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五 第五章 會稽失陷

謝道韞從睡夢裡驚醒過來,連忙執劍從卧榻坐起來,一時仍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震天殺聲由某方傳過來。

略一定神才記起仍在太守府內,她本意在內堂休息片刻,想不到耐不住過去十多天的勞累,竟睡個不醒人事。

謝道韞持劍站起來。

她自幼和謝玄一起練劍,到嫁人王家後才放棄習武,想不列今天又要拿起利刃。

謝明慧和幾名親兵氣急敗壞的街進來,瞼青唇白的道:「城破哩!賊子已攻入城內,我們要立即走,遲則不及。」

謝明慧是謝道韞堂弟謝沖的長子,隨王凝之來守會稽,負責守東門,現在退回太守府,可知會稽大勢已去,再守不祝謝道韞造夢都沒有想過小睡一覺後城已被破,她領先走出內堂,問道:「太守大人呢?」

謝明慧答道:「李將軍和榮弟已去請駕,我們約好在西園集合。」

李將軍就是李從仁,王凝之的副手。謝明慧口中的榮弟是謝道韞和王凝之的兒子王榮之。謝明慧雖說得客氣,謝道韞當然明白「請駕」的意思是要破門進入道房,把仍在祈求道祖派神兵天將打救的王凝之強行駕走,好逃出生天。

百多名全副武裝的親兵神色凝重的在內堂外的園林布防,等候命令。

謝道韞踏出內堂,正要左轉往王凝之所在的道房趕去,倏地前方大堂的後門洞開,數十名守軍棄甲曳兵的逃出來,後面追著大批天師軍。

謝明慧不愧是謝家子弟,大喝道:「帶夫人走。我們上!」

領著手下便往敵人殺去。

謝道韞知道自己留下亦於事無補,叫道「明慧小心」,在另十多名親兵簇擁下,朝道房方向奔去。

剛走上中園的迴廊,大群人在迴廊另一端奔至,人人負傷挂彩,狼狽之極,竟是李從仁和他的手下。

謝道韞的心直沉下去,情況比她想像的更惡劣,猛一咬牙,搶前而出。

要死便大家死在一塊兒!

李從仁大吃一驚,攔著她道:「夫人請隨我來,太守大人和公子該已突圍往西園去,那處備有馬匹,我們可從西門離開。」

後方殺聲震耳,只聽聲勢,便知謝明慧攔不住敵人。

太守府多處著火,濃煙衝天,情況亂至極點。

謝道韞從未遇過如此險境,卻能臨危不亂。

「姑母!」

謝道韞還以為是謝明慧,循聲看去,見到的是謝明慧的親弟謝方明,正一臉驚惶的瞧著她,雙目射出哀求的神色。

謝道韞心中一軟,能保存多少謝家子弟的生命便多少吧!斷然道:「我們到西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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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朝廣陵城奔去。

回想昨夜的情況,確是驚險萬分,如果陳公公再多擋他一刀,現在他肯定走的是奈何橋。

燕飛贈他的免死金牌連續發揮了兩次效用,令他避過兩次死劫,恐怕燕飛也想不到他尚未返回廣陵,已兩度遇險。

陳公公的功夫實在可怕,如果自己再沒有精進,只此一人便足以要他的小命。

繼自創「九星連珠」後,在陳公公的壓力下,他又創新招,姑名之為「天地一刀」,以拙為巧,最適合用於單打獨鬥的情況下。那種感覺,到現在他仍然回味著。

當雙手握刀的一刻,他有種天地盡在掌握中的奇妙感覺,舉刀過頭更令他有不可一世的霸氣,無人無我,只有手上的刀,以陳公公之能,亦被他這簡樸無華的一刀破掉其千變萬化的掌法,致沒法使出後著,正因如此,他的「九星連珠」方有用武之地,這兩招都各有獨特的心法,個中妙況,實難對人言。

劉裕沉醉在創新的情緒里,所以雖然整夜未合過眼,精神仍處於巔峰的狀態。

如何才可以再多創幾招具有同樣的威力的刀式呢?如果自己有十來招這樣子的刀法,就算再遇上陳公公,仍有把握應付。

不過任他如何苦想,腦海仍是空白一片。

「是劉大哥」!

劉裕一聽醒覺過來,原來已抵城門。

守門的兵衛蜂擁而前,把他團團圍著,人人歡呼怪叫,神情興奮激動。

你一句他一句,弄得劉裕不知該答哪一個。

「劉裕!真的是你回來了。」

彭中從城門奔出來,後面還跟著十多個北府兵兄弟。

見到軍中好友彭中,劉裕不由心中一酸,想起當日與王淡真赴廣陵途上,正是遇上由彭中帶領的巡兵部隊,因而見彭中而聯想起王淡真,怎不令他生出魂斷神傷的痛楚。

彭中推開其它人,直抵劉裕身前,眼睛發亮的看著他,然後喝道:「安靜一點,你們想煩死小劉爺嗎?」

眾兵立即靜安靜下來。

劉裕愕然道:「小劉爺?」

彭中掩不住喜色的欣然道:「大小只是年紀上的分別,在我們眼中,沒有人比你更棒了。」接著挽起他左臂,扯著他進入城門,其它人全追在他們兩人身後。

彭中忽然止步,別頭喝道:「是兄弟的便回到崗位處,裝作若無其事,我是怎樣教導你們的?」

眾兵齊聲應諾,各回本位。

劉裕道:「你曉得我這幾天會回來嗎?」

彭中道:「自光復邊荒集的消息傳到廣陵,我們一眾兄弟都在盼你回來,但又怕你臨時變卦,選擇留在山高皇帝遠的邊荒集劃地為王,不知等得多麼心焦。」

劉裕笑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你還不清楚嗎?劉爺對我有什麼指示?」

彭中道:「他吩咐下來,一見到你小劉爺,須把你留在這裡,然後立即飛報他,他會安排派人來接你到統領府去。」

劉裕聽得頭皮發麻,心忖難道劉牢之如此膽大包天,就這麼幹掉自己,再慢慢收拾殘局?

彭中見他臉色變得難看,笑道:「放心吧!孫爺和孔老大昨天碰過頭談你的事,均認為劉爺定會做足門面工夫,做好做歹表面上都要容忍你,最多是讓你尸位素餐。如果他竟敢對你下毒手,他將威信盡失,北府兵也肯定立即四分五裂。」

劉裕問道:「孫爺和孔老大還有什麼話說?」

彭中道:「他們都是老江湖,吩咐一眾關心你的兄弟千萬勿要張揚,只能在心裡默默支持你,尤其絕不可提及你老哥『一箭沉隱龍,正是火石天降時』這兩句街知巷聞的歌謠。以後我們是否有好日子過,全看你哩!我對你有情有義,記得將來安排個肥缺給我。」

劉裕為之啼笑皆非。道:「劉爺現在情況如何?」

彭中冷哼道:「他現在是大統領,當然大權在握,連何謙派系的將領亦要向他俯首聽命,他更是不可一世。高素、竺謙之、竺郎之、劉襲、劉秀武等一眾大將都向他靠攏。這方面的事,你問孫爺會更清楚。」

劉裕心中奇怪,劉牢之明知孫無終和自己關係密切,怎會不設法調走他,以令自己更孤立無援?從這點看,劉牢之確如孫無終和孔老大所推測,至少在表面上擺出容忍自己的姿態。道:「明白了!派人去知會劉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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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子!這裡來!」

高彥剛踏足回回樓的二樓,聞聲望去,屠奉三和慕容戰坐在靠街一角的桌子,揮手召他過去。

二十多張大圓桌,座無虛席,熱鬧喧嘩,似乎昨天才剛贏了勝仗。部分客人是外地人,可見邊荒外的商旅正陸續到邊荒集來作買賣。

高彥頭重重的到兩人身旁坐下,昨晚和辦客棧旅店的諸位大哥大姐商量大計,人人搶著向他這位掌握邊荒集旅業大權的新當家紅人敬酒,最後喝得他要給人抬到榻子上去。

對屠奉三和慕容戰,高彥是不敢妄自尊大的,原因在兩人均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更是出名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雖說現在大家做了兄弟,一團和氣,可是對他們又敬又畏的習性,一時很難徹底改變過來。

高彥老老實實的坐下來,道:「兩位大哥召我來,有何指教呢?」

慕容戰笑道:「看你這小子走路腳步不穩,昨夜定是到了青樓鬼混,小心掏空了身子,將來應付不了小雁兒。」

屠奉三訝道:「青樓重新營業了嗎?」

慕容戰道:「只有老紅的洛陽樓和東大街的荒月樓開張了,不過青樓業與其它行業不同,成本是姑娘們的動人肉體,只要修妥門面,便可以開業迎客。這幾天所有青樓會陸續啟業。沒有青樓的夜窩子,怎成夜窩子呢?」

高彥喊冤道:「不要冤枉我。我昨晚是去和人商量邊荒的旅遊大計。」

慕容戰哂道:「你小子的德性,邊荒集誰不清楚呢?小白雁又遠在兩湖,怎管得著你。就算你今天不去,明天不去,後天還按捺得住嗎?冤枉你?我去你的娘!」

高彥不滿道:「你沒聽過覺今是而昨非這句話嗎?我為了小白雁,決定洗心革面,從此不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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