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李敬玄作孽弄軍事 婁師德擔任論吐蕃

天后不完全自信,否則也不會讓李治一年換好幾次年號。每一個年號代表一種人生的態度和國家的理念,從這些年來的年號可以看出,天后的理念有些混亂。天后還是很講道理的,她原計畫無論如何要去嵩山封禪才罷休,但吐蕃的入侵,讓她暫緩了自己的計畫。現在的吐蕃,跟以前一樣強,只不過他們早就把松贊干布拋在了腦後。

自從打敗薛仁貴後,他們頻繁騷擾唐朝邊境,終於惹怒了李治。

李治分析:第一,新羅趁著高麗破亡,把安東都護管轄之外的高麗舊地全部侵吞,應該管管了;第二,吐蕃頻繁騷擾邊境,實力強大,也得管;第三,這一東北一西南的,兵分兩路,是不是有點兒管不來?

最後,李治決心讓周王李顯擔任洮州道行軍元帥,去和吐蕃較勁。為了防止李顯用鬥雞的方法打仗,李治給他安排了劉審禮等十二位總管,供他指揮。同樣為了防止李顯勢單力薄,李治讓李輪擔任涼州道行軍元帥,加上左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的鼎力支持,用以確保萬無一失。在對待這個問題上,李治很盡心。

李輪,李顯的弟弟,酷愛書法和文藝,熱愛訓詁學,他望著「契苾何力」這個名字,就像感覺到一股熊熊烈火在胸中燃燒,燃燒,再燃燒。這一天還是來了,考驗他實力的機會來了,他激動得睡不著覺!

烈火燃燒到最後,熄滅了,李輪扭頭問左右:「周王(李顯)去不去?」

左右給出了一個很明確的回答:「不去。」

「哦……怎麼的呢?」

「不知道,總之就是不去了。您去不去?」

李輪咽了一口苦水,「哦……哥哥不去,我也不好意思去(然二王皆不行)!」

兩位仁兄的禮讓著實令人羨慕,然而仗還是要打的。

朝廷派左僕射劉仁軌鎮守洮河,準備反攻吐蕃。吐蕃進進退退,沒了就搶點兒,有了就消費,雙方僵持了一年。唐朝方面認為,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劉仁軌,趕緊回朝商議出兵吐蕃的事。

劉仁軌回來了,但如今的情況讓劉仁軌很憤怒,每當他上奏的時候,總有一隻蒼蠅在一旁故意為難他。

李敬玄,以前待在吏部負責選官,很有聲望,現在主要負責跟劉仁軌對著干,因為他最懂得《周禮》和新禮上頭的繁文縟節,所以能跟李治說得上話。跟一個軍事白痴叫板,還叫得津津有味樂此不疲,劉仁軌也犯了小孩子脾氣。互相看著不順眼的二人開始暗中對抗,李敬玄每回都壓得劉仁軌喘不過氣來,劉仁軌忍無可忍。但終究,他還是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讓喜歡挑事兒的李敬玄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回忽悠。

劉仁軌推薦西邊鎮守的人選時,是這麼寫的:「西邊兒鎮守的事兒,我認為除了李敬玄,還真沒有第二個人能幹得了!(西邊鎮守,非敬玄莫可!)」

李治很欣賞劉仁軌的知人善任,他完全沒料到,這麼嚴肅的事情,竟然被劉仁軌用來報復同僚了。開會的時候,他說,李敬玄與劉仁軌當庭討論的細節,朕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敬玄舉例、排比,真可謂是如數家珍,讓他去西邊鎮守,的確是最好的選擇。李治點名李敬玄,李敬玄要哭了。

讓一個銓選天才選官和讓一個軍事白痴打仗,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李敬玄很有自知之明,他趕緊謙虛地表白,說自己其實啥都不懂。李治用讚許的態度表揚了他的謙虛,但李敬玄還在推辭。李治有些生氣,他斥責李敬玄,「仁軌就是要朕去,朕都他媽的萬死不辭,你還有什麼好推辭的!(仁軌須朕,朕亦自往,卿安得辭!)」李敬玄只有領命,成為了洮河道大總管兼安撫大使。

五月,募集而來的猛士集結完畢,行軍途中忽然遭遇強冷空氣,一身夏裝的士兵凍傷無數,甚至有被凍死的。這是一個不妙的開局,李敬玄謹慎小心地上表朝廷,一是援軍有死傷,二是頭一次與吐蕃交鋒,唐軍大破敵軍。河湟古道(黃河、湟水交匯處)的咽喉之處,是唐軍與吐蕃交戰的地點,也是中原勢力進入河湟地區的必經之路。

初戰告捷,讓李治開始把心思轉向東部。

新羅恬不知恥地幫助大唐鎮守,監守自盜,口頭上服軟,但做出來的事情卻表現出不想臣服的樣子。到底要不要把新羅也滅了,把所有附屬國都劃歸唐朝管理,成為李治左右為難的大事。侍中張文瓘,老人家卧病在床,卻非要爬起來去面聖,反對出征新羅。張文瓘認為,現在吐蕃為寇,大唐發兵西討,新羅雖然不順,但也未曾犯邊,如果又去東征,恐怕於公於私都不堪其弊!

上諫幾日之後,張文瓘病情加重,儀鳳三年(公元678年)九月初九薨,七十二歲。張文瓘是對的,因為單單吐蕃戰場,已經讓唐軍疲憊不堪。

李敬玄的十八萬大軍在青海東部與吐蕃大將論欽陵遭遇,唐軍指揮混亂,被攪成了馬蜂窩。因為地形不熟,李敬玄讓軍隊待在低谷,一動也不敢動,傻啦吧唧地等待吐蕃大軍從高處俯衝下來。大將劉審禮自顧不暇,所率精銳又全部戰死,被吐蕃人生俘。

李敬玄見劉審禮都被俘虜了,大驚,這才想起來要指揮一下軍隊。

他做領導狀揮揮手,用帶著哭腔的語氣喊道:「都愣著幹嗎,還不趕緊給我撤!」

大唐軍隊一路狼狽逃竄,逃到了承風嶺,一個可以作為屏障,供軍隊安頓的地方。至少,李敬玄是這樣認為的。

論欽陵讓跋地設尾隨而來,吐蕃大軍在承風嶺摸進,他們看到了搞笑的一幕。李敬玄又把軍隊屯在了低矮之處!不是,這是在開玩笑么?李敬玄沒開玩笑,他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讓人在下頭挖了很多泥溝。跋地設莫名其妙,但他斷定,唐軍真的是逃命在此的,所以,他站在高崗,做出了鄙視的手勢。(聞審禮戰沒,狼狽還走,頓於承風嶺,阻泥溝以自固,虜屯兵高岡以壓之。)

怎麼辦,敵兵殺下來了,到底要怎麼辦?!

……

有計謀的快說,我什麼都不懂!

一個高大威猛的將軍站了出來,用極度自信的語氣對李敬玄說:「給我五百精銳,我能直搗黃龍!」

真的嗎?快!

大人只需在此立等片刻,屬下去去就來!

去吧。

李敬玄長舒一口氣,惴惴不安地望著黑齒常之點兵、遠去,直到看不見這黑夜中的背影。李敬玄只聽見山岡上一陣騷動,嘁嘁喳喳的響動,和哭爹喊娘的叫嚷,一段時間後,就只剩下鬼哭狼嚎。

黑齒常之回來了,他理了理自己的武器,向李敬玄彙報了一下情況,「吐蕃大軍被打到全軍潰爛,跋地設已經領兵逃跑了(虜眾潰亂,其將跋地設引兵遁去)。總管,我們是立刻去追,還是趕緊去追?請回答!」黑齒常之想用這次大勝激勵一下李敬玄。李敬玄點了點頭,他讓黑齒常之先去休息。

第二日天一亮,他就下達了一個讓人喪氣的指令:撤軍鄯州!

狼狽不堪的唐軍開始了集體逃亡,裹著包袱當流民,也不打算去鄯州(青海樂都),也許是吐蕃太強大了,大家趕緊逃命吧!

在李敬玄的帶領下,大軍潰散開來,再也召集不起來了。

趁著論欽陵沒有發覺唐軍的現狀,還有躲到安全地帶的時間。將領都被俘虜,大總管又什麼都管不了,士兵逃,也就逃得坦然。有一個高個子的大胖子,也收拾收拾東西,坐在大石上望著比兔子跑得都快的唐兵,準備加入他們的行列。他叫來幾個人,又叫來幾個人,說了些大家聯合起來,至少能有個照顧的話,大家就追隨他,一起停在那裡招呼逃兵。

看著越聚越多的人,他進行了一番自我介紹。

他叫婁師德,是貞觀四年(公元630年)生人,少年時進士及第,如今四十八歲。他是大唐的監察御史,本是一介書生,卻始終有血戰沙場的夢想。這次參軍,他響應皇上《舉猛士詔》的召喚,以文采卓越充軍,只是當一些閑職。

但如今這等狀況,他不能坐視不管,軍在人在,軍毀人亡!

說完,在眾人冷淡的眼光中,他提了提自己的褲腰,大腹便便地望向西方,「人,可以這樣亡命天涯一輩子,為何不能殺入敵軍,一雪前恥呢?大唐玄甲,所有的敗績,都是領導的不當,而不是你們的不力啊!」逃兵們開始重新審視眼前這個人,他剛毅的眼神告訴他們,與其相信逃亡可以保命,不如相信鎮定可以立功。

婁師德說:「我只需要你們集合起來,彙集成浩浩蕩蕩而又沉穩無比的鐵軍,與對方對峙,僅此而已。」

吐蕃人聽說李敬玄狂逃後,率眾來追,卻瞧見婁師德在此處紮營,大軍像什麼敗績都沒有似的,穩穩噹噹和他們對峙起來。吐蕃不敢妄動,他們還記得圍剿李敬玄的深夜,被幾百個唐兵殺得血肉翻天的場景。

不久,唐營中走出一個大胖子,穿著文人的官服,領著幾個使者來和吐蕃談判了。他們往赤嶺方向走去,吐蕃大將論贊婆迎接了他們,寒暄完畢,步入正題。

「以吐蕃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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