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王皇后蕭淑妃同病 許敬宗李義府相連

許敬宗並沒有學到李績的精髓,但他在丟人現眼方面卻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長孫無忌不敢說話了,許敬宗得意萬分,他跟朝臣放言,「鄉下的老頭多收了十斛麥子還想著能換個媳婦,現在皇上想要立個皇后,干你們這幫人屌事?(田舍翁多收十斛麥,尚欲易婦;況天子欲立一後,何豫諸人事而妄生異議乎!)」

眾人紛紛咬牙。

褚遂良被貶成了潭州(湖南長沙)都督,而王皇后和蕭淑妃,下場只會更慘。

永徽六年十月,李治下詔:「王皇后、蕭淑妃謀行鴆毒,廢為庶人,母及兄弟,併除名,流嶺南。」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詔書一下,舉朝嘩然,唯有許敬宗同志不嘩然。

他抓住機會,上書一封,「故特進贈司空王仁祐(王皇后父親)告身尚存,使逆亂餘孽猶得為蔭,並請除削。」這著實能噁心出一身的雞皮疙瘩,許敬宗高昂的聲音回蕩在空中。特進贈司空王仁祐,封蔭下的子孫還有的在做官,臣懇請把他們全部革職查辦!

臉皮厚到一定程度,也是需要能耐的。

李治就很欣賞許敬宗的能耐。

他對許敬宗的觀點持讚許的態度,先削去了司空王仁祐滿族的官爵,又接受了百官的上表。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十一月初一,司空李績拿著璽綬(玉璽和綬帶),在典禮上冊封武則天為皇后。

三十二歲的武則天終於成了皇后。

李治越來越喜歡她了,她對韓瑗、來濟這樣的人並不記仇,還拿著他們的反對狀告訴李治,像這樣敢說話的好官,陛下就應該重用才是。李治緊緊握住武皇后的手,會心地笑了。但韓瑗似乎並不領情,他認為武皇后之所以這麼干,那是有原因的。他屢次辭官,但李治是不會讓他走的。

讓反對者親眼看著他們所反對的人飛黃騰達,不是很好嗎?

韓瑗是對的。

皇后之所以不能隨便廢,那是因為她身後還有無數姻親,皇后一廢,牽扯的不是一人兩人。更為棘手的是,王皇后和蕭淑妃被廢之後,也不能做回普通人,她們會被打入冷宮,孤獨終老。雖說王皇后沒能給李治生個一兒半女,可畢竟都是在一個炕頭上睡過的,說沒感情那是騙人。

冷宮未必冷,冷宮夏天燥熱,蚊蟲到處都是,冬天很冷,也沒有可供取暖的小紅爐。王皇后和蕭淑妃被廢后,就被安排在這樣一個別院。

武皇后新冊立後的幾天,李治忍不住對前妻的想念,跑到偏僻的別院去探望她們。

當他走進這院落的時候,他立刻被裡頭的場景鎮住了。

院子裡頭,枯木的葉子早已落光,那天氣,冷得能把空氣凍住。院子的盡頭是一間小屋,小屋的門被人用木板釘得死死的。小屋封閉極嚴,就像被土黃色的繃帶纏繞過的木乃伊一樣。唯有牆上的兩個剛能送進碗筷去的洞眼,可以讓人往裡頭看看(唯竅壁以通食器)。更令李治吃驚的是,這小屋根本就沒有門,兩個女人的吃喝拉撒全部就地解決,裡面傳出來一股骯髒的氣息。

就算喂狗,也沒有這個喂法吧!

李治是個窩囊的人,他想哭,他心疼得往裡頭瞅,卻什麼都看不見。

見看不見人,他朝著窟窿喊:「皇后、淑妃,你們在不在?」

一個蒼老得嚇人的聲音響了起來,「妾身犯了罪,成了宮婢,陛下怎麼還這樣稱呼?」言罷,嗚嗚哭了起來。停頓了一會兒,王皇后又說:「陛下若是念及舊情,讓臣妾再見日月,臣妾無以為報!如能讓臣等出去,就請把這個院子做回心院罷!(至尊若念疇昔,使妾等再見日月,乞名此院為回心院!)」

李治被這場景嚇壞了,他哎哎了兩聲,說:「朕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李治辦事兒速度不慢,他第一時間組織人員對此事進行商討。

與此同時,武皇后的眼線早就將故事的經過全盤托出。武皇后聞訊大怒,也不等李治他老人家的大駕,自己跑到別院,讓人拆開了釘在門上的木板。

她們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快重見天日。

高高暖暖的太陽底下,站著一個大臉盤子的女人。那女人一臉鐵青,沒等她們適應陽光,就讓人將王皇后和蕭淑妃拉到一邊,用帶刺的荊條猛抽了一百鞭。兩個女人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但武皇后沒有絲毫心軟,她充分發揮想像力,讓人砍去她們的手腳,把她們放在地上亂爬。

夠了!

武皇后搖搖頭,不夠,還不夠。

還要更刺激。

她讓人找來兩個酒缸,將剛剛做好的「人彘」扔到裡面去,被酒精煞得亂叫的王皇后和蕭淑妃,她們的叫聲讓武皇后很開心。武皇后不想讓她們死那麼痛快,又讓人把她們從酒缸里拉出來,令人拳打腳踢,並揚言要讓這兩個老娘們兒骨頭碎成一片兒一片兒的(令二嫗骨醉)。

兩人身上沒有了手腳,又多處骨折,再次被扔進酒缸里後,因為疼痛,很快就死了。但如果您還有點兒想像力,一定知道,武皇后還會想出更變態的花樣來折磨別人的屍首。她認為,即便是砍去了手腳,不砍頭也還是沒有侮辱性。她來到別院,讓人把她們的屍體從酒缸里拉出來,砍去腦袋,懸掛在門口。

李治也用不著糾結了,他可以去哭。

幾天後,在武則天的要求下,李治下敕,改王皇后姓氏為「蟒」,蕭淑妃姓氏為「梟」。李治也真聽話,老婆說什麼,他就聽什麼。但限於且僅限於武皇后,其他人免談。

敕書一下,就意味著全天下人每回提到這兩個人,就必須改口改字。

你信報應嗎?

據說,武則天這輩子都被兩個人的鬼魂困擾,常常夢見長發披肩的女鬼前來索命。傳言身在後宮的她,因經常夢見這兩位泣血的女子,以後也不敢養貓,因為蕭淑妃死前一直詛咒,說以後武則天就是老鼠,她就是貓,生生世世斷她喉嚨。武則天因此神志不寧,最後直接搬家去了蓬萊宮。

可惜武則天不信報應,如果武則天真這麼弱,她就不會枉殺那麼多人了。

王皇后全族被端,和許敬宗的辛勤勞作有很大關係。王皇后死後,許敬宗上了一封莫名其妙的書,極盡扯淡之能事。

上書上是這麼說的:「爝鱗煎膏,嚴憲染鼎,之乎者也,亦已焉哉。星隕出塵,萇魴生菌,臨表涕零,不知所云!」需要說明的是,以上上書,純屬虛構。不過本人見過許敬宗同僚的上書,因為看不懂,所以就來了個縮減版放在上頭,用以描述他的不靠譜。這一封不靠譜的上書果然震驚了李治,李治把許敬宗召來。

「許愛卿奏章寫的是什麼意思?朕怎麼沒看懂啊?」

許敬宗終於可以隨便解釋他的文章了,「臣上書的意思是,皇太子是國家的根本,根本還沒解決,那麼天下則無所系。而且,如今身在東宮者,出身本就卑微,如今知道國家已經有了正嫡,肯定不會安心。身處重要的位置而對自己有疑慮,恐怕不是宗廟之福,希望陛下好好想想!」

李治明白了,許敬宗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這是想讓自己把皇太子李忠給廢了,改立武則天的兒子為太子。

沉思片刻,李治給了許敬宗一個令人驚異的回答。

李忠他自己已經主動讓位了!

許敬宗高興得要發瘋,卻故作鎮定地說:「真高興太子能像泰伯學習!」李治也在那裡點頭稱是。接下來,許敬宗正了正自己的身子,很嚴肅沉穩地對李治說:「那就趕緊的吧!(願速從之!)」

李治很欣賞許敬宗能體恤皇帝的苦心,他決心不辜負民意,乾淨利落地廢掉了李忠,改立李弘為太子。

而李忠,年十四歲,李弘,年四歲。

我們應該佩服許敬宗的觀察力,自古立長不立幼,但許敬宗認為,李忠是李治隨便跟人生的,那是不算數的。因不能生育,王皇后認領李忠為子,這才撿了個大便宜。李忠被貶為了梁州刺史,但他這個刺史當的,還不如直接賜死強。他每天都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武則天派人來殺他。

來、李

來濟和李義府被人們合稱「來李」,那也是有原因的。

就好比人們習慣性地說「南慕容、北喬峰」一樣,或許,和你齊名的,會是一個人渣。來濟充分地享受到了和人渣齊名的待遇,不過如果真論文采,李義府似乎不比來濟差。他寫過一首詠鳥的詩,曰:「日里揚朝彩,琴中伴夜啼。上林如許樹,不借一枝棲。」自從他詠過鳥後,李治便愛上了這個風流才子。

李治不是一個糊塗蟲,他喜歡李義府,那也是非常有原因的。

李義府不僅是才子,還是一名優秀的心理學家。他寫的《度心術》名揚海內,也是他賴以存活的法則。只不過,這樣的法則,到最後只能連自己一起坑害。《度心術》上說,愚人難教,欺而有功也(愚昧的人教不會,騙他就行);智者亦俗,敬而增益也(聰明的人也會俗,你越尊敬他,他就越俗);正不屈敵,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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