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暗夜之梟

「我、二哥、十五哥、九哥,咱們先過去找。」我指著遠處沿海路上的一座橋說,「小如開車從那邊轉過去,過去後分頭找,再會合。」

「小心點。」王富貴叮囑了一句,上車離去。我跟老九、阿十五幾個人則小心翼翼地過了河,沿著小熊的腳印跟了過去。

河的另一邊是一片樹林,走著走著海拔有了慢慢的提升。腳下的石頭越來越多,身邊的樹也越來越粗。有些地方全是灌木,連路都沒有。

在這樣一片黑暗的山林里,去尋找一人一狗,無異於大海撈針。而且,那腳印從進了樹林後,就時斷時續。

「媽的,這個王八蛋什麼時候跑這麼快了?連狗都攆不上?」我氣喘吁吁地找了一塊石頭坐下,渾身上下就像是散了架一般。

「他們不是跑得快,」阿十五看著地上的腳印,斜了我一眼,「而是在帶著咱們兜圈子。」

「兜圈子?」我低頭一看,不錯,確實有些腳印是重複的。

此時,天邊泛起魚肚白。我看了下表,已經是早上五點多鐘了。再過一個小時,天就大亮。而小熊卻像是失蹤了一般,連叫聲都聽不到了。

「是不是咱們找錯地兒了?」老九也是氣喘吁吁地坐到我身邊,把鞋子脫下來甩了甩灌進去的沙子,四處張望道,「咱可是上山了?」

「上山就對了!」我咬著牙,又想起電腦里那個山洞的畫面,隱隱覺得那地方應該離這兒不遠,說不定就在我們腳下的某個地方。

「咱們分頭找。」我歇了歇感覺好了點,「一會兒到山頂集合吧!」

於是,我們四個人分別從四個方向上山,進行拉網式搜索。因為有對講機,相互照應也方便,好在這山並不大,要是誰有什麼發現,最近的人也能在十五分鐘內趕到。

山林里沒有路,四周儘是一些葉子落盡了的老樹,張牙舞爪的讓人覺得心裡發毛。地里長滿了可以把人埋起來的長草與灌木,穿行其間彷彿看不到盡頭。我在山林里慢慢地摸索,尋找著每一個可能的角落,小心地往山頂上走。

來到半山腰,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建築。我走到近處,發現它竟像是一座小廟。廟門已破敗不堪,門前是一隻巨大的贔屓,背上馱了一塊石碑,看起來像是被荒廢了很久的。靠海吃飯的人大都迷信,不過信奉的卻各不相同,像南方一些地方大都信奉媽祖,而北方則大多數信奉龍王爺,另外也有不少其他的神靈,所以時常我們在沿海地區會見到很多古怪的廟宇。我曾經在某地見到過供奉烏龜的,一隻碩大的龜殼被擺在大殿里接受善男信女們的香火。

但這座小廟從外表,端的看不出是供奉的哪路神仙。我用手電筒照了照,隱隱約約看著廟門像是開著的,我心裡突然一陣緊張,握著槍的手心也出了汗。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廟門前,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逢廟莫輕入」,這是一句老話,大體意思是,在不知道廟裡供奉的是哪方神明時,不要輕易走進去,因為你並不知道裡邊的神仙到底是吃葷還是吃素,喜歡善男還是喜歡信女,或者壓根就是一些黃皮子、蛇精這類山精野怪的邪廟;遇到一些真神真佛問題不會太大,但若是些邪物,就難免有些晦氣了。

我沿著廟徘徊了幾步。突然,在用手電筒掃過廟門口的石柱下面時,有什麼東西像是反了一下光。我走過去查看,卻是一攤水漬。我又蹲下身看了看,一股騷臭撲鼻而來。

「難道是小熊尿的?」我看著這攤「地圖」,心裡咯噔一下。它果然是進去了么?我不敢再猶豫,一腳踹開了半掩著的廟門。

我把手裡的雷明頓上膛,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廟裡「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院中有幾棵高大的柏樹,柏樹旁邊是正殿、偏殿。那幾間破敗的建築,陰森森的,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

「嘩啦」,只聽正殿中傳來一聲響動,像是有東西被碰翻了。我心倏地緊了一下,端著槍快步走了進去。

進去後我仍然緊靠住身後的牆。被風化的牆皮已經很鬆脆了,被我擠得「噗噗」掉落著。「小熊!」我壓著嗓子喊著,心臟怦怦直跳,夾雜著我口鼻中傳來的喘氣聲,讓我神經綳得快要斷了。

我用手電筒往上照了照,大殿很破,頭頂上已經有幾處見了天光,一個角已經塌了,幾根樑柱的木料胡亂地橫在那裡,還長出了很多雜草。

慢慢往下看,大殿正中擺有一副香案,香案後有一座高大的泥胎神像。

那神像的顏色竟是不與平常神佛造像一般五彩斑斕,而是通體呈現出暗紅的顏色,就像是被血液塗過,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年代久遠,上面的胎漆也開始紛紛剝落,在手電筒發出的LED白光下更顯得詭秘無比。

我捏了一下藏在懷中的眉輪骨,略略定了一下神,繼續小心翼翼地搜尋起殿里的犄角旮旯來,「小熊……老羊……別怕,是我……」我壓著嗓子又叫了幾聲,「我來了……我是老魚。」聲音因為緊張變得有些顫抖。

一陣山風不知道從哪裡吹了進來,風裡若有若無地帶了一絲臭味兒,吹得我脖子後面涼沁沁的。突然,神像後面的陰影處傳來一聲響動。

「誰!」我立刻緊張地用槍指住那裡,悄悄將身體移過去,「是老羊么?」

到那裡一看,卻還有什麼人。

我緊張地把身體靠在背後的神像上喘了一口氣。這裡臭味兒更濃了一些。只聽見背後「咔嚓」一聲,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從頭頂落下,趕忙躲開,只見神像上滾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約莫足球大小。那東西咕嚕嚕徑直從神壇上滾到我的腳邊。

腐臭味驟然濃烈起來,我用手電筒一照,立刻覺得頭皮發麻。那分明是一個怒目圓睜的人頭,糊滿鮮血的臉上,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直嚇得蹬蹬蹬後退幾步,卻感覺背後撞到一個人。回頭一看,我身後立著一個人影。我剛要摸槍,就見那人伸手按住了我:「是我。」

我趕忙用手電筒一照,那人臉上戴著一副眼鏡,一條刀疤從額角拉到耳根,正是阿二!

「二哥……」我有點語無倫次地指著地上的人頭,「有……死人……」

「死人有什麼好怕?」阿二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用手電筒順著我指的地方照過去。他「咦」了一聲,又用槍管撥拉了人頭,然後蹲下身看了看,倏地朝我一笑,「在墳里那小鬼你不怕,一個泥捏的人頭怎把你嚇成這樣?」

「泥捏的?你少誑我。」我有些納悶。

「你看!」阿二伸手把地上的人頭拿在手中掂了幾下,「噌」地朝我扔過來。我本能地伸手一接,還未反應過來,就覺得懷裡一沉。

「媽呀!」我一聲尖叫,當即一屁股坐到地上。而懷裡的人頭正好和我面對面碰了個鼻尖。鼻子里傳來的腐臭味更大,我差點吐了出來。

此刻我腦中一片空白,愣愣地捧著那東西坐在地上,只看到那雙空洞的眼睛正瞪著我。

「兄弟,你看清楚。」阿二哭笑不得地用手電筒指著我手裡的物件,「這分明就是泥捏的。」又指了指旁邊神壇上的泥塑,「你看看,是它的。」

我這才看清楚,神壇上的塑像只剩下一具身軀杵在那裡,就像一具梟首後還未倒下的屍體。而那「人頭」此刻正在我手裡怒目圓睜,說不出的醜惡,看得我無名火起,一把將它扔到地上。那人頭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幾下,一直滾入香案底下,消失不見。那股臭味兒也似乎隨之淡了一些。

「魚兄弟,這是個什麼神仙?」阿二伸手把我拉起來,看著那神像問我。我吐了口氣,那暗紅似血的無頭神像,身上並沒有多少服飾,僅在肩膀上有一副翹著的肩甲,雙手空空也不帶任何法器,只捏了一個奇怪的手印。可惜我對手印沒什麼研究,若那老道在這裡,或許還能找到些線索。

「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這個模樣的造像。」我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一時又說不出來。我問阿二:「二哥,你剛才聞到什麼味兒沒有?」

「什麼味兒?」阿二使勁抽動了幾下鼻子,聳聳肩膀,「沒有啊?」

我再使勁聞了一下,臭味果然消失。「奇怪了……」我嘀咕道。

「怎麼了?」阿二問我。

我搖搖頭,覺得這裡處處透著邪異,而且這地方已經久沒人供奉修葺,估摸著吃香火的也不是什麼好神仙,更斷定此地不宜久留。

「走吧,他們不在這裡了。」我說。

我跟阿二又在廟中轉了一圈,仍然一無所獲。臨出門時,我看著小熊在柱子上撒的那泡尿,心裡不免惴惴,它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兒啊!

「走吧……」阿二背起槍往前走去。我跟在後面走了幾步,只覺得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渾身肌肉劇烈酸疼。晚上在樹上待了大半宿,又追著小熊一直跑到這裡,剛才一番驚嚇、折騰後,後遺症全部爆發出來。

「還行么?」阿二回頭問我,「不行你就在這休息一會兒。我們去找,一會兒再下來接你。」

「還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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