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第九章 邊荒作用

「叮!」

三隻酒杯碰在一起。

孔靖朗聲道:「喝過這杯酒,大家以後就是自家人,就是兄弟。」

三人舉杯一飲而荊

孔靖個子不高,身型略胖,卻爽朗而有豪氣,精神十足,聲如洪鐘,說話開門見山,予人好漢的感覺。年紀三十許間,說話時神情動作都帶點並不惹厭的誇張。

晚膳的地方是醉月樓二樓的豪華廂房,可容數十人的大空間只放了一張大圓桌,出奇地沒有從附近青樓召妓相陪,不符江左豪士的一向作風,反有點江湖聚會的味兒。

孔靖揮退侍候的人,親自勸酒招呼,嘗遍各式美食後,向劉裕笑道:「我還怕劉大人不肯賞臉,想親往拜訪,可是泳之卻拍胸口保證,讓孔某可以親睹劉大人風采。」

劉裕到此刻仍不知孔靖看上自己哪一點,謙虛道:「孔大哥勿要折煞我劉裕,我劉裕算什麼東西,你動一動指頭我便要趕著來。」

魏泳之橫他一眼嘲諷道:「你倒懂得在孔大哥面前扮乖,若不是我三催四請,恐怕你現在仍在軍舍發霉。」

孔靖開懷笑道:「都說是自家人,客氣話不用說哩。」

又向劉裕豎起拇指,道:「老的不說,現在軍中年少的一輩誰不服你老兄,人人都要叫一聲劉大哥。聽說你和邊荒第一名好漢燕飛是吻頸之交。燕飛確是英雄了得,先後與孫恩和慕容垂戰個不分勝負,又在敵陣中斬殺名震北方的鐵士心,誰不對他心服口服。」

劉裕開始有點明白,心忖邊荒集的成就正在自己身上發揮作用。孔靖是否看得上自己是言之過早,但肯定看上了邊荒集。

像孔靖這種地方上有勢力的人士,可以對自己生出的作用是難以估計的,自己想爭取權位,當然須買他的賬。

欣然道:「我和燕飛確曾並肩作戰,他是個很特別的人,甚得荒人的尊敬。」

魏泳之笑道:「不要謙虛哩!誰不清楚你和燕飛有生死的交情。」

劉裕沒好氣的道:「你是要我大吹法螺嗎?孔大哥是明眼人,在他面前只有直話直說。」

孔靖笑道:「兩位是真情真性的人,我是看著泳之從馬前小卒爬上這位置來的,還為他說過好話。來!再干一杯。」

三人又盡一杯。

劉裕感到自己頗為喜歡孔靖,不但因他沒有擺龍頭大哥的架子,更因他的個性隨和。

微笑道:「孔大哥今次召我來聚,是否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請隨便吩咐下來,力所能及的,劉裕必為孔大哥辦妥。」

孔靖欣然道:「我早從荒人接納劉兄一事上,曉得劉兄是講道義夠朋友的人。大家是兄弟,有什麼誰用得著誰的,至緊要是大家一起發財,有福同享、有禍同當。」

魏泳之道:「孔大哥對我這兄弟確不用客套,我最清楚他的為人,答應過的事從來不會說過便算,否則孫爺不會提拔他,玄帥更不會看他入眼。」

孔靖不住點頭,表示贊同,道:「如此我也不用拐彎抹角,以前我想和邊荒集做生意,先要通過壽陽的幫會,再由壽陽的人接觸大江幫,然後方得到分配。現在與劉兄結為兄弟,當然再不用如此大費周折,被人重重剝削,對嗎?」

劉裕心中一動。要助孔靖直接和邊荒集做生意,於他來說是傳句話便成,卻未免浪費了自己在邊荒集的影響力。孔靖利用他,他也可以利用孔靖,建立互利的關係,當孔靖發覺水漲船高,劉裕在北府兵內愈有地位,愈對他有利,自然會全力支持劉裕。

剎那問,這些念頭電光石火般閃過腦際,他已有主意。

微笑道:「孔大哥想直接和邊荒集交易,我定可為孔大哥辦妥。可是我有個更好的主意,孔大哥想否把生意做得更大一點?」

孔靖和魏泳之都呆看著他,此時的劉裕像變成另一個人,整個人神采煥發,雙目熠熠生輝,充滿強大的自信。

孔靖道:「怎樣可以做得大一點呢?」

魏泳之提醒道:「你要有把握才好,勿要在孔大哥面前班門弄斧。」

劉裕在桌下踢魏泳之一腳,從容道:「我何時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我的提議確實可行,就是由孔大哥作邊荒集在揚州的代理人,像以前大江幫是漢幫在南方的代理人那樣。孔大哥一向得我們北府軍的支持,肯定可勝任愉快。」

魏泳之睜大眼睛瞧著劉裕,似乎到這刻方真正認識他。

孔靖目光輿劉裕交擊,好一會拍桌嘆道:「我服了你劉裕!假如你可助我做成這盤生意,我每年可從總利潤分出半成給你作酬金。」

劉裕欣然道:「我不要任何報酬,只要和孔大哥交個朋友。我會安排大江幫的新任幫主江文清,在十天內與孔大哥碰頭,談妥合作的條件。來!大家喝一杯。」

雁門城,長城客棧。

客房內,龐義躺在床上,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

燕飛坐在窗旁的椅子,翹起二郎腿,神態悠閑,似有用不完的精力。名震天下的蝶戀花隨意地擱在旁邊的小几上。

龐義咕噥道:「真想不到北陲的城市竟如此像我們漢人的地方。喂!燕飛!你是否在聽著?」

燕飛道:「沒有漏過你說的一字一語。」

龐義仰望屋樑,道:「拓跋珪有挑戰慕容垂的能力嗎?」

燕飛淡淡道:「現在怕還差一點點。」

龐義猛地坐起來,道:「我們豈非要等待下去,小詩她……」

燕飛道:「須等多久,要看苻堅何時徹底垮台。那時關中關東的勢力再無緩衝,當他們正面衝突時,我們的機會便來了。」

龐義急促地喘了兩口氣,嘆道:「坦白說,我對拓跋珪完全沒有信心,真不明白你為何如此看重他?」

燕飛悠然道:「自高柳一役,在慕容垂的支持下,拓跋珪擊敗了窟咄,成為拓跋鮮卑的新主,拓跋珪便把整個形勢扭轉過來。據拓跋儀所說,拓跋珪先打敗了佔據馬邑的獨孤部,佔領了黃河河套的產糧地區,又征服了陰山的賀蘭部,最近更趁赫連勃勃敗走邊荒,乘勢攻佔河套以西的鐵弗部的部分土地,接而兼并庫莫奚、高車和紇突嶺等弱小部落,不僅得到大量的土地,還得到大批人口和以百萬計的牲畜,雄長朔方,一躍而成北方草原上最強大的力量。這樣的一個人,如不能助我,誰能助我?」

龐義道:「慕容垂竟肯容忍拓跋珪不停坐大嗎?」

燕飛道:「他們是在互相利用。拓跋珪因慕容垂的支持,在塞上不住擴張勢力,且是有策略和步驟的發展,代價是永無休止地向慕容垂進貢良馬,又作慕容燕國後方的守衛軍,使燕國沒有後顧之憂。不過隨著慕容垂支持赫連勃勃以壓制拓跋珪,他們的互利關係已難以繼續下去,現在赫連勃勃被破,更失去均衡的力量。正面衝突是早晚的事。」

又微笑道:「現在你多了點信心嗎?」

龐義道:「我現在擔心的是在盛樂找不到拓跋珪。」

燕飛道:「至少有七、八成的機會,拓跋珪從小便有大志,看事情看得很遠,從不爭一時的意氣。當日在邊荒集,他明知我每天在第一樓喝酒,也可以忍著不來見我,直至我陷身殺機險境才出現救我,你便可以清楚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龐義不解道:「這與他是否在盛樂有什麼關係?」

燕飛道:「沒有直接的關係,不過卻可以助我推測他的行蹤。我這位兄弟是等待的專家,不住等待機會,也最懂把握機會。盛樂從開始便被他選作根據地,因為盛樂是最接近長城的戰略據點,對長城內兩座大域平城和雁門虎視眈眈,若他要在塞內取得立足點,非此兩城莫屬。盛樂、雁門和平城三城,在地理上成鼎足之勢,跨越長城內外,進可攻退可守,且立即可以威脅東南百多里外的燕都中山。以拓跋珪的為人,在慕容垂離都遠征關東諸城的當兒,怎肯錯過攻佔平城和雁門的良機。如待慕容垂凱旋而歸,掉轉槍頭攻打盛樂,他將永遠失去稱霸的機會。」

龐義點頭道:「有道理!該沒有人比你更明白從小一起成長的玩伴。如此看!拓跋珪不但身在盛樂,還有他養精蓄銳的主力大軍,隨時可攻進長城來。」

此時高彥意興飛揚的推門而入,一屁股坐在燕飛旁隔一張几子的椅內,哈哈笑道:「你們猜我探聽到什麼消息?」

寵義不耐煩的道:「我們不會花半個子兒向你這混蛋買消息的,快說!」

高彥笑道:「不要看我們輕易地買通守衛混進城裡來,原來這幾天雁門和平城局勢不知多麼緊張。這兩座城池名義上雖然屬於老賊慕容垂,事實上把守兩城的燕兵軍力薄弱,致幫會橫行。最大的兩個幫會一名朔方幫,一名後燕盟,前者親拓跋鮮卑,後者則受燕人支持。」

際此天下紛亂、戰禍連綿的時代,如此情況是常規而非例外。每當官方勢力轉弱,地方勢力便抬頭,至乎占城據地,成為有政治勢力的豪強。

慕容垂為要統一北方,亦面對同樣情況,主力大軍遠征關東,留守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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