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衣沾不足惜 第039章 林海

說完這句話,他也覺得心中鬆快了許多。

他考慮過,將來在蘇州要面對的自然少不了那蛤蟆精,那雖然是個麻煩,但憑著如今的自己卻是不懼。但更要緊的卻是幫知府夫人順產,這個自己卻是毫無辦法辦法。只是這些理由卻沒法同面前這女子言說。

白素貞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卻又問道:「為什麼呢?」

許仙早已找好了一百多個理由,打算「動之以情,誘之以利」,不信打動不了她那顆善良又柔弱的芳心。

功利版的就是「可以順便積累功德」,求助版的就是「需要你法力幫忙」,動情版的就是「捨不得同你分別」,肉麻版的則是「在你身邊感覺很舒服」。

然而許仙脫口而出的卻是,「夏天抱著比較涼快!」嘴賤版的回答。

若方才可以當作是失言的話,那現在就明顯是在耍賤了。白素貞柳眉倒豎,正欲發作。

卻見白福趕過來道:「許公子,你那位朋友要走了!」

許仙忙道,「怎麼這麼快就走了!」上前拉住白福道:「快帶我去瞧瞧!」

白素貞看著有旁人在,發作他不得。見他飛也似的逃開,方放下怒容,微笑著搖搖頭,一伸手道:「郁蕾,來!」

趴在長椅上的郁蕾「喵嗚」一聲撲進她的懷裡,白素貞低下頭問郁蕾道:「你,想去蘇州嗎?」

沿著曲折的長廊,又回到客廳中。遠遠便見張玉堂在那裡徘徊,許仙上前問道:「怎麼啦?」

張玉堂失魂落魄的喃喃道:「不對,不對!」

許仙道:「怎麼不對了?」

張玉堂抓著許仙的手臂道:「她不是小青!」

小青也是認得張玉堂的,對其還頗有些好感,就陪著他在廳中聊了幾句,只是越聊,張玉堂就越神情恍惚。雖是一樣的容貌,卻處處不是滋味,雖是美人在前,卻令他如坐針氈,便匆匆告辭離去。

許仙疑惑的道:「她不是小青?」

「對!她不是小青。」張玉堂極力向許仙描述小青該是怎麼樣的。

許仙露出一個怪異的表情:「你說的那是女鬼啊!」

他卻忽然明白,小青和張玉堂統共也沒說過幾句話,就是小青把他救回來那段時間而已,反倒是那女鬼與他琴瑟相和,相處的時間更久些。

這就叫「假作真時真亦假」嗎?

張玉堂一下子愣住,喃喃道:「女鬼?」

許仙望著張玉堂倉皇離去的背影,謊言可以被輕易拆穿,但有些東西卻沒那麼容易改變。

回頭卻見高大巍峨的屋宇前,小青站在台階上,神情迷惑不解。許仙沖她微微一笑,我可是又救了你一次!小青瞪了他一眼,轉身回房去了。

許仙搖搖頭,拿出懷裡那片龜甲,這次你總不會拒絕我了吧!

玄機觀的門前,許仙叫開了門,筍兒有些怯怯的望著許仙:「師叔,你又來了。師傅她說過……」

許仙大大咧咧的摸摸筍兒的小腦袋,道:「筍兒,你沒什麼變化嘛!你去為師叔我傳個話好嗎?」

筍兒搖搖頭道:「不好,師傅會罵的。」

許仙又拿手捏捏她滑嫩的臉頰,道:「放心啦,有師叔這次可是有絕對的把握啊!你去告訴她,我帶了《河圖洛書》要送給她,讓她馬上到門口來迎接師弟我!」

見筍兒捏著衣角還有些猶豫,許仙拿出殺手鐧,「要是成功的話,每天都能吃到師叔做的菜啊!」

想起師傅做的「邪惡桂花糕」,又想起許仙做的「正義菜肴」,筍兒眼中不禁頓時浮現出嚮往的神色,握緊粉拳,認真的點點頭,「師叔,你放心吧!」便蹦蹦跳跳的向著內院跑去。

許仙拿著龜甲扇了扇風,等的無聊,就試探著向裡面走去,卻還是第一次來的時候,那樣一望無際的竹林,隨著春風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筍兒翠綠的身影已經消沒在這片竹林中。

許仙心想,這大概也是極高明的幻術,就像是白素貞在仇王府所演練的那樣。應該還要再加上一些術數,陣法而形成的吧!

竹林幽幽,散碎的陽光灑落在林間的小道上,許仙發現自己依舊看不破這片竹林,清幽而迷離的竹還如林中女子的內心,琢磨不透。

當然,憑藉他現在的法力,雖然看不破,也能夠用天雷真火硬生突破,但許仙自然不會這麼做。

許仙只是輕鬆的在林間漫步,享受這中幻術所帶來的真實,只是那間小道觀,卻怎麼都瞧不見。

只有林海如浪濤般的呼嘯著,不絕於耳。而他想像中的接引者一直沒有到來,直到陽光漸漸隱去,有清潤的春雨落下,打在竹葉竹枝上,像是琴師開始拂動另一曲琴弦。

許仙忽然停住腳步,前面一道淡黃色的身影正在雨中慢慢的走著。背對著他,打著油紙傘,傘上繪著八卦的圖案。那傘被她搭在肩上,擋住大半的身體,彷彿不是為了遮蔽天上的雨絲,而是身後的自己。

許仙還是一眼瞧出她的主人,輕聲道:「師姐。」

持傘的女子頓了一下,卻又繼續走著,許仙大步向前追去,可那持傘的女子雖然只是漫步。但許仙無論如何奔跑卻都無法追及,石階彷彿在盤旋上升著,許仙感覺自己不像是在杭州城的小道觀里,而是在深山的山路上里攀沿。

許仙終於體力不支的停下腳步,扶著膝蓋氣喘吁吁的道:「不……不玩了。」

前面那道身影卻並不停下了腳步,依舊慢慢的走著,一步一步的離開許仙。

許仙拿出那片龜甲猛地朝前面擲去,「啪」的一聲打在傘上,又「乒乒乓乓」的落在石階上,她的腳下。

她的腳步終於停了,似乎在猶豫著,龜甲的內面閃耀著星辰般的光點,一明一暗,如同浩瀚的星河,耀亮了她的雙眼。

她猶豫著試探著,終於彎下腰去,拾起那片龜甲,於此同時,皓腕也被一隻大手握住。竹林幽靜,二人保持著這樣的姿態,卻都是無言。

紙傘傾斜,許仙隱約能夠看到一個白皙的下巴和一片紅唇。一點貝齒正咬著下唇,只要輕輕一撥,就能得見她的真容,但許仙卻無法那樣動作。

許仙問道:「想要嗎?」沒有任何遮蔽的,雨絲已經沾濕了他的發梢和衣衫。

「嗯。」帶著輕輕的鼻音自傘後傳來。

許仙就放開了那隻纖瘦的手腕,她拾起那隻龜甲,慢慢站直了身子,猶豫著又抬步跨上一級石階。

許仙忽然道:「我是來告別的。」見她的身體停住,「這龜甲就當作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吧!」手中的龜甲也並非是為了逼迫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若她真的不願意見他,他也不願意強求。

他期待的望著那一片繪著八卦的雨傘,然而她卻只是背對著她,不肯轉過身來。

雨下的更密了!

許久之後,許仙輕輕的嘆了口氣,用輕的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那……再見!」而後轉過身去,沿著石階向下走去。

他轉身的時候沒有看到那鵝黃色的身影輕輕地顫抖了一下。

二人漸行漸遠,她閉上雙眼,也用極輕的聲音道:「再見。」

許仙沿著石階,有些落寞的向下走去。翠綠的竹林都有些幽暗起來,苦笑了一下,幹嘛一副讓人甩了的表情。

而後在一個轉角,卻忽然愣住,那鵝黃色的身影正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舉著傘露出一個尖尖的下巴與薄薄的嘴唇,許仙微笑一下,走過去,輕輕撥開雨傘的邊緣,那張熟悉而秀麗的面容就在眼前,只是臉上也帶著未曾褪去的傷感與些許愕然。

林間一道青影一閃而過,筍兒捂著嘴偷笑,以後再也不用吃桂花糕了。

魚玄機只來得及暗罵一聲死丫頭,便不得不面對眼前那張熟悉的笑臉。

許仙笑道:「你終於肯見我啦!」

魚玄機張口結舌的道:「我,那個,不是!」

許仙伸出食指,虛掩她的嘴唇,道:「我都知道!」而後誠懇的道:「原諒我好嗎?」他決定吸取教訓,不再在女人面前胡言亂語,或者摟摟抱抱了。

魚玄機心裡嘟囔了一聲:「你知道什麼啊!」卻只能微微嘆口氣道:「我原諒你。」

許仙心裡歡呼一聲,恨不得將她抱在懷裡親上幾口。但還是抑制住自己,伸出手抓住傘柄道:「我來吧!」

她便放開了手,任由他為自己持傘。

許仙望望路的兩端道:「現在要往哪走?」

魚玄機卻一言不發的向上走去,許仙只得打著傘跟在她的旁邊,才發現她鵝黃色的道袍前面已經沾濕了不少,貼在身上顯出窈窕動人的曲線,不由又想起那夜她附在自己背上,那種奇妙的觸覺。

魚玄機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忽然停下腳步道:「你若再動妄念……」不知是惱怒還是羞澀,臉上就染上一抹嫣紅。

許仙乾咳兩聲,連稱不敢。想了想,一揮衣袖,漫天的雨絲都避開二人,露出一個「厲害吧」的得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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