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第七章 各展奇謀

江文清和直破天展開身法,借疏林亂石的掩護,避過多處敵哨,潛上一座可遙觀穎水的山坡,伏在矮樹叢中,以免驚動坡丘上的敵人。

此處離邊荒集足有十里水程,這段穎水上游的兩岸建起數座臨時的碼頭,泊著近五十艘式樣如一的尖頭船,每艘長七丈五尺,豎二桅,八槳一櫓。

岸旁布有數組營帳,約略估計,敵人的兵力當在三千人間,其實力確足把河段封鎖,不容任何船隻通過。

直破天沉聲道:「是黃河幫的破浪戰舟。」

江文清點頭應是。

黃河幫雖在天下三大水幫中居首,可是並不以水戰著名,究其原因,一方面因北方造船業遠及不上南方發達,造船技術與江南有一段很大的距離,更因北方各胡族以騎射為主,不屑習舟船和水戰之技,兼之船匠南逃,所以黃河幫能拿出來見人的貨色,只有這批機動性不強,每艘可容三五十人的小型戰船。不過若負責封河鎖道,以他們眼前所見的實力,仍是綽有裕如。

直破天道:「我們算漏了黃河幫,想不到他們會為慕容垂作開路先鋒,他們應是在昨夜方開始在這裹紮營布陣的,足證卓狂生沒有說謊,慕容垂確會在今晚進攻邊荒集,現在我們該如何是好?」

如照原定計畫,他們要對付的是赫連勃勃的部隊,由於此部隊的主力從北面陸路進犯邊荒集,哪樣其封河的軍力將不會太強大,所以江文清可憑精湛超的水戰之術破敵封鎖,再從陸路由後抄擊敵人的陸路部隊,趁敵人注意力集中於邊荒集之時,前後夾擊一舉破敵,但以現在所見情況,當然此計不成。

邊荒集的形勢立即轉趨惡劣,赫連勃勃的匈奴戰士不但可以全力攻打邊荒集,黃河幫的部隊更成為另一嚴重威脅。假若於赫連勃勃發動進襲之際,黃河幫同時從水路推進,一旦奪得邊荒集碼頭的控制權,黃河幫的戰士不單可以與小建康的敵人會師,更可直接從小建康或東門攻入邊荒集的腹地,那時聯軍將被瓦解,變成肉搏的巷戰,不待慕容垂和孫恩大軍殺到,邊荒集已失去抗敵的能力。

江文清現在必須作出判斷,究竟黃河幫會否配合赫連勃勃的作戰計畫?

直破天目光移離敵營,朝西岸搜索觀察,兩耳聳豎,可知他不但用眼去看,還功聚雙耳,仔細聆聽。

江文清知他作戰經驗豐富,刻下的舉動肯定非是無的放矢,耐心靜候。

直破天忽然舒了一口氣,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鐵士心於營地西的樹林暗藏大批戰馬,該是供慕容垂之用的。」

江文清神色更趨凝重,點頭道:「看這赫連勃勃下一步攻陷邊荒集的行動,鐵士心該是不知情的。」

直破天同意道:「理該如此。慕容垂的命令應是待他大軍到達時,沿穎水分水陸兩路直迫邊荒集,而赫連勃勃則是開門揖敵的內應。若我們沒有識破赫連勃勃,此計確是萬無一失。」

江文清道:「赫連勃勃的膽大妄為,大有可能是被屠奉三引發,以為可利用屠奉三的愚蠢,一舉摧毀邊荒集的所有反對力量,豈知正因如此露出馬腳。」

直破天問道:「我們該怎麼辦?」

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這位身經百戰的悍將生出一籌莫展的頹喪感覺。

江文清道:「現在我們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設法以快打慢,摧毀黃河幫封河的船隊,再迎擊慕容垂順流而來的筏子。在時間拿捏上必須精準方有效用,且必須在日落後方有成功的機會。」

直破天皺眉道:「我們豈非要放棄夾擊赫連勃勃的行動。」

江文清嘆道:「所以我說沒有選擇的餘地,現在我們立即派人坐快艇回去通知燕飛,他會明白我們要幹什麼的。」

拓跋儀立馬北門,環視四方。

伴在他左右的是夏侯亭和漢人心腹丁宣,石頭車陣布置妥當,形成長長一列障礙,卻沒有人布陣於障礙後,形成古怪特異的景象。

拓跋儀道:「小建康情況如何?」

丁宣答道:「我們正密切注視赫連勃勃的一舉一動,小建康目下戒備森嚴,主力部隊約三百人,聚集在夜窩子東北角和小建康間,看情況該是支持到鐘樓開議會的赫連勃勃。」

拓跋儀向另一邊的夏侯亭問道:「清場一事進行得如何?」

夏侯亭道:「一切順利,我們區內的人均移往西區,由北騎聯負起保護之責。」

丁宣道:「屠奉三的人在刺客館後院集結,人數超過五百,無一不是荊州的精銳戰士,若他們背盟與赫連勃勃連手,我們將一刻鐘也守不祝」拓跋儀苦笑道:「我們必須信任屠奉三,相信他不會如斯愚蠢,在現今的情況下,屠奉三的人已成決定勝負的關鍵。」

夏侯亭道:「石頭車陣布成哩!這麼長達千步的石頭車陣,在敵人集外部隊的優勢兵力下,我們根本沒法守得穩。」

拓跋儀現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徐徐道:「那根本是沒法死守的防線,敵人只要繞路攻來,便守無可守,何況還有小建康的敵人裹應外合。不過若敵人誤以為我們藉此車陣作防禦,正中我下懷。」

接著低聲說出其禦敵之策,聽得兩人不住點頭。

蹄聲響起。

三人回頭望去,陰奇在十多名莉州精銳簇擁下,正朝他們馳來。

拓跋儀打出著手下放行的手號,心中大定,勒轉馬頭,往陰奇迎去。

邊荒集穎水西岸碼頭區。

費正昌旗下的三百好手以東門為據點,在曾化名任九傑與博驚雷交手的顏闖率領下,以渾名「鎮地公」,裝上石頭的大鐵箱鋪迭架障,切斷邊荒集穎水西岸碼頭區小建康和東門間的陸路交通,只余兩個可容雙騎進出的關口,足可應付敵人大規模的衝擊戰。

像其它區域般,所有掣高點均由箭手拱衛,邊荒集已進入一觸即發的戰爭狀態中。

穎水更是冷冷清清,民船商船雖不能從穎水離開,卻可以駛進附近的支流避禍。現在剩下的只有屬於各幫會的十多艘戰船,其中七艘是漢幫的船,泊在河中心處,隨時可以支持岸上己方人馬的戰鬥。

攔河鐵索令形勢涇渭分明。

鐵索以南是漢幫戰船的天下,以北的船隊由飛馬會、羌幫和北騎聯組成,整個碼頭區已落入聯軍一方的絕對控制下。

碼頭處不見人蹤,再沒有人敢在此區盤桓逗留,在大火併會在任何一刻發生的情況下,一般邊民誰不怕變成遭殃及的魚兒。

顏闖立在高及胸口的「鎮地公」後,凝望小建康的方向。

他本為巴蜀的獨行大盜,一生見盡兇險場面,從不知道畏懼是何事,不過此刻卻有很不穩當的感覺。

驀地蹄聲激響,從小建康有一隊人馬馳出,沿穎水西岸的官道,朝北馳去。

顏闖心叫不妙,知道中計,當機立斷,大叫道:「兄弟!隨我來!」

領著蓄勢待發的三百名戰士,飛身上馬,從兩處出口馳出,朝小建康殺去。

議堂內。

人人目光均落在入門處,豈知出現眼前的卻非赫連勃勃或車廷,而是高彥的得力手下小軻。

他是被兩名戰士押上來的,只見他神色倉皇的道:「不要中計,我看到赫連勃勃於兩刻鐘前潛離邊荒集,現在小建康內由車廷主持,舉行鐘樓議會只是個幌子,目的是把你們牽制在這裡。」

人人聞之色變。

燕飛和慕容戰同時彈起來,搶到議堂東北角的大窗,朝匈奴幫的陣地瞧去。

呼雷方急問道:「你見到他從哪個方向離開?」

小軻答道:「他從西面離集,由於高老大吩咐我留意他,所以我一直看緊他。」

卓狂生拍台道:「中計!」

燕飛作出決定,道:「赫連勃勃仍算錯一著,就是沒想過屠奉三背叛他而不配合發動,所以我們仍有平反敗局的機會,只要能迅速攻下小建康,清除內患,赫連勃勃即使能攻進來,也要被逐出去。」

說罷一拍慕容戰肩膊,道:「這裡交給我們,你去找陰奇。」

就那麼穿窗而去,單人孤劍掠往匈奴幫市於廣場東北角的陣地。

大戰終於爆發。

屠奉三和十多名手下飛騎疾馳半個時辰,抵達己方人馬駐紮的小谷。

谷外放哨的戰士向他致敬示意,顯示仍未受到敵人的攻擊。

早於到邊荒集前,桓玄已多次派探子來踩場偵察,並與屠奉三議定以此谷作藏兵的秘密基地。

此谷有三個出口,四周群山環繞,易守難攻,只要作好防禦措施,數千人可抵數萬人的強攻。

經過兩天的準備工夫,他們已建立堅強的壘寨,不懼敵人的強攻,即使要用兵邊荒集,屠奉三仍不會放棄這優越的基地,倘能保住基地,他們進可攻退可守。

當然若有內奸,是另一回事,他不得不親走一趟,正是要奪回控制權,由於博驚雷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之一,故此事必須由他親自處理,不能假他人之手,以免招致不必要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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