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小獦獠偈語成聖祖 大新聞直言迎盛世

神秀憋屈中……

碓坊,惠能,小孩。

小孩誦神秀偈。

惠能好奇道:「上人,這是誰的偈子?」

小孩自豪道:「你這獦獠,就是無知。弘忍大師說啦,生死事大,想要傳授衣法,就讓門人作偈來看。如果寫得好,就傳為第六代祖。人家神秀上座在南廊上寫好了這幾句,大師讓每個人都背誦,還讓我們按照此偈修行,免得墮入惡道。還說就按人家說的做,有很大的好處呢!」

惠能:「上人!我也要吟詠這偈語,結個來生緣。我在這裡劈柴踏碓,幹了八個多月了,從沒到過堂前,上人啊,能不能帶我去偈語前看一下!」

小孩:「走吧!」

牆面,偈語,信徒、僧眾在低吟神秀偈語。

惠能窘迫地看著旁邊站著看牆的人,「上人……惠能,惠能不識字,可否為惠能讀一下?」

江州別駕(只比州刺史低一點)張日用:「有四句,道是『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惠能:「不錯,惠能也有一偈,想讓別駕幫我寫下來!」

眾人:「你也能作偈,此事稀有!」

惠能:「想要學無上菩提的真意,就不能輕視我們這些初學的。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若輕人,則有無量無邊罪。」眾人驚詫,嘖嘖稱奇,張日用見這獠子語言出奇,於是笑著說:「你就說你的偈語吧,我替你寫上。你要是真得了法,就得先度我,你可別忘了!」

眾目睽睽之下,惠能誦出了這一轟動天下、名傳千古的偈語真諦: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空空如也,是為本性,本自無心性,何處惹塵埃?

眾人讀罷,大驚失色,相顧言曰:「奇了!」「精彩!」「絕,真絕!」「何日這獠子也成了肉身菩薩?」「果然厲害,妙哉!」有人開始騷動,惠能怕有人為衣缽而謀害他,立刻脫下鞋,用鞋底抹去了字跡。然而,偈語已經出來了,人人爭相傳頌。五祖得知,來碓坊看他,見他正舂米,忽然抽出法杖,朝著他後背打了過來。

一打就是三下。

旁人對獠子也沒什麼特別的關愛,反而幸災樂禍。惠能也不躲避,繼續干他的活。

三更,惠能,五祖,禪房。

五祖會心,將衣缽傳給了惠能,讓惠能趕緊逃跑。惠能為躲避,從九江驛(湖北黃梅水路驛站)上船逃跑,一路遭人追殺。三年後,惠明逃到了袁州蒙山,在那裡定居下來,大開法化。後來,惠能到了廣東曹溪境內,一群惡人緊緊相隨,好在出家人也是兵不厭詐,混在一夥獵人裡頭行進。

五祖弘忍大師,早在高宗上元元年(公元674年)就已圓寂,可這個六祖,卻並不知去向,但衣缽在彼,找不到,搶不來,也無可奈何。

十五年過去了,惠能頓悟,我不能為了活命在這裡逃避,而應該為了弘法活著。於是,他收拾收拾行李,到了廣州的法性寺。法性寺的徒眾正在認真聽講,講法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印宗法師。

法性寺中,風吹幡動。

一僧指著隨風飄揚的幡道:「風動。」

一僧指著鼓動幡飄揚地方道:「幡動。」

一時間,眾僧爭論不休,這時,一個其貌不揚的人站了出來,帶著嶺南口音說道:「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

言罷,大眾駭然,更把印宗法師嚇得不輕。

他當下覺察出此人的非比尋常,將他請到了上座。惠能提著包袱上去了,為了驗證他的智慧,印宗再三詰難,卻被惠能用簡單而又巧妙的語言一一化解。最後,印宗法師問道:「行者一定不是常人,久聞六祖從黃梅南來,莫非行者便是?」

惠能點了點頭。

群品駭然,法性寺萬眾雲集,專聽六祖惠能講法。

儀鳳二年(公元677年),有個名叫韋璩(韶州刺史)的人聽說了這個傳奇。他大喜,立刻領著三十多個僚屬和幾十個儒生,馬不停蹄地殺到了山中,來請惠能到城中大梵寺講課。後來,惠能到了曹溪的寶林寺(廣東南華寺)弘揚佛法,一講就是三十七年。

而當年,惠能的師兄神秀,也成了一代宗師。

神秀主領北宗,長安、洛陽信眾,均是他的徒弟。

惠能主領南宗,廣大南方地區,均是惠能的信眾。

然而,就是這兩位本該水火不容的人,卻一直有著超脫世俗的寬仁和慈悲。神秀主張「漸悟」,惠能主張「頓悟」,兩者途經雖有不同,但終究涅槃,卻是一樣。時間又過去了三十年,神龍元年(公元705年),一向酷愛佛法的武則天非常希望自己能看一眼六祖,聽聽六祖講法。

神秀推薦了惠能。

神秀已經九十歲了,他名震京師,人稱「兩京法主,三帝門師」。

武則天向惠能發出了邀請函,可惠能卻不願前往。

神秀見師弟不來,親自寫信邀請,言辭懇切。送信的使者帶著老人家的信去了,見到惠能,惠能依舊堅持不往。他告訴使者:「我相貌醜陋,北方的人見了,恐怕對我們的佛法大有不好之處。再者,先師因我跟南方有緣,所以讓我在此傳法,也是不能違抗的。」武則天沒機會看見惠能了,在這一年,八十二歲的她下制:

去帝號,稱則天大聖皇后。

王、蕭二族及褚遂良、韓瑗、柳奭親屬皆赦之。

李顯複位後,改稱寶林寺為中興寺,由韶州刺史韋璩重修,又給予法泉寺額,並以惠能新州故宅為國恩寺。

有一天,惠能忽然說:「我要走了(吾行矣)。」言罷圓寂,整個室內像是一剎那充滿了奇異的香味,有一道白色的飛練從天而降,落到寺院旁的樹林,把整個樹林都映成了白色。鳥鳴獸嚎,生動四野。第二日,天下僧眾,雲集而來。而惠能的神龕和衣缽一起被運到了曹溪。

原本,這只是一個圓寂。

但時至今日,惠能還在,人們還能親眼看見他的真容。

人們發現,六祖惠能的真身竟然不壞不爛,真身被定格保存了下來,一千多年過去了,真身依舊栩栩如生。如今的六祖殿,香火甚為旺盛。文明傳承,就是如香火一樣,綿綿不息。六祖真身,千年未曾遭遇過什麼劫數,哪怕到了日軍侵華時期。

日本人曾極度懷疑此事造假,想提著刺刀解剖,卻又害怕佛祖。於是,日本人只用手術刀在身後挖了一個小洞,見有內臟,大驚失色,立即縫合,頂禮膜拜。

不幸的是,「文革」來了。

「文革」時,紅衛兵拉出六祖真身上街遊行。他們在六祖頭上蓋了一個鐵鍋,上面寫上大大的「壞蛋」二字,將割開肚子的六祖腸胃全部挖出,踹爛肋骨和脊梁骨。六祖只剩下破爛的空殼和一隻頭顱,有人開始喊口號,說地下的骨頭都是豬骨頭、狗骨頭,並發誓剷除一切封建迷信。

香港聖一法師,讓人冒死拍照。人們把六祖真身埋在了土裡保存下來,一直等到「文革」過去。

佛源和尚說:「六祖靈骨取出時,因入土已十多年,南方潮濕,肋骨已有霉變,但仍有條塊形。脊骨受潮更重,更不如入土時的形象。丹田祖師的靈骨就更不如從前了。我將二位祖師的靈骨捧回自己的屋中,用木炭火烘乾抹凈,用一整塊檀香木將脊骨、肋骨一節節駁接在檀香木上,粘好之後,再如法放入真身內。外用綢布和漆封閉,並在檀香木上刻記,載明因果。六祖的腑臟已朽,只好烘乾成末,與檀香末混合塑形,放置於六祖胸內。當時我號啕大哭,發誓要生生世世護持六祖真身。當年的情況難以想像,如果我知道我不會死的話,決不會把六祖、丹田的靈骨埋到後山,受此損壞。此事我亦未盡到保護之責,心裡難受之極,只有今後更加細心愛護常住,捨身忘命也要保護好六祖。」

斯人已去,留給我們的,我們該好好珍惜。

錢穆先生曾經說過,一個國家的國民,尤其是自稱知識在水平線以上的國民,對其本國以往歷史,應該略有所知。

而且,在這略有所知之中,還附隨一種對本國以往歷史的溫情與敬意。他不會對歷史抱一種偏激的虛無主義,不會感到現在我們是站在以往歷史的最高頂點,而將我們自身種種罪惡與弱點,一切諉卸於古人。

我們應當相信,每一個國家,必待其國民具備上列諸條件越來越多,這個國家才有向前發展的希望。

六祖圓寂之前的一年,也就是公元712年,發生了許多值得說道的事情。

第一,口臭帝宋之問抑鬱而終,死前他看望了病榻上的杜審言,杜審言見到一大批來看望他的文學家,很悲憫地對大家說:「我真為你們難過,我不死,你們的文章永無出頭之日,我死了,估計你們得高興死。可是,我杜審言如此英俊瀟洒,才華出眾,就怕死了沒有後來人啊!」不過杜審言錯了。

第二,自稱往前推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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