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 第二章 匡濟之才

酒館內,劉裕、宋悲風和屠奉三圍坐一角,商量要事。

聽罷今早的事,屠奉三笑道:「盧循今次算是幫了我們一個忙,促進了我們和司馬道子父子的關係。」

宋悲風皺眉道:「可是這奸賊死性不改,還要逼我們去殺干歸和盧循。」

屠奉三道:「這是對雙方均有利的事,我們亦樂意為之,何況我們不去惹他們,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所以我們必須儘力而為。」

接著向劉裕道:「你信任那妖女嗎?」

劉裕苦笑道:「我真的不知道,她雖沒有說半句謊話,我仍不知該否信任她?」

宋悲風道:「今晚燕子磯的約會,肯定是個陷阱,也是干歸唯一能殺你的機會。」

劉裕道:「這個很難說,她若想殺盧循,必須藉助我們的力量。她什麼也可以作虛弄假,但對孫恩的仇恨卻是真的。」

屠奉三點頭道:「任青媞是我們對付干歸的奇著,只要她肯合作,干歸肯定沒命回江陵去。問題是任青媞是否真的肯聽話,這個問題教人頭痛,難作決定。」

宋悲風斷然道:「既然如此,小裕今晚去見她吧!看她有什麼話說,我們則暗伏一旁監視,萬一發生什麼事可以有個照應。」

屠奉三道:「以任青媞的揣奸把滑和功夫,有人在旁當瞞不過她。所以劉爺一是索性不去赴約,否則必須單獨行動。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照我猜,任青媞亦有藉此試探劉爺的意思。」

劉裕點頭道:「任青媞正是這種人,論狡猾我實在比不上她。」

宋悲風道:「如果真是個陷阱又如何呢?」

屠奉三道:「燕子磯三面臨江,看似是絕地,可是只要躍入江中,任對方千軍萬馬,也可以輕易脫身。」

劉裕同意道:「我的水底功夫頗為不賴,就算敵人在水內有伏兵,也攔不住我。」

宋悲風終於首肯,道:「要小心點。」

劉裕問屠奉三道:「邊荒集那邊有什麼消息?」

屠奉三道:「最新的消息是邊荒游差點功虧一簣,高彥被桓玄派來的人下了慢性劇毒,幸好他身具燕飛的神功,故能驅毒成功。」

兩人忙追問個中情況,屠奉三解釋一番後道:「司馬元顯雖認為該以殺盧循為要,我卻認為干歸才是我們的首眩此子現在正代替了我以前在桓玄軍中的位置,如能除去此人,可以大幅削弱桓玄的實力,令我們在未來的鬥爭中,更有把握。」

稍頓續道:「殺干歸還有一個作用,就是為荒人向桓玄還以顏色。干歸指使他的嬌妻來對付荒人,我們就殺干歸作回報。」

宋悲風笑道:「這該叫禮尚往來,對嗎?」

劉裕沉吟道:「問題在任青媞助我們對付干歸容易,我們要為她殺盧循卻是無處著力。據陳公公的估計,盧循應已練成孫恩的黃天大法。」

屠奉三訝道:「陳公公憑什麼作出猜測呢?」

劉裕答道:「陳公公檢查過遇害衛士的遺體而作出這樣的猜測。」

屠奉三道:「若是如此,陳公公該對孫恩的黃天大法有深入的認識,否則根本沒有資格作出如此結論。」

宋悲風動容道:「對!這或許是一條線索,可查出陳公公的出身來歷。

以前的陳公公便像琅琊王府的幽靈,沒有人曉得他的存在。「劉裕道:「我看他擁有閹宦外觀上的所有特徵,應是太監無疑。」

屠奉三道:「暫時我們實無暇去理會陳公公的出身來歷。眼前最要緊的事,是如何以殺盧循來打動任青媞,令她肯與我們合作幹掉干歸。」

宋悲風道:「我唯一可以想到是以小裕為餌,誘盧循入彀,但如何實行,卻令人煞費思量。」

屠奉三道:「孫恩的黃天大法,乃道門的最高功法,牽涉到天人交感,秘不可測。如盧循真的練成黃天大法,即使仍處於初成的階段,要殺他也不容易。且他在暗我在明,一個疏神下,吃虧的大有可能是我們。」

宋悲風道:「如果他確藏身於米鋪內,盧循便非無跡可尋,我們亦可據此籌劃對付他的方法,也可對任青媞有個交代,顯示我們是有和她交換合作的條件。」

劉裕想起要和任青媞「交手」便感煩惱,其中牽涉到男女間關係的微妙處,怎也沒法向兩人說清楚,不論說什麼也難令他們真正的明白。

屠奉三沉吟道:「孫恩既可把菇千秋這天師軍的卧底安插到司馬道子的身邊,如果不是給我們誤打誤撞的揭露了他的身分,恐怕到今日仍能瞞天過海。這顯示了天師軍對建康的滲透工夫做得非常出色,但為何盧循仍似沒法掌握我們的情況,他們究竟在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呢?」

宋悲風道:「會否是因菇千秋而牽連出天師軍在建康的情報網,致大大削弱天師軍在建康的探查能力?」

屠奉三點頭道:「這是其中一個可能性,以盧循的老練,刺殺不成後必會埋伏於附近。任青媞能跟蹤劉爺到歸善寺,他當然也辦得到。哈!說不定任青媞已幫劉爺逃過一劫,盧循因顧忌任青媞與你連手,所以放過了這殺你的好機會。」

劉裕感到整條脊骨寒慘慘的,在琅琊王府雖只是與盧循硬拼了一招,但已令他清楚純以功力計,他實及不上盧循。燕飛的免死金牌,在應付盧循上仍然有效嗎?

宋悲風道:「我們必須另覓藏身之所,這方面我去想辦法。」

屠奉三道:「由現在起,我們須全神戒備,先要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才有希望達到殺敵的目標。幸好這是我的專長,在與聶天還的明爭暗鬥里,來來去去都是這種勾當。」

劉裕苦笑道:「你們兩個都忘記了我是打不死的真命天子哩!」

兩人呆了一呆,接著齊聲失笑。

劉裕忽然湧起豪情壯志,心忖生命正因難以確定未來的生死成敗,而變得充滿刺激和樂趣。他已踏上一條沒得回頭的長路,只能堅持下去,與敵人周旋到底,贏取最後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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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狂生在說書館中呵呵笑道:「劉兄還要猶豫嗎?」

坐在前排椅子的劉穆之欣然道:「最令我感動的,不是劉裕不凡的遭遇,而是卓館主對愚生的信任。劉裕大破焦烈武確是精彩絕倫,可是劉裕能於最惡劣的環境下,與司馬道子暫時和解,卻該屬最機密的事,卓館主竟肯坦然相告,我真的非常感激。」

卓狂生訝道:「我說了這麼多,仍不能打動你嗎?」

劉穆之道:「我有一個愚蠢的問題,想請卓館主坦誠相告。卓館主因何這麼看得起我呢?」

卓狂生從台上走下來,到他左旁隔一張椅子坐下,舒服輕鬆的挨坐著,微笑道:「真正的高手,只看敵手一眼,便大約知其深淺;說到看人,我或許仍及不上謝安的九品觀人之術,但肯定可算高手中的高手。而我非看你兩眼便作出判斷,而是經過細心的觀察。不說你在旅途上與眾不同的表現,只看你昨晚聽我說書時,喜怒哀樂的反應亦與其它聽書者有異,只從當時的觀察,我便知你才智的深淺。」

劉穆之讚歎道:「原來卓館主有一套說書觀人之道,該可以與謝安的九品觀人法後先輝映。」

卓狂生欣然道:「多謝劉先生的讚美。剛才我本想勾划出南方未來一幅壯麗圖卷,但回心一想,有什麼事比事實更有說服力?所以把心一橫,索性向你披露在第二次光復邊荒集後,劉裕回歸北府兵的整個歷程,讓你見識劉裕的本領。劉裕此子表面是北府兵的猛將,可是其體內流的卻是荒人的血液,亦只有他這樣的人,才可以在這南北大亂的時代,逆境求存,創出不世功業。現在劉裕萬事俱備,只欠一個機會。

當他在南方冒起頭來,再沒有人能阻擋他的運勢,即使北方諸雄,亦要深感震悚,先生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只要憑我一封薦書,保證先生可得展平生抱負。」

劉穆之道:「現在仍不是去見劉裕的時機。」

卓狂生不解道:「先生何有此言?」

劉穆之道:「首先,是我仍未有機會證明自己的能力。其次,我最擅長的並非在亂世中爭雄鬥勝,而是經國治世之道。如果我此時到建康去,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卓狂生訝道:「我從未見過一個人,像先生般如此明白自己的長處和短處。既然先生有這個決定,不如就在我這裡暫時棲身好哩。」

劉穆之道:「卓館主可否讓我有個證明自己才幹的機會呢?」

卓狂生哈哈笑道:「你比我們荒人更像荒人。哈!說罷!沒有什麼荒誕的事是我尚未聽過的,請先生說出來讓我參詳。」

劉穆之道:「我對古今治亂興衰之道曾下過一番苦功,總結為『因勢施治』四字,卻從沒有機會付諸實行,從實踐中證明自己的看法。邊荒集現在正逐漸回覆興旺,卻因兩次受創大傷元氣,要回覆昔日的繁榮,尚須長時期的休養生息,可是時間已不容許邊荒集有喘息的機會。如果邊荒集不能在短期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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