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第五章 戰火真情

紀千千湊到他耳旁輕輕道:「千千的心很矛盾呢!」

兩人在觀遠台憑欄並立,俯瞰穎水方面的情況。所有當頭領的均離開鐘樓分頭行事,副帥卓狂生也到廣場從夜窩族為燕飛挑選應變部隊,鐘樓之顛只有十多個工事兵在設置供指揮燈升降的柵架。

長風迎面吹來,兩人衣衫拂揚,彷似是隨時會御風從人間返回仙界的神仙眷侶。

天色早已黑齊,雲多掩月,在邊荒集輝煌的燈火裹,時現時隱的月兒黯然失色。

聯軍人人戴上夜窩族人的額箍,以資識別敵我,其中部份是卓狂生的儲備,其它便是在這幾個時辰內竭盡人力物力趕製出來應急。這種頭箍質料特別,能在晚間反映微弱的光線,敵人想冒充也不成。

聯軍更在紀千千的提議下約定三種應對的手號和軍令,避免敵人得到額箍後魚目混珠。

兩人偷得少許空間,方有機會說私己話。

燕飛審視紀千千花容,不解道:「矛盾?」

紀千千向他皺起可愛的小鼻子道:「當統帥的當然要把得力的大將派到戰場去,可是誰家女兒希望自己的情郎到戰場冒險呢?這不是心情矛盾是什麼?我的燕郎啊!」

燕飛聽得心神皆醉,紀千千還是首次直指燕飛是她的情郎。與赫連勃勃一戰後,他一直想向紀千千表達心中對她的愛意,可是總有點不知從何說起,不知如何方能盡道自己心底被她激起複雜微妙而深刻的情感。可是此刻在「邊荒四景」之一的觀遠台,看著整個邊荒集萬眾一心地動員以應付即將降臨的戰爭風暴,他忽然感到甚話都是多此一舉,他們的相戀已是鐵一般的事實。

燕飛深吸一口氣,嘆道:「若今次死不掉,我會帶千千去欣賞邊荒集的另外兩景。」

紀千千雙目異芒連閃,喜孜孜道:「燕飛啊!你不會像其它男人,說過便算吧!」

燕飛叫屈道:「我燕飛說何曾試過信口開河?我說的話從來沒有不算數的。」

紀千千喜翻了心兒的道:「成哩!成哩!千萬勿要學那些專愛哄女兒家的男人般誓神劈願,人家願意相信你。嘻!你可知道自己正是千千的邊荒集呢?」

燕飛胡塗起來,又感興緻盎然,摸不著頭腦道:「什麼你是我的邊荒集?我是你的邊荒集?」

紀千千明亮的秀眸一霎一霎的柔聲道:「邊荒集是無法無天嘛!任何循規蹈距的人到這裡來後都會失控,因為無法無天嘛!人家早為你失控。你是我最好的情人,任何別的人我都不要,所以你是千千的邊荒集。」

燕飛劇震道:「千千!」

紀千千探手撫上他的臉龐,柔情似水的道:「不要說話,你的眼睛告訴了我最深心處的隱秘。我不想知道你過去的事,也不想知道將來會是如何,只知道在此戰爭風暴漩窩裹的一刻,我們是真正地熱愛對方,沒有任何保留。換過另一種情況,我們的發展絕不會這麼快,可是在時間無多下,我們再不可以浪費時間,對嗎?」

燕飛更說不出話來,紀千千的愛,像席捲大地的洪峰,像燎原的大火,釋放出來後可以把一切改變過來,即使是燕飛早已死去的心。

他的生命從未試過如此充實和有著落,只要能安渡眼前的大災劫,天地將任他們遨翔,其它甚國讎家恨都變成次要。

紀千千目光投往穎水,俏臉現出緬懷的神色,悠悠道:「這幾天是千千活得最愜意的日子,好像有一股無名的力量,把千千帶到一個嶄新的天地去,體驗到前所未有的新事物,悲歡離合是如此激烈地替換著,得失間全沒有分隔。自從乾爹口中聽到你這個人,你便在千千心中形成一個特別的形象,到面對面遇上你,更發覺真正的你像一個奇謎,只有真誠的愛方能破解的奇謎,一切太美妙哩!」

燕飛待要答他,忽然虎軀劇震,呆望著古鐘場束面處。

紀千千也嬌軀猛顫,失聲道:「天啊!他們竟回來了!」

龐義、小詩和第一樓的兄弟,正步入廣場,還向他們揮手。

劉裕藏身離地丈許的樹朾處,靜心等候。他的傷勢雖大有好轉,不過仍未宜與人動手,而他亦不準備和對方短兵相接。

蹄聲從小丘另一邊傳來,顯示他所料不差,這批騎士確是沖著王淡真而來的。

劉裕心中在感謝老天爺,如非陰差陽錯地讓他遇上王淡真,肯定這位名門的天之嬌女難逃魔掌。

火把光在坡頂出現,十多騎無後奔上小丘。劉裕聚精會神的瞧著,心中求神拜佛希望司馬元顯是親自督師,將省回他不少氣力。

接著整座山丘都是騎士,火光映得四周疏林一片血紅,幸好劉裕藏於枝葉茂密處,不虞被對方輕易察覺。

照他的猜估,司馬元顯干這種傷天害理,可令他喪名敗德的事該沒可能假手他人,所以必親力親為,以免事情外泄。而隨他來者肯定是他信得過的心腹,人數亦不會太多。

只要司馬元顯手腳夠乾淨,得嘗大欲後王恭勢無從追究。

驀地司馬元顯在十多人簇擁里現身坡頂,劉裕登時心中大定,曉得自己勝卷在握。現在要殺司馬元顯對他來說只是射一箭么簡單,只恨卻非明智之舉。若主子被殺,其手下在別無選擇下只好拚死力拚,以他劉裕現在的狀態,兼之又不能不顧而去,大有可能須賠上一命。

他只是要嚇走司馬元顯。

司馬元顯躲在隊伍中間,正表示他對孫恩非是全無顧忌。他應已從敗返南方的王國寶清楚到天師道的大軍正在邊荒內活動,劉裕便是要利用他這種驚弓之鳥的心態,把他駭走。

有人在丘頂叫道:「他們醒覺了,正逃進邊荒去。」

司馬元顯獰笑道:「看你能逃多遠,給我追!」

正下坡的數十騎齊聲呼嘯怪叫,像見到獵物般快馬加鞭,街刺而下。

劉裕深吸一口氣,冷靜地把箭搭到強弓去,緩緩拉成滿弓,瞄準開始下坡的司馬元顯。

敵方的前鋒此時離劉裕藏身處不到三十丈,正以高速奔至。

司馬元顯一聲怪叫,夾腿催馬,四周手下同時加速,十多人直街而下。

「嗖」!

勁箭離弦疾去,投往司馬元顥,對他的馬速拿捏得精準無倫,充分顯示出劉裕不論在眼力和箭術上均是一等一的高手。而更重要的是劉裕的一對靈手,令他有信心可以命中目標。

「呀」!

司馬元顯發出嘶心裂肺的痛呼,被冷箭透小腿而過,差點掉下馬來。

一時所有人均慌了手腳,紛紛勒馬,更有馬兒留不住腳,連人帶馬從丘坡滾下,造成更大的混亂。

火把掉到地上,立時燃著野草,生出濃煙,獵獵作響。

原本聲勢迫人、隊型整齊的騎隊,因主子受傷,亂成一團。

劉裕知是時候,狂喝道:「天師有命,須活捉司馬元顯那小子。」

這是通知埋伏各處箭手發動的暗號,三十支勁箭立時從各方射出,往敵人投去,射馬而非射人。

敵人從混亂變成崩潰,尤其以為中的是天師軍的埋伏,誰人還有應敵的勇氣?

司馬元顯是第一個沒有勇氣的人,就那掉轉馬頭、強忍痛楚,亡命往丘頂奔回去,其它人見主子逃走,爭先恐後的追隨其後,掉到地上的急忙爬起來,只恨爹娘生少了兩條腿,不能比馬兒跑得更快。

劉裕和眾箭手齊聲發喊,瞧著對方轉眼逃個一乾二淨,只剩下十多匹倒地受傷的可憐馬兒,仍在發出令人不忍耳聞的哀鳴。

徐道覆立於高崗上,凝望十多里外的邊荒集,在她輝煌的燈火後,包含著幾許焦慮、疑惑和惶恐。

雖然很多事未盡如人意,其中郝長亨反被屠奉三算倒固是出乎料外,邊荒集忽然團結一致,擊垮赫連勃勃的大軍也是事前沒有人可以想像得到的,不過邊荒集仍難逃敗亡屈服的命運。

這場仗並不易打。

當然徐道覆並無絲毫懼意,在天師道中論智慧武功,首推「天師」孫恩,但在戰場上爭雄鬥勝,孫恩也要自愧不如他徐道覆。

在與建康派來的南征軍多次交手中,他從未吃過敗仗,詖他親手斬殺南晉偏將級以上的人馬多達一百一十五人,可謂戰功彪炳,在天師軍中無人能及,即使在南方諸將里,如此戰績亦僅只他一人。

孫恩便多次推崇他是戰爭的天縱之才。他自己知自己事,天分雖然重要,他的成就主要是來自苦研歷代兵法戰役的成果。

他的性格亦助他成為無敵的統帥。

他從來不會輕敵,更比任何人更清楚戰爭是決定一切的必然手段,自古以來這情況從沒有改變過,一直在進行著不同規模、不同形式、不同性質的各式各樣的戰爭。

他的兵法以《六韜》和《三略》為基礎,在他的變通下運用至出神入化的地步,尤重文、武二韜,精於對軍隊的管治、訓練、武備和戰略。

今次攻打邊荒集的策略由他全盤釐定,送交慕容垂批閱,以後者的雄材大略,征戰經驗之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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