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一 第四章 公才公望

高彥和姚猛返回邊荒集後,立即到北騎聯找慕容戰,報告在鎮荒崗遇襲的經過。此為鐘樓議會的決定。任何事均須首先通知主帥,由他統籌處理。

慕容戰並不閑著,正在北騎聯位於西門總壇內的大堂與呼雷方、江文清、王鎮惡和劉穆之議事。聞報後人人心情變得沉重起來,想不到今天才收到秘族投向慕容垂的消息,入夜便有秘族戰士現身邊荒。

呼雷方皺眉道:「秘人這樣做有什麼作用呢?如果讓他得手,殺了高彥,只會惹來我們的反擊。」

慕容戰向王鎮惡道:「鎮惡是現時在邊荒集,除朔千黛之外對秘族最熟悉的人,你對此有什麼意見?」

王鎮惡沉吟道:「秘人是看準我們的弱點,要破壞我們的優勢,令我們剛開始振興的經濟崩潰。」

江文清冷哼道:「有這麼容易嗎?」

姚猛問道:「偷襲我們的人會否是万俟明瑤?」

由於王猛曾與秘族作戰,又曾生擒秘族之主,帶返長安囚禁,眾人相信作為王猛之孫的王鎮惡,對秘族的情況和作風,一定有所了解。

王鎮惡道:「這個可能性很低,万俟明瑤是秘族近百多年來最傑出的領袖,如果真是她出手,恐怕高公子已給人抬著回來。」

慕容戰訝道:「万俟明瑤真的這麼厲害?」

王鎮惡道:「万俟弩拿當年被囚禁在長安宮的天牢,由氐族高手看管,可是万俟明瑤仍能憑慕容垂提供的情報,入宮把被廢去武功的万俟弩拿救出,於此便可見她不論才智武功,均如何了得。」

高彥道:「可是今晚出手偷襲我們的那個傢伙功夫相當不錯呢。連姚猛也給他一劍震退,全賴我扶著他。哈!」

姚猛沒好氣瞪他一眼。

王鎮惡道:「這是秘族之能成為最可怕刺客的武功心法,能借著獨門的運功秘法,把功力在剎那間提升至極限,再在短時間內把全身功力發揮出來,卻不能持久,故數擊不中後,必須立即遁逃,待功力復元。」

姚猛點頭道:「對!刺客來得快,走得亦非常突然,正是王兄說的情況。唉!這秘族小子令我想起花妖的身法。」

王鎮惡道:「姚兄說出了一個我們長久以來的懷疑,就是花妖極可能是來自秘族的高手,花妖武技強橫不在話下,但最厲害的還是他的遁術,使他能屢次陷入包圍網裡仍能成功突圍。」

呼雷方倒抽一口涼氣道:「我的娘!如果秘族的戰士人人像花妖般厲害,這場仗如何能打?」

王鎮惡從容笑道:「如果花妖確是秘人,那他肯定是秘族出類拔萃的高手,像他那般了得的秘人不會有很多個,各位可以放心。」

江文清道:「我們該如何應付他們呢?」

劉穆之淡淡道:「首先我們要弄清楚敵人的意向,他們究竟有什麼意圖呢?為何要對高少出手?」

慕容戰道:「該是秘人要對我們施下馬威吧!」

劉穆之道:「既然只為施下馬威,隨便殺幾個人便成,但他今晚的刺殺行動,卻似只針對高少一人。」

呼雷方道:「難道他是從邊荒集一直跟躡高彥,到鎮荒崗才下手嗎?」

此時拓跋儀來了,一臉喜色,訝道:「怎麼都到齊了?」

慕容戰欣然道:「拓跋當家請坐,我們遇上頭痛的事哩!」

拓跋儀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道:「先報上一個好消息,我接到北方來的好消息,我們族主決定遣人把五車黃金押送來邊荒集,著我們在途上接應。」

眾人聽得發起呆來,不知該高興還是驚惶。

拓跋儀訝道:「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嗎?我們現在最欠缺的是營運的資金。」

劉穆之道:「我想先問個題外話,要建立這麼一個可把消息傳達至千里之外的飛鴿傳書系統,需要多少時日?」

拓跋儀雖對他的問題摸不著頭腦,仍按下疑惑,答道:「花了我們大約兩年的時間。」

劉穆之向眾人道:「這便是答案,秘人是沒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建立一個完善的通信系統。到了邊荒後,他們的探子想把消息送返泅水以北的地方,必須靠人來傳遞,不但曠費時日,亦使秘族難以發揮他們的作用。要扭轉這種劣勢,他們可以在兩方面下工夫,首先是要摸清楚邊荒的情況,設法建立一個迅速有效的傳遞情報系統;另一方面,則要破壞降低我們傳達情報的能力。高少是邊荒集最出色的風媒,更是負責探聽敵情的頭子,除掉他,將會大大削弱我們知敵的能力,此消彼長下,敵人便可減少和我們在收集情報上的差距。」

拓跋儀一呆道:「高少被秘人刺殺嗎?」

高彥苦著臉孔道:「我究竟走什麼運呢?總是別人刺殺的目標,以後還用安心睡覺嗎?」

江文清先向拓跋儀解釋了情況,然後道:「劉先生確是思慮縝密,從對方對高小子的刺殺行動,推斷出敵人的方略。不過保護高小子容易,要保護整個邊荒集和往來的商旅卻是難比登天。真怕明天起來,便有消息傳來,某隊商旅在來邊荒的途上全體遇害,又或有邊荒游的團友在集內被殺,我們邊荒集便要糟糕哩!」

拓跋儀嘆道:「難怪你們聽到有人送金子來,仍是愁眉苦臉了。唉!我現在也擔心被秘人收到關於運金子的風聲。」

劉穆之輕鬆的道:「兵來將擋,當今之世,沒有我們荒人應付不來的敵人;也沒有我們荒人解決不來的事。因為邊荒集乃天下精英集中的地方,要什麼人才有什麼人才。各位請容我說出己見。」

眾人對他超凡的才智已是心悅誠服,連忙問教。

劉穆之道:「萬變不離其宗,說到底仍是」知己知彼「四字。慕容寶今次遠征盛樂,全軍覆沒,對燕國的實力是嚴重的打擊,更使大燕陷入立國以來最大的危機里。可以這麼說,燕人能保著都城中山一帶的城池已相當有本事,遑論收復平城和雁門。」

眾人知道這只是開場白,都沒有插話,聽他繼續說下去。

劉穆之稍停片刻,觀察各人的反應,油然接下去道:「唯一能反擊拓跋族的軍力,正掌握在慕容垂手上,可是因剛破慕容永,大局雖定,但要盡殲慕容永的殘餘力量,還須一段時間,如果慕容垂驟然抽空兵力反攻雁門和平城,被其它霸主乘虛而入,千辛萬苦得來的戰果便要拱手讓人,實非智者所為。而慕容垂最大的顧慮,是重蹈兒子的覆轍,勞師遠征,卻摸不著拓跋軍的影子,所以才有求秘族報恩助拳之舉。」

拓跋儀贊道:「先生分析得非常透徹,有如目睹。」

江文清道:「照先生的說法,恐怕沒有一年半載,慕容垂仍難對我們邊荒集用兵。」

劉穆之道:「應該是這麼說:就是不到慕容垂完全掌握真確局勢的一天,慕容垂一天也不敢輕舉妄動。」

高彥立即雙目放光,道:「那是否若我們能不讓秘人探知我們的虛實,慕容垂便不會來攻打我們?」

呼雷方苦笑道:「這又談何容易?」

王鎮惡道:「劉先生指的是全局的情況,那包括北方的形勢、拓跋族的戰略布置,只要慕容垂看準一個機會,便會以奇兵突襲,一戰功成。這正是他看中秘族的原因,因為秘族擁有天下無雙的探子和最可怕的刺客。」

慕容戰沉聲道:「邊荒集是一個沒有關防和完全對外開放的城集,對秘人更是防不勝防,這是我們沒法補救的弱點和破綻。」

劉穆之仍是神態輕鬆,微笑道:「我從不認為有不能補救的破綻,我們的方法就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慕容戰道:「我是畢生首次因有人反對我的看法而高興,究竟如何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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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坐席,以半月形的方武設於廂房裡,面向四扇落地桶窗,讓人人可欣賞窗外建康宮城的風光。

劉裕居於主賓的中間席位,左方依次是毛修之、諸葛長民和郗僧施;右方是王弘、朱齡石、檀道濟。

眾人首先舉杯對飲,干盡一杯。

酒至咽喉,劉裕立知酒中沒有下毒,雖說有高彥的例子在前,可是劉裕對自己是否確有抗毒的能力,仍是處於懷疑的不安心情,且能否在敵人發動前,把入侵體內的毒素驅散,仍是未知之數,所以酒中無毒,當然是好事。

王弘正容道:「今晚我王弘能邀得劉兄來此,並不是容易的事,大家該清楚明白我在說什麼。而劉兄是不宜在此久留,為此我定下了今夜聚會的規則,大家必須嚴格遵守。」

這番話是劉裕和王弘事前商量好的,盡量減短劉裕在淮月樓逗留的時間,好讓劉裕能以最佳狀態應付敵人的刺殺,否則如劉裕飯飽酒醉,又因警戒的時間過長而鬆懈下來,均對劉裕有害無利。

朱齡石道:「我們當然明白,請王兄划下道來。」

在這五位建康的年輕名士里,劉裕印象較佳的是朱齡石和檀道濟,至於因何有此印象,則純粹出於直覺,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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