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十章 三雄分道

燕飛、拓跋珪和劉裕三人在淝水東岸、淮水之北,離邊荒集五十多里的─處山頭倒卧下來,因為實在再跑不動。

他們遠遠偏離流往壽陽的穎水路線,又專揀山林密處掩蔽,泅過穎水和淝水兩河,沒有停留的直抵此處,以避過乞伏國仁的天眼和追兵。

最先倒伏地上的是拓跋珪,燕飛倒下即翻身仰卧,看著剛開始發白黎明前的迷人夜空,劉裕則是雙膝跪地,不住喘息。

在這一刻,份外感到生命的珍貴和難得,令他們更珍惜眼前安然活著的事實。

拓跋珪臉頰貼著被露水沾濕的草地,邊喘息邊忍不住的「咭咭」笑起來,兩手拍往地面,笑道:「燕飛你確是精采,最難得是在突變驟至的一瞬間作出這麼正確的選擇,否則我們將伏屍邊荒集,不枉我們兄弟相交一常」跪著的劉裕終抵不住雙膝的疼痛而─屁股坐下,聞言訝道:「你的話前一截我完全同意,卻不明白跟是否兄弟有何關係?」

拓跋珪不能止笑地辛苦的道:「只有是我拓跋珪看得起的人,方可被我當作兄弟,你還不明白嗎?」

燕飛仰望曙光照射,心底湧上溫暖的感覺,身體雖是疲倦欲死,精神卻無比舒暢快意。他曉得永遠也不會忘記此一刻,那種二人同心協力去進行幾乎沒有叮能完成的任務,排除萬難,再死裡逃生的動人感覺。

自娘親遇世後,他尚是首次感覺到生命是如此珍貴,再沒法生出隨緣而死的念頭。

三人不斷喘息,急需大量的空氣,以填補身體所缺的需要。

劉裕辛苦的轉動身體,面對淝水的方向,看著河水往淮水的方向流去,另闢話題道:「我們可能幫了那妖女一把,為她營造出逃生的機會。」

燕飛和拓跋珪暗中同意,她既有本領避過乞伏國仁地氈式的搜索,兼又周身法寶,當然會利用他們突圍逃走牽起的混亂形勢,溜之夭夭。

奇怪的是三人均發覺此刻對她已恨意全消,這或者是安玉晴最特別的地方,不論幹什麼壞事似仍是理所當然的,不這樣反不能顯示她別具風情姿採的風格,確是不折不扣的妖女。

拓跋珪終收止笑聲,深吸─口氣道:「若讓我碰上她,必會教她好看。」

劉裕怪笑道:「你會怎樣對付她,她也不是好欺負的。」

拓跋珪道:「正因她不好欺負,我才要欺負她,那才夠味道嘛!」

劉裕往他瞧去,剛好拓跋珪也從地上抬頭朝他望來,兩人目光接觸時有會於心的放懷大笑,充滿男性對女性的色情意味。

拓跋珪見燕飛沒有反應,滾到他身旁,以手支頷,看著燕飛俊秀的臉龐,訝道:「你在想什麼?是否想在我們兩人的魔爪下來個英雄救美人,不過兄弟要提醒你,這可是個蛇蠍美人哪!」說到最後─句,他和劉裕兩人又放聲大笑,劉裕更笑得前仰後合,拍手拍腿,情狀本身已令人發噱。

拓跋珪笑得渾身骨痛,喘著道:「我好像從未試過這般開心快樂的,什麼事也覺得非常好笑。」

燕飛終露出笑意,悠然道:「道理很簡單,失而復得最令人欣悅,尤其復得的是我們三條小命,所以我們嘗到從未之有的歡欣。」

劉裕點頭道:「說得好!嘿!你還未回答拓跋老兄剛才的問題。」

燕飛淡淡道:「我的腦袋空白─片,只知自己在監視天空,以免失而復得後又得而復失,空歡喜一常」拓跋珪翻過身來,像他般仰望已發白的天空,道:「兩位有什麼打算?」

燕飛倏地坐起來,邊活動筋骨,邊道:「我最想的事是好好睡一覺,不受任何驚擾,只可惜目前仍身在險境,所以希望有那麼遠走那麼遠。」

拓跋珪在片刻沉默後,向劉裕望去,劉裕會意,知道他有私話與燕飛說,更猜到他要說的話,又暗裹希望拓跋珪這些話不能打動燕飛,站起來道:「附近該有道可口的清泉,讓我去找找看。」逕自下坡去了。

拓跋珪瞧著劉裕的背影,有點自言自語般道:「這是個很特別的南人,不但體質非凡,性格堅毅,且識見過人,有勇有謀。」

燕飛望他─眼,淡淡道:「他和你有很多地方相近,但亦有截然不同之處。」

拓跋珪坐起來,道:「聽你的口氣,好像不願和我回北方去。」

燕飛探手抓著他兩邊肩頭,道:「我再不能過以前那種每天都枕戈待旦的生活,而且慕容族的人已曉得慕容文是死於我手上,若我隨你回去,你會於氣候未成前便被慕容族擊垮,即使慕容垂也很難維護你。聰明點吧!你怎可以為我一個人,失掉復國的大業。」

拓跋珪啞口無言。

燕飛明白他是怎樣的─個人,更明白這番話對他的作用,而他說的確是事實。慕容文之死,對整個慕容鮮卑族不單是仇恨,更是污點和恥辱,而此恨此辱只有燕飛的鮮血方能洗刷掉。

拓跋硅望著燕飛,雙目射出真摯深刻的感情,沈聲道:「你小心點,當有一天我拓跋珪立穩腳後,你必須回到我身旁來。」

燕飛暗松─口氣,拓跋珪是他唯─感到無法拒絕其要求的人,他們的交情是建立於童貞的時代,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改變,經得起任何考驗。縱使長大後的拓跋珪如何不擇手段,心狠手辣,對他仍是情愛不逾。

燕飛放開雙手,微笑道:「我也想嘗幾口甜美的清泉水,還記得我們在山瀑嬉水的好日子嗎?」

拓跋珪扯著他站起來,欣然笑道:「若不是你提起,我差點忘記了。近年來我已很少回想以前的事,腦內只有報仇和復國。哈!你真了得,連慕容文也命喪於你手底,大快我心。」

兩人把臂循劉裕剛才離開的方向下坡,穿過─片疏林,看到劉裕在林間─道流過的小溪旁跪下來,整個頭浸進水裹。

劉裕聞聲把頭從水裹抬起來,見到兩人,站起來大呼痛快,頭臉濕淋淋的。

拓跋珪張開雙臂,微笑道:「我的好戰友,讓我來擁抱你一下,這是我拓跋鮮卑族的道別禮。」

劉裕哈哈─笑,過來和他擁個結實,訝道:「你竟不留下看苻堅的結局?」

拓跋珪放開他,改為抓著他雙臂,雙目閃閃生輝,道:「際此苻堅聲勢如虹之時,我難得地知道北方大亂即至,怎可不先一步回去好好準備,搶著先鞭。」

劉裕欣然道:「好小子!想得很周到,若苻堅得勝,你也可快人一步,及早溜往塞外。」

拓跋珪嘆道:「希望情況不會變成那樣子!不過若南方完蛋,你倒可是國亡人亡,對苻堅我是寧死不屈的,更不會逃生。」

拓跋珪鬆開雙手,點頭道:「好!現在我終於明白劉裕是怎樣的─個人。有一天若我能統─北方,大家說不定要在沙場相見,不過我卻永不會忘記在邊荒集內,我們曾是並肩作戰的好兄弟。」

說罷往後退開,一聲長笑,揮手便去,去得瀟洒決絕,充盈令人心頭激動的壯意豪情。

燕飛呆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似已可預見因他而生在北方捲起的狂烈風暴!苻堅若敗,北方必四分五裂,而在苻堅手下諸雄中,只有個慕容垂,可堪作拓跋珪的強勁對手。

劉裕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道:「燕兄是否隨我回去見玄帥?」

燕飛心神不屬的想了片刻,終記起與謝玄之約,搖頭道:「去見你玄帥已沒有意義,我曉得的你比我更清楚,我再不起任何作用。」

劉裕愕然道:「你要到那裹去?」

燕飛現出茫然神色,淡淡道:「我不知道。爭取時間要緊,劉兄請勿理會我,立即趕返壽陽,否則延誤軍機,也是得而復失。」

劉裕知道無法打動他,施禮道別,斷然離開。

剩下燕飛孤零零─個人,來到溪旁跪下,把頭浸進冰涼的溪水內去。

腦海不由自主浮現在長安進行刺殺計畫的那段長達半年的日子。

他為探查慕容文的行藏,扮作周遊天下的世家子弟,每夜進出煙花之地,交朋結友,終於在覷准個機會下在長安著名的青樓外的大街上伏殺成功。

他雖去了心中的仇恨,可是亦結下─道因男女之戀而來又永不會痊癒的深痛傷疤!這是他另一個避隱邊荒集的原因。

現在邊荒集已變成苻堅的後防大本營,天下雖大,他再想不到另一個容身之所。在沒有雪澗香和第─樓的地方,他真的不曉得日子怎麼過?

燕飛、拓跋硅和劉裕分手後第二天的正午,探子飛報壽陽的胡彬:苻融率領的先鋒軍直逼淮水而來,先頭部隊已過汝陰。

胡彬心想終於來了,立即通知仍在壽陽的謝玄。

謝玄冷靜的聽過胡彬的彙報,從容一笑道:「苻堅按捺不住哩!我便助他完成心愿,把壽陽拱手讓他,我們須立即撤往峽石城。」

胡彬對固守壽陽仍是死心不息,盡最後努力道:「據探子估計,苻融的先鋒軍兵力達三十萬之眾,騎兵約二十萬,其它是步軍,以這樣的兵力,足夠在佔據壽陽後立即渡過淝水,進軍八公山攻打石峽城,若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