

拓跋珪雙目奇光閃動,魂魄像到了別處去,露出馳想的神色,緩緩道:「試想這座是平城而非盛樂,來的是慕容垂所謂的奇兵而非赫連勃勃的匈奴兵,現在我忽然撤走,讓慕容垂撲了個空,會有怎樣的後果呢?」

長孫嵩肅容道:「慕容垂擅用奇兵,故戰無不勝,慕容永兄弟就是這樣栽在他手上。以慕容垂一貫的作風,恐怕他兵抵平城,我們方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叔孫普洛點頭道:「更何況平城的情況與盛樂不同,假如我們拱手相讓,慕容垂等若收復失地。待站穩陣腳後,再攻打盛樂,那時我們長城內外據地盡失,辛苦得來的一點成果,會化為烏有。」

拓跋珪淡淡道:「如果平城和雁門變成兩座破城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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