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第三章 惡貫滿盈

燕飛敢肯定,花妖的輕身功夫不在當場的任何人之下,包括他自己在內。

花妖的狡猾、戰術、膽量和手段,均高明至出乎所有人料外,假若他們這些除妖團的核心高手無法留下他,他大有可能闖過重重圍困,安然離開邊荒集。最能威脅他的便是在月夜下空曠處布防的箭手,在那樣的情況下,煙霧彈的作用絕及不上眼前的神效。

要知邊荒集胡漢混雜,胡人的騎射本領是無庸置疑。一旦花妖給一隊夜窩族戰士綴上,喂以勁箭,花妖將陷身險境,尤其是於淝水一戰後,邊荒集四周的樹木被砍個清光,根本沒有掩護之物。

所以,花妖最明智的做法是擒得人質,而他的目標正是紀千千,只要能挾千千而逃,人人投鼠忌器下,可徹底消除弓矢的威脅。姦殺紀千千,亦可令此邪魔泄一口被圍剿的鳥氣,令邊荒集永遠蒙羞,對他們造成不可彌補的打擊。

所以,他一直守候在紀千千附近,靜待一閃即逝的時機。

現在機會終於來臨。

當花妖在長廊頂以長鞭從上遠攻費正昌和車廷,令兩人生出錯覺,誤以為花妖全力向他們攻來,事實上花妖卻展開身法,在上方趕過紀千千,再翻下長廊正面攔截,此時他趕到紀千千身後,晉入金丹通玄的至境,全力出手。

劉裕在密林內全速飛馳,不作任何保留,雖明知會使內傷加劇,也不理得那麼多了。

在逃離戰場之際,他聽到至少兩聲男性臨死前的慘呼,只不知王國寶是否其中一人。

孫恩的武功,可用極為可怕來形容,亦沒有別的詞語更貼切。

他不知道任青媞等能阻延孫恩多久,目下最聰明的是,有哪么遠逃哪么遠,直至走不動為止。

紀千千的注意力全集中到前方去,心中已在暗防對方神出鬼沒的軟鞭,除妖團雖然人數眾多,且不乏高手,可是她此刻的感覺,卻像在一個封閉及黑暗的密室內孤軍作戰,誰都幫不上忙,且連敵人的位置也無法確切掌握。

陰寒之氣撲面而來,倏地一點勁氣疾點後腦要害而至,紀千千心叫不妙,駭然變招,反手一劍劈去。

就在此時,她感覺到花妖已近在咫尺之間,魂飛魄散下往一側閃去,佩劍已給毒蛇般靈活變化的軟鞭纏上。

一股莫可抗禦的陰寒氣勁,循劍入侵經脈,登時半邊嬌軀酸麻起來。

紀千千想也不想,尖叫道:「燕飛!」

客房的一方暴喝聲四起,卻是遠水不能救近火。

驀地,紀千千感到一隻有力的手挽上她的小蠻腰,心叫完蛋時,燕飛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千千放心。」一道真氣從燕飛的手輸入體內,紀千千心智精神登時回覆正常,忙運勁保住佩劍。

更奇妙的事發生了,狂揚忽起,以他們為中心往四外狂卷,濃聚不散的迷障煙霧竟奇蹟地往四外翻滾退開,視野亦隨之不住擴展,天上明月再現銀光,蔚為奇觀。

花妖終於現形。

他脫去罩體的寢袍,露出灰藍的緊身夜行衣,長發披散,掩去大半容貌,不過仍可看到他先前尚是搽脂抹粉的女性樣貌,分別只在顴骨凸高而兩眼則凹陷下去,配上他雙目射出瘋狂邪惡的異芒,令人再難保持初見他時的印象。

他的身材變化更大,玲瓏浮凸的曲線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絲毫痕迹,全身再沒有半分多餘的豐肉,像虎豹般充滿爆炸性的動力,依然赤著雙足。

他身後負著個小背囊,難怪各式武器煙彈層出不窮。

此時的他,離紀千千和燕飛尚有丈許,右手長鞭纏著紀千千的長劍,現出錯愕意外的神色。

紀千千甫看到他的「真身」,燕飛的手已離開她的纖腰,蝶戀花爆開一團精芒,以驚人的高速往花妖激刺而去。

花妖狂喝一聲,棄鞭疾退,兩手化出千百掌影,迎上燕飛雷霆萬鈞、蓄勢已久的一擊。

左右風聲驟響,各大高手,先後趕至。

兩道人影乍合倏分,花妖踉蹌兩步,似要往一側倒跌,旋即回覆平衡,拔身而起,不過已被紀千千看到,他左胸脅一灘血漬正不斷擴大,顯然被燕飛刺中一劍。

只有曾參與揭破和圍攻花妖者,方深切感受到此一刺得來的不易。

燕飛雖被花妖反手一掌拍中左肩,卻運功化去他大部份功力,只是血氣翻騰,內腑受到震蕩,要非如此,亦不能在一個照面重創花妖。他的劍未及體,便被花妖的護體真氣反彈出來,不過他先熱後寒的金丹真氣,已令花妖經脈受到嚴重的傷勢。

燕飛雖被震退,但退得很有分寸,直抵紀千千身前,防止花妖臨危反噬,二度向紀千千出手。

人影一閃,刀光劇盛,一人從濃煙衝出,後發先至的斜沖而起,投向花妖,威勢勇不可擋,赫然是慕容戰。

花妖怒喝一聲,臨危不亂,反手從背囊掏出一支粗如兒臂的短鐵棍,全力反擊。

刀棍交擊之聲凌空響起,勁氣激飛,倏忽間兩人已交換了數招,在空中擦身而過。

花妖反手再一棍往慕容戰掃去,慕容戰冷哼一聲,就勢以刀柄狠狠挫中花妖的短鐵棍,花妖劇震一下,猛地張口吐出鮮血,臉容凄厲可怖,顯然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燕飛暗贊慕容戰,其戰略確高明之極,招招均硬迫花妖比拚內勁,顯然是明欺花妖身負內傷。

花妖悶哼一聲,借力颼的一聲,竟臨時改向反朝濃煙投去,就在燕飛和紀千千右方上空兩丈許處掠過。

紀千千大駭下,猛推前方的燕飛背脊,提醒他去追花妖。

燕飛伸腰笑道:「放心吧!」

「蓬!」剛沒在煙霧裹的花妖,噴著血倒飛回兩人的視野里,全身響起骨折的聲音,手足在空中作著反常失控的動作,往地上掉下去。

慕容戰此時落往地上,瞧著花妖從天上掉下來,神態從容的還刀入鞘。

「鏘!」「蓬!」花妖重重掉在慕容戰腳下。

赫連勃勃魔神般神態軒昂的在花妖被截處的煙霧中逐漸現形,輕抹拳頭,令人想到正是這拳頭,奪去曾縱橫天下、無人能制的花妖一命。

紅子春等紛紛趕至,先後落在惡貫滿盈,授首邊荒集格里珠驛店的花妖屍首旁。

燕飛終壓下翻騰的血氣,回頭一瞥,紀千千仍緊握佩劍,花容慘淡,顯是猶有餘悸。輕輕問她道:「沒事吧?」

紀千千不好意思的道:「千千尚是首次目睹有人被活生生打死呢!」武士從四方趕至,表情雖異,均為能擊殺花妖額手稱慶,亦是驚魂甫定。

燕飛伴著紀千千,來到花妖伏屍處,人人不由自主望向紀千千,不知她會如何論功行賞。

姬別不屑地伸腳踢花妖一記,道:「天下竟有如此改變肌肉的邪功?確是聞所未聞,令人大開眼界。」卓狂生吩咐旁邊的武士道:「快去請方總來,讓他驗明花妖正身,我們便可解除戒嚴令,同時把花妖死訊公告天下。」燕飛往赫連勃勃瞧去,剛好對方亦朝他望來,兩人目光交觸。

赫連勃勃微笑道:「我是冷手執個熱煎堆,若非燕兄和慕容兄接連重創花妖,逼他逃回煙霧裡,結果可能不一樣。」窗子打開的聲音此起彼繼,顯是旅客們耐不住好奇心,紛紛探頭窺看。

呼雷方盯著燕飛沉聲道:「燕兄是如何可像未卜先知似的識破花妖詭計行藏,他尚未現身而燕兄已能肯定花妖是在客房內,且瞞過其它旅客。」紅子春點頭道:「花妖未露出尾巴前,橫看豎看都是個女人,沒有任何破綻,燕兄怎能如此肯定他是花妖呢?」燕飛早曉得眾人不會在此事上放過他,目光掃過眾人,人人現出用心聆聽的神色,攤手道:「或許是花妖殺孽太重,令我感應到他的殺氣,又或是冤魂的力量,使我生出感應,我自己也弄不清楚。」眾人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紀千千卻曉得他總算擋塞過去。

四周的武士愈聚愈多,圍得水泄不通。

驀地長廊另一方的武士紛紛讓路,方鴻生脹紅著臉的趕來,直抵花妖屍身旁,全身劇震,像忘記了鼻子的不適般,呆瞧著腳下的花妖。

人人屏息靜氣,看他如何反應,更擔心他說這個並非花妖,哪就嗚呼哀哉。

方鴻生忽然矮了一截,原來是雙膝著地,接著羊臉現出非常古怪的神情,口唇不住顫動,在萬眾期待下,嗚咽著道:「大哥!我終於為你報卻深仇哩!」說罷放聲大哭。

眾人這才曉得,他剛才的古怪神情,是強忍著心內的激動和涕淚。

全場歡呼雷動,聲震驛店。

煙霧開始稀散,現出更廣闊的夜空。

燕飛仰望星空,心忖花妖的一場風暴總算成為過去,可是邊荒集的內憂外患將接踵而來,他能捱過去嗎?

劉裕仆倒地上,不住喘息。

他身處荒村內一間廢屋,本意是穿過荒村,到另一邊的密林覓地休養療傷,豈知甫入村已撐持不下去,只好狼狽竄入此破屋,總好過栽倒屋外。

他不論體力和真氣,均已到油盡燈枯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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