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狂獒血戰

格林的左邊臉雖然腫得跟蠟筆小新似的,但是第二天傷口就開始結痂,不到一個星期,格林的傷就痊癒了,狼的恢複能力的確厲害。暴龍的頸側少了一塊肉,潰爛得越來越重,老肖仔細檢查以後從暴龍頸部的傷口裡掏出半截斷裂的狼牙,心疼地給暴龍又是打針又是清洗傷口又是喂葯,精心伺候了很久才逐漸好轉。大半個月以後老肖檢查暴龍癒合的傷口,輕輕一按,暴龍仍舊痛得轉頭咬人。

「狼咬的傷口咋就那麼難癒合啊?」老肖對此很鬱悶。

「狼的唾液里有大量細菌和消化液。」我挽起袖口露出一道淺紅色腐蝕狀的特殊疤痕,「這是格林兩個多月大的時候,我不小心被他的小狼牙給刮的,現在格林都四個月大了,這傷口的紅癢還沒完全消退呢。」

老肖看著傷口頭皮發麻:「你可得打預防針哦。」

「放心,我早打了,格林也是打完全套疫苗才帶過來的。」

老肖給暴龍的狗糧里加了一點消炎藥,攪拌著說:「狼跟狗是不一樣,自己的傷轉眼就好了,咬別人的傷口卻老也好不了。」

我笑了。大自然賦予了狼很多特殊的本領,富含細菌和消化液的唾液也在獵食中發揮著特殊的作用,在獵捕大型獵物的過程中,獨狼往往會在獵物腿部或者肩胛這些看似並不致命的地方狠咬一口,然後就展開長達幾天幾夜陰魂不散的跟蹤,直到獵物的傷口腐爛化膿,被傷痛折磨得喪失反抗能力後才一舉殺之。

四個月的格林體態逐漸勻稱,身形的成長奮起直追,原本大得不協調的頭和腳爪也漸漸與身材比例和諧統一起來。格林的尾巴長出了蓬鬆的長毛,像雞毛撣子一般粗粗大大的。他開始換毛了,他喜歡在草地上磨來磨去蹭掉一身的胎毛,換上硬朗厚密的狼毛,他每次跟我親近以後,我的衣服上總是沾滿一片一片脫落的狼毛。而格林一直讓我擔心的半截斷牙不知何時已經脫落了,上下四顆新的獠牙如春筍般冒了出來。新牙不再像乳牙那麼尖利透亮,卻粗壯有力,牙根部渾圓堅韌。其他的牙齒也羞羞赧赧地往外生長,這是狼一生唯一的一次換牙,這小子運氣太好了,獠牙正好斷在換牙之前。

格林對我還有著強烈的依賴。他每天都會守在那扇泛著微光的窗子前,一對狼眼興趣不減地看我的一切動作,等我帶著他一起去曠野奔跑撒歡,這份狂放的自由是那些名貴的藏獒永遠也享受不到的。格林生於荒野,他沒有人類價值觀的肆意炒作,他不會想像自己某天會被身價上百萬地賣掉,如同藏獒一樣為了迎合人類的審美價值要像健美先生那樣保養、健身、美體和補充激素營養,為了避免危險和免遭外來病毒的侵擾,一輩子不能走出獒場。格林寧可一錢不值地自由流浪也不願意身價不菲地被高貴囚禁。

只要天氣允許,黃昏時我常會帶上筆記本到河邊記錄下格林的點點滴滴,並寫上今天的心情和經歷,這是我在草原上除開與格林相處外最大的享受。河邊也是很多動物遠道取水或者鳥兒捕魚的地方,越冬的麻雀把自己填滿草籽,吃得像個大絨球,偶爾能看見一種叫做戴勝的鳥兒在草叢中尋找蟲子,魚狗和大水鳥們常常掠過水麵。格林每次見到鳥都會勃然大怒,他永遠忘不了小時候被渡鴉啄鼻子的痛和被金雕追捕的驚恐。格林的報復心超強,他跟會飛的東西似乎結下了永遠的梁子,只要見到個頭兒比他小的鳥他就一定要兇猛地衝上前,再朝著四散飛竄的鳥兒齜牙咆哮。後來他慢慢觀察鳥兒的習性,總結經驗,學會埋伏起來,趁鳥兒不注意猛撲上去一爪子壓住某隻大意的傻鳥,然後很快咬進嘴裡。於是他得出了更加準確的結論——鳥兒不光可恨還非常可口。有時候格林還會利用我的走動繞到我前方埋伏,迎面撲擊那些被我驚飛起來的小鳥。而格林只要見到大鳥總會縮進灌木叢中,或者迅速地躲到我身後,把尖溜溜的腦袋往我兩腳間一拱,像躲在母雞翅膀下的小雞崽,心有餘悸地死盯著空中大鳥的黑影,直到鳥影完全消失格林才鑽出來。鳥兒的收穫是小魚和草籽,格林的收穫是鳥兒,而我的收穫就在與格林相處的日日夜夜中。

在獒場的這些日子裡,經常引起我注意的就是那隻叫做黑虎的藏獒。黑虎一向很沉默,但給我的直覺他其實是個內心世界非常豐富的藏獒,或許祖先狂野自由的血液在他的體內保存得最多。每次格林回到獒場躺在草地上休息時,黑虎都會裝作毫不經意地走到格林附近不遠的地方躺下眯著眼睛曬太陽,鼻子卻深深嗅著從格林身上飄來的外面的氣息,這些氣息能給他無限的遐思和嚮往,河邊濕潤泥土的味道、兔子和野物的味道、新鮮嫩草汁液的味道……他能感受到格林都去過哪些地方,那些他夢裡都想接觸的味道。然後他的心臟就會在他沉默的胸腔里狂野跳動,儘管這是一份上帝才能觸摸到的心跳。迎著風飄來的這些味道會幻化為黑虎夢境中最絢爛的場景,他的眼神會因此變得溫柔而迷濛。

什麼時候悄然變化的也無從可考了,黑虎開始目送著格林每天拍開窗戶歡跳著躍進我的懷裡,然後和我一起消失在他目力所及的範圍,到傍晚的時候,格林心滿意足地回來,帶著一身他所迷戀的味道。然後他再孤傲地、漫不經心地走到格林身旁,躺在下風處蹭一絲自由之息。這是他內心的一個秘密。

格林和藏獒們相處久了,一天比一天親近起來,很多習慣也承繼了藏獒的特點,最明顯的改變就是叫聲。沒有了母語的引導,我發現他以往從電視里學來的那點狼語逐漸變調,從「歐嗚……歐嗚……」繼而「歐!歐!」終於發出了「歐!黃!花!花!」似狗非狗的叫聲。像從小漂流海外的孩子漸漸淡忘了自己的母語,而他還模仿得不亦樂乎。我心裡焦急起來,可在這沒有電視沒有錄音的草原我怎麼才能教他拾回自己的語言呢?我後悔沒帶復讀機之類的東西來。如果什麼地方有狼語教材我鐵定第一個買!

「嗷歐——」我試探著沖他長嗥,格林凝神聽了一會兒,啪嗒啪嗒地甩甩耳朵仍然固執地轉回狗的音調:「黃!花!黃花!」格林專心致志地學著,聽得我垂頭喪氣,格林啊,等你學會狗語,「黃花」菜都涼了。

每當藏獒兄弟們叫的時候,格林就跑來跑去觀察他們的嘴型,然後就「歐嗚——黃!花!」一派狼腔狗調地胡言亂語,聽得黑虎和森格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最樂的就是北面隔壁老肖場子里的藏獒了。格林一叫,他們便也跟著陰陽怪氣地學起來,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仗著二十多隻雄壯大藏獒的氣勢,聲浪一波接一波,把格林的叫聲淹沒在下面,偶爾他們還夾雜著一些怪裡怪氣的狼嗥,極盡諷刺嘲笑之能。

面對這些挖苦,格林還在像個執著的小傻瓜一樣不明就裡地仔細揣測和學習著。風雪、小不點、森格、黑虎和皇帝終於壓制不住怒火中燒,隔著鐵板牆與老肖家的藏獒展開了叫罵戰!此起彼伏的叫罵吼聲沸騰了整個獒場,養獒的工人喝止不住乾脆掩耳走避,關起門來躲個清凈。

「黃花!黃花!」

「汪汪!汪汪汪!」「吼吼!吼!」「嗷嗚!……汪汪!」南面老阿姐的十多隻藏獒也加入了起鬨的行列,三個場子里的藏獒們一面叫囂一面向鐵皮牆上狂撞猛撲,撞牆的聲聲巨響如同戰鼓擂動更壯聲威。聲戰和撞擊持續了半個小時,鐵皮牆的幾個焊接處終於禁不住幾十隻藏獒的強力衝撞,裂開一道大豁口。老林的藏獒們與這邊的獒隔著豁口見面了。

仇獒相見分外眼紅,平時就飛揚跋扈的老肖家的藏獒均是身強力壯的成年大獒,以頭獒暴龍為首,群起而圍住斷牆。藏獒戰鬥從不知道懼怕,哪怕以命相搏也沒有退縮的可能。仇敵近在咫尺,羞辱吠叫仍像潮水一樣往耳朵里灌輸。黑虎怒火更盛,咆哮著撲向鐵牆豁口。然而堅實的鐵牆畢竟只裂開了一個不大的豁口,一個比人還重的藏獒要穿過去很艱難,黑虎的上半身沖了過去,而胯骨部分卻被卡在鐵牆裂縫間。

暴龍等藏獒一見對方膽敢越境出擊又被困在裂縫中,頓時落井下石地湧上前來。暴龍「趁狗之危」張開血口往黑虎咬去,森森白牙直取咽喉!黑虎頭一偏避過咽喉要害,耳朵卻被暴龍一口咬中,劇烈疼痛之下黑虎猛力掙紮下半身,不顧耳朵被咬反口回攻,暴龍死死咬住黑虎的耳朵不放。直取咽喉和死咬不放是藏獒撲咬的兩大特點。其餘藏獒趁勢上前你一口我一口都是狠狠咬住堅決不鬆口,黑虎孤軍深入九死一生。

森格、皇帝這些平時極為要好的兄弟被堵在鐵牆這頭,眼看著黑虎受難,跳不過去更助不了戰心急如焚,怒吼著用龐大的身軀夯向鐵牆,格林則拚命朝牆頭上跳,想越牆而過!

哐當!在森格和皇帝等藏獒猛烈的撞擊之下,鐵牆粗如兒臂的鋼管柱終於被撞彎,裂隙猛地增大,黑虎下半身一松立時被解救,他頭一甩壯士斷腕般任由暴龍生生撕掉自己的耳朵!黑虎雖然少有戰鬥經驗但是他勇猛非常,而且在老林精心的飼養下體格健壯不比暴龍差,黑虎奮起撲向眼前的一大群藏獒!頃刻間混戰爆發!

老阿姐聽見獒群由最初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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