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楊貴妃魂斷馬嵬驛 眾大人逃奔朔方道

忽地幾支箭射了過來,楊國忠大驚,抱著腦袋往西門跑去。

軍士鬧起來,一群人揮舞著大刀上去,追上楊國忠,扯過來便千刀砍下。剛才還在商量飯菜問題的大唐宰相楊國忠,頃刻間手腳被人砍斷,憤怒不已的士兵紛紛上來,有人用長槍挑起楊國忠的腦袋,下頭的人就趁著楊國忠的軀體還熱乎,爭相砍砸。

已經做了這樣的事,你就別指望他們收手。

士卒把楊國忠的腦袋掛在了驛站門外,隨即繼續聲討,眾人又殺了楊國忠的兒子楊暄,又跑去殺死了韓國夫人和秦國夫人。場面一片混亂,士兵不認識那麼多官員,有點自知之明的就該閉嘴,但此刻,找死的人來了。御史大夫魏方進(楊國忠的人)見楊家的人死了,厲聲責問鬧事的士兵:「汝曹何敢害宰相?」士兵殺得眼紅,也不跟他廢話,一起操刀揮舞,把他生宰了。

魏方進的血流了一地,他死後,又來了個送死的。聽說士兵嘩變,左相韋見素出來了。要知道,士兵見過的大臣有限,他們才不認識什麼韋小寶還是韋見素,一幫人湊過來,高呼著要群毆他。沒幾個人見過韋見素,但都聽說過,他是個剛正不阿的好人,雖然也是楊國忠的人,但他只不過是楊國忠引來干實事的。縱然在安祿山的事上他不敢說話,但有了他,朝廷才沒爛成一攤臭泥。

軍士裡頭有人認得韋見素,也見識過他的忠貞,忽然大聲道:「你們這群人,別誤傷了韋相公!」眾人大驚,立刻停手,只是無辜的韋見素,腦袋已經被人揍得滿是鮮血,其他部位也都分別有不同的創傷。不過,好在韋見素受的都是皮外傷。放手後,大家一起圍住了驛站(馬嵬驛)。聽說有嘩變,李隆基站了出來,問:「何事喧嘩?」眾人都說是楊國忠謀反。

李隆基倒吸一口涼氣,拄著拐杖,下來好好犒勞了軍士們,讓軍士回去歇息。但軍士不會答應,李隆基累了,他讓高力士去問問這幫人還想幹什麼。見高力士下來,眾人道:「楊國忠謀反,貴妃就不該在皇上旁邊供奉,我們希望陛下割捨情誼,以正法紀!」

李隆基剛要回房休息,聽見有人要弄死貴妃,又轉過身來安慰大家,「朕自當處置……」言罷,入門,拄著拐杖,仰面流淚,默默不語。

京兆司錄韋諤前勸李隆基,「眾怒難犯,如今危在旦夕,希望陛下速決!」叩頭流血。李隆基搖著頭,「貴妃住在深宮,哪裡知道國忠謀反!」高力士也來叩頭,「貴妃當然無罪,可將士們已經把國忠殺了,貴妃現在還在陛下左右,怎麼能讓大家安心?陛下,好好想想吧!」

李隆基的淚再一次噴涌而出,他抬了抬手,「力士,你去吧,讓她到佛堂再動手!」高力士得令,騙楊貴妃說李隆基讓她一起到佛堂懺悔,隨後將她勒死在佛堂之上。

一代紅顏,顛倒眾生,美人被縊,終成遺恨。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和李隆基打鬧,也可以無所顧忌地享用一切,只是從不知道,這已經慢慢為自己掘好了墳墓。如果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楊玉環未必會願意和李隆基在一起。現在,他們也許是所謂的天作之合,然後怎麼了?

楊玉環的屍體被人扔到了木車上,在驛站的庭院里放著。

李隆基讓陳玄禮等人進來看看,看看是不是貴妃。陳玄禮等人免胄釋甲,頓首請罪,李隆基也沒責怪。如果悲憫,就只去悲憫他們兩人的愛情。這愛情,在我心目中,並不感天動地,但也覺得凄婉無助。無數的人,會感慨這樣凄婉的愛情,為他們翻作一首痛徹心扉的《長恨歌》。

那麼,先來欣賞一首詩——

莫唱當年長恨歌,人間亦自有銀河。

石壕村裡夫妻別,淚比長生殿上多。

翻譯版:

你們別總是唱《長恨歌》,訴說這個凄美的愛情故事。

普通人不也有愛情嗎?

石壕村裡,年老的夫妻離別了,他們的淚就不算什麼嗎?

他們的淚,比長生殿(就是華清宮)最美的女人還要多,他們的淚,就不算什麼嗎?

你去哪裡

繼李林甫之後,楊國忠家也被滅門了。

楊國忠的妻子裴柔,和她年幼的兒子楊晞,還有虢國夫人、虢國夫人的兒子裴徽,趁著眾人殺貴妃的時候就逃跑了。他們剛剛走到陳倉縣,縣令薛景仙便讓人抓住了他們,全部處死。車駕要從馬嵬走的時候,朝中大臣該跑的都跑了,陸陸續續跑的也有不少,如今就還剩下一個人,韋見素。

韋見素不走,兒子韋諤也沒走,李隆基以韋諤為御史中丞,充置頓使。

但最近,將士卻並不願意往四川去,楊國忠既然都謀反了,蜀地自然也有陰謀。有人提議去河、隴,也有人提議去靈武,有人說去太原,更有的說,哪兒都別去了,回京師最好。其實所有的人,不管嘴上說想去哪裡,都只有一個目的,想回家接家眷。

李隆基的確很想去蜀地,怕眾人不願意,嘴裡又不敢說。韋諤倡議,「兵少不可輕易東去,不如去扶風,以後去哪裡再慢慢說。」

韋諤,實在聰明,李隆基樂意這麼干,將士們也樂意這麼干。

隊伍要走了,卻有父老攔住車馬,說了一番關中是王朝的根一類的話。父老死活不讓李隆基走,李隆基只能作出讓步。但走還是要走的,他讓太子李亨宣慰父老。父老又纏住了李亨,「至尊既然不肯留下,某等願意率子弟跟隨殿下,往東破賊,奪我長安!若殿下去了蜀地,我中原百姓誰為之主?」李亨這回走不了了,因為就在一刻鐘後,野外密密麻麻地聚集起了幾千的百姓,攔住了去路。李亨對眾人說:「至尊冒著險阻,我怎忍心離開他?而且,我還沒有去面辭,我得先回去告訴至尊,聽他發話!」

人情如何能抵擋賊軍?

靠感情能當精銳嗎?

李亨哭了,策馬要往西走。

建寧王李倓與李輔國執鞚上諫,「賊人犯闕,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興復!殿下隨至尊入蜀,如賊兵燒絕棧道,那中原之地就拱手給了他們了!人情既離,不可複合,即使以後想要重新回到家鄉,能做到嗎?不如收西北守邊之兵,召郭子儀、李光弼於河北,與之并力東討逆賊,克複二京,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復安,宗廟毀而更存,掃除宮禁以迎至尊,豈非至孝之為?殿下何必戀著區區溫情,為兒女之私?」

廣平王也來勸,鄉親父老擁著太子的馬,李亨沒辦法走了。

李隆基在西頭等了很久,見李亨不來,讓人去問。回來奏報,說百姓攔住了太子的去路。李隆基長嘆:「天命啊!」於是,分後軍兩千人及飛龍廄馬給李亨,告諭,「太子仁孝,可以繼承大業,你們要好好輔佐他!」他對李亨說:「你要努力了,不要記掛我。西北的將士,我對他們都很好,你要好好用他們。」

李亨向南哭號不已,李隆基傳令李亨即位,李亨沒有答應。

李隆基行進到岐山(陝西寶雞),有傳言說安祿山已經破了長安,前鋒已經快到這裡。士卒慌慌張張又逃跑了一些,李隆基趕緊從岐山跑到扶風,士卒心神不寧,流言不止。剛好扶風有來自成都的貢奉,春彩十幾萬匹,李隆基把所有絲綢都擺在了庭上,召集將士臨軒告慰,「想要回家的,就都回去吧。朕獨與子、孫、中官前行入蜀,自己也能照應自己。今日與卿等訣別,共分此彩,以備資糧。你們回家後,見到父母和長安父老,為朕致意,各自好好生活!」言罷,淚下沾襟。

士卒都哭了,「臣等死生從陛下,不敢有貳。」

沉默了良久,李隆基說:「是去,是留,卿等自己決定就是了。」

馬嵬方面,李亨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了。

廣平王李俶(李亨的兒子)問眾人:「天漸漸晚了,這裡根本不能駐紮,大家想想往哪裡去?」一伙人沒一個應的。建寧王李倓(也是李亨兒子)認為不能去河西和隴右,因為那裡的軍士,家眷全都在賊人手裡。而朔方並沒有這層擔憂,而且,最重要的是,李亨以前當過朔方的節度使。

李亨的人馬出現了函數曲線的變化:從奉天北上,到了新平,晝夜行了三百多里,士卒、器械損失過半,等到了新平,跟著的不過幾百人;新平太守薛羽逃走,抓住被斬;至安定,太守也逃了,李亨又斬;至烏氏(甘肅平涼南),彭原太守李遵出迎,獻衣物、糗糧;又至彭原,募兵數百人;又至平涼,得了監牧馬數萬匹,又募士,得五百餘人。

與此同時,安胖子也用行動告訴我們,李亨的擔心純屬多餘,李隆基的擔心也純屬多餘。安祿山讓崔干佑慢點走,讓他的大軍留在潼關,留了足足十日,這才讓孫孝哲領著大隊人馬進了長安。之所以讓人家留在潼關不進去,乃是由於安祿山怕自己不到,崔干佑擅自搶東西。不過要注意,他不在乎百姓被搶有沒有損壞他的名譽,他根本沒名譽,他只在乎別人搶了,他自己就沒辦法搶了。

長安遭了大難,孫孝哲,安祿山寵臣,奢侈淫蕩,還和嚴庄爭權奪利。作為安胖子的狗腿子,此人在長安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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