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六 第十章 雪中送炭

向雨田回到小建康的旅館,王鎮惡正在大門外等候他,神情肅穆。向雨田笑道:「難怪剛才見不到王兄參加燕飛的洗塵宴,原來到了這裹來,抱歉讓王兄久候了,不知有何賜教?」

王鎮惡隨他往住房舉步,道:「我等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咦!向兄神態看來非常輕鬆。」

向雨田領著他沿廊道而行,笑道:「不論是對陣沙場,又或兩人對壘,事前必須盡量放鬆自己,方能以最佳狀態出戰。不信的話,你可以看看燕飛,他根本不把明晚一戰放在心頭。」

王鎮惡大訝道:「你真的去見過燕飛?」

向雨田來到客房前,推門而入,道:「王兄請進來。」

兩人坐好後,向雨田點頭道:「王兄說得對,燕飛的確是個難以形容的人,到現在我仍摸不清他的底子。」

王鎮惡鍥而不捨的問道:「向兄剛才因何事找燕飛呢?」

向雨田終於親身體驗到燕飛向他的荒人兄弟砌辭解釋的為難處,王鎮惡雖然不算是兄弟,但至少是半個朋友,不能請他閉嘴了事。苦笑道:「我和燕飛是認識的,那時他有另一個名字,這算不上什麼秘密,王兄今回來找我,有什麼事呢?」

王鎮惡問道:「明晚你和燕飛的決戰可以取消嗎?」

向雨田笑道:「認識歸認識,但我和燕飛,一個代表秘族,一個代表荒人,為的並不是個人恩怨,決戰是勢在必行,王兄可以省回要說的話。」

王鎮惡道:「首先我要對向兄表明,我今次來見向兄只有善意而無用心不良的企圖。事實上我們荒人對向兄亦只有好感而沒有惡感,且非常佩服向兄的手段、才智和武功。但燕飛也是荒人最尊敬的人,我們實在不願看到你們任何一方有什麼閃失。」

向雨田啞然笑道:「王兄雖然說得客氣,但骨子裡卻透出著要我量力和知難而退的意思。告訴我,在王兄和你的荒人兄弟心中,是否沒有人想過燕飛會輸呢?」

王鎮惡對向雨田的坦白大感難以招架,只好道:「荒人對燕飛的信心,並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來的,而是他總能在最惡劣的情況下,創出令人意外的奇蹟,至乎把整個局勢扭轉過來。在荒人心中,燕飛已非凡人,而是像神一般擁有超凡的力量。試問這樣的一個人,怎會有輸的可能?」

向雨田大感興趣的問道:「王兄你本身又有何看法?是否也認為我向雨田贏面極低,至或必敗無疑?」

王鎮惡苦笑道:「我確實有受荒人對燕飛的信心感染,但仍可保持理智,就事論事。以向兄的性格作風,如果可以的話,昨晚便該不讓燕飛活著回來,卻義約期明晚再戰,可知向兄在毅燕飛的行動上,遇上困難。」

向雨田聳肩道:「但也可以是我已摸清楚燕飛的斤兩,認為若能在荒人圍觀的情況下,斬殺燕飛才能得到最佳的效應,所以我沒有宰掉燕飛,燕飛也沒有宰掉我,暫時休戰。」

王鎮惡訝道:「向兄這番話絕非由衷之言,因為要得到最佳效應,把燕飛首級高懸集內任何一處便成,何用於集內再決一生死,成功後還要躲避荒人的追擊,豈是智者之選?」

向雨田攤手嘆道:「給你看破了,我真的很難向你解釋清楚。」

王鎮惡欣然道:「我是首次感到向兄當我是朋友,所以感到為難。我有個提議,只要向兄肯點頭,我可以設法讓向兄風風光光的下台,不用冒這個險,向兄不是最珍惜生命嗎?人死了便一切皆空。我不是認定向兄必敗無疑,這方面當然只有向兄清楚自己勝出的機會。」

向雨田點頭道:「你很夠朋友,不過其中的情況異常複雜,我是不得不戰,燕飛也沒有別的選擇。好哩!這方面工兄再不要浪費唇舌,乇兄的好意我心領了。」

王鎮惡仍不死心,問道:「真的沒有別的選擇?」

向雨田斷然道:「絕對沒有。」

王鎮惡失望的道:「這是何苦來哉?」

向雨田忍不住的嘆了一口氣。

王鎮惡奇道:「向兄為何嘆氣?一副滿懷心事的樣子。」

向雨田有感而發的道:「邊荒集是個奇妙的地方,很合我的喜好,離奇的玩意到處都是,集內在一片萎靡頹廢、醉生夢死的氛圍中,偏又充滿追求自由的活力,人人都可放手干自己所喜歡的事,只要依足規矩,便沒有人干涉。我一直以為沒有任何人或事可以改變我,但我剛才竟感到對你有點心軟,由此我便知道自己有些兒被改變了,邊荒集的感染力真厲害。」

王鎮惡道:「你仍認為我在這裡是等死嗎?」

向雨田微笑道:「那就須看明晚的戰果,只要燕飛真的死不了,那輸的將是我們秘族和慕容垂。邊荒集是個教人驚異的地方,彷彿有用之不盡的力量。我可以說的就是這麼多,王兄再不用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王鎮惡知他在下逐客令,識趣的告辭離開。

劉裕、屠奉三和老手三人站在指揮台上,觀看漆黑一片、波濤洶湧的大海。

天上灑下絲絲細雨,星月無光,老手憑他的夜航奇技,在船上沒有一點燈火照明下,「奇兵號」昂然在海面靠岸滿帆疾駛。

他們離岸足有二十里許遠,更遠處數十點燈光時現時隱,卻看不清楚是屬哪類型的船隻。

老手沉聲道:「肯定不是漁舟,漁家也有聯群結隊左捕魚的,但絕不會數十艘船一起出動,致分薄了魚獲。更不會只在船尾掛上一盞風燈,而該是燈火通明,不會如此鬼鬼祟祟。」

劉裕道:「也不會是北府兵的戰船隊,因為沒有隱蔽行藏的必要。唯一可能性,那就是天師軍的船隊。」

屠奉三沉聲道:「他們若是到長蛇島去,就是要偷襲我們。」

劉裕冷靜的道:「依時間看,該是文清的船隊引起了徐道覆的警覺,因而發現了我們的海上基地。」

接著問老手道:「我們可否趕過他們,先一步到長蛇島去?」

老手傲然道:「垣個完全不成問題,依現在我們和敵人在船速上的差距,我有把握比敵人早半個時辰到達長蛇島:問題在敵人可能不止一支船隊,而是有數支之多。」

劉裕道:「這已不在我們現時考慮的範圍內,一切要靠你哩!」

老手一聲領命去了。

屠奉三道:「我們是有點低估了徐道覆,如非劉爺你忽然心血來潮,連夜趕回長蛇島去,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劉裕道:「或許我確實是真命天子,又或許只是我們命不該絕,不論如何,只要我們尚有一分氣力,就會拼下去,直至取得最後勝利。」

「呵!」

紀千千醒轉過來,第一個感覺是渾身舒泰,氣脈暢順,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且有點忘記了自己是誰。

「小姐醒了!」

紀千千心忖這個聲音很熟悉,記起是風娘的聲音時,有人撲往她身上,哭了起來。紀千千張開眼睛,入目是哭成淚人兒的小詩,自己仍躺在床上,風娘立在床旁,一臉關切的神色,也帶著點疑惑。

房內點亮了油燈,窗外黑沉沉的。

紀千千摟著伏在身上泣不成聲的小詩,坐起身來,訝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仍未天亮嗎?」

小詩想答她,但又說不出話來,只是不住痛哭,卻是歡喜多於悲傷。從她哭得紅腫的眼皮來看,她該曾哭過多次。

風娘坐到床沿,輕撫小詩背脊,愛憐的道:「不要哭哩!小姐沒事了,小詩姐該笑才對。」

又答紀千千道:「這是第二夜,小姐睡了足有一日一夜,一直發著高燒,卻沒有病狀,呼吸慢、長和細,似是練功的狀況,所以我一直勸小詩姐不用憂心,也沒有找大夫來看小姐。小姐現在感覺如何?」

紀千千的回憶倒流入腦海襄,想起昏睡前那美妙的一刻,當時她在心靈內呼喚燕飛,正撐不下去時,她再次聽到燕飛愛劍的嗚叫聲,便如那次在邊荒四景之一的「萍橋危立」聽到的一樣,分別在今次嗚音來自心靈的至深處,彷如暮鼓晨鐘,震蕩著她每一道經脈,融融渾渾,在她和燕飛連結起來的心靈空間內來回激蕩,餘音不絕。

在劍鳴的一剎那,她的心靈與燕飛渾然合一,無需任何語言便完全徹底地掌握了燕飛的處境和狀況,得知燕飛不但仍在人世,還曉得他活得比任何人部好。

然後她便失去知覺,直至此刻。

紀千千道:「我沒事哩!」

小詩從她懷裹抬起頭來,梨花帶雨的哭著道:「小姐真的沒事嗎?嚇死小詩了。」

紀千千心叫不炒,如慕容垂曾來看過她,憑慕容垂的精明,說不定會看出一些端的,再不會像以前般對自己全無戒心。微笑道:「我真的沒事!」

轉向風娘道:「我現在感覺很好,肚子還有點餓呢。」

風娘拍拍小詩肩頭道:「小詩姐沒聽到嗎?小姐肚子餓哩!」

小詩慌忙起立,又再深深的看了紀千千兩眼,出房去了。

剩下紀千千和風娘兩人,氣氛登時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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