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李孝恭聽言李藥師 眾好漢問計劉黑闥

倉促之間搬來救兵,倉皇應戰,兵家大忌。可是,此時,唐朝的兩位優秀將領卻對如何出兵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兩種看法分別是:第一種,救兵驟集,倉惶應戰,應該即刻出兵對其進行衝擊;第二種,救兵驟集,氣勢正旺,應該等上一天,待他們有所變化的時候再打。如果你是唐軍的將領,你會如何選擇呢?

以霹靂手段,制敵人於不意——第一種,立刻出兵。

恭喜你,你可以當征南大總管了,因為李孝恭將軍也是這麼想的!

這種想法得到了廣大同仁們的一致認可,可李靖不認可。於是,戰神李靖同志發話了。李靖認為,如果此時出戰,敵人勢必會拼了老命。這可是一個國家的兵力,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如果等上一天,他們調整完畢,一天半之內就會在整體戰略上做調整。他們所作的調整無非就兩點:第一,外層要防禦;第二,京師要保守。如此,蕭銑的大軍就會兵分兩路,一路在外,一路在內。同時,由於之前蕭銑對各部門將領奢侈驕橫之風的憤怒,上下離心,我軍可以利用其日久生變的情況對其進行肢解。

明白?

明白。

執行吧。

慢,天下沒有老闆要遵經理命的事兒。

現在,李孝恭同志是老大,李靖只是一員偏將,雖然在眾多偏將中拔尖,但終歸是副的。再說,李孝恭也是百戰名將,在戰場上膽識不凡。史載李孝恭「少沉敏,有識量」,他對待敵人就好比秋風對待樹葉一樣無情。他對李靖的分析很不以為然,事情哪會像李藥師說的那麼准!於是,他決定以精兵出陳,要求兩個時辰內解決完所有戰鬥。

問題出現了。

李孝恭帶領的軍隊不是重甲裝備的玄甲軍,而是十二總管率領的水陸大軍,雖然也有精銳部隊,但跟李世民的打法比起來,還是少了些東西。李孝恭讓李靖鎮守營地,自己率領精銳過江與蕭銑對戰。照理來說,此種打法和二皇子李世民同志極其相似,應該大破敵軍才對。可事情出乎所有人意料,一戰下來,李孝恭大敗。

為什麼?

李靖知道,秦王總是喜歡在出兵前等敵人厭煩,待敵人精神放鬆再發動突然襲擊;而大將軍性急,該慢的時候不能慢下來,專門跟做好戰鬥準備的人作對,不敗才怪。

李孝恭打了敗仗,乖乖縮回了對岸。他這才不敢小瞧李靖,這人眼光真的很獨到。於是,謙虛的李孝恭決定讓李靖擔任討伐蕭銑的總策劃。李靖得令,走到長江岸邊的高險之處查看蕭銑部隊的情況。

呈現在李靖眼中的是一團螞蟻。梁國大軍正如螞蟻搬運工一樣,在船和岸上負重而行——搬糧食。大軍出征,總要有糧草。糧草充足,是要準備打持久戰。時間一久,敵軍防備只會更加完善,取勝只會越來越困難。但是,李靖卻從對方的狀態中看到了間隙。現在,就是現在,一刻也不能等,馬上出兵!

李靖看到了,螞蟻一般的人站位都很不合理,他們連武器都不知道放在了哪裡,如果此時派兵出擊,定能像殺豬宰羊一樣輕易!

李靖一聲令下,十二總管大軍一起對蕭銑發起了衝擊,霹靂一般將這些扛著麻袋以烏龜速度蠕動的敵兵打得沒處跑。扛糧食的人,是不會穿著鎧甲帶著弓箭,還拿著大槊的。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上戰場,沒有武器,你就是靶子。蕭銑的大部隊還以為唐朝軍隊剛剛敗走,怎麼著也得歇上一會兒,自己則可趁機趕快搬運糧食。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唐軍剛被自己打倒在地,接著就來了個鯉魚打挺,雙拳重擊地殺了上來。

再不跑就沒命了,還是扔下麻袋趕緊跑吧!

蕭銑軍不戰自潰。

唐軍一路窮追猛打,竟然很順利地殺到了江陵(今湖北荊州)。李靖突發奇想,又帶了一幫人馬前往水城攻略,此時水城士兵正在做夢,忽見唐朝大軍來臨,猝不及防,紛紛棄舟逃跑。這下,唐軍繳獲了大批的水戰物資,還有巨型戰船!李孝恭大喜,如果沒有,自己還想專門去造,這下好了,終於有了戰船啦。

正樂呵著,李靖卻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咱還是把這些船都扔江里,讓它漂走吧!」

眾人大為不解,李藥師就愛玩特殊,好好的戰船,扔了做什麼?李孝恭也對李靖的想法感到驚奇,下游還有這麼多的援兵,這要讓他們搞到,不就相當於資敵嗎?李靖的回答,讓所有人都無話可說:

「我們懸軍深入,前有江陵城,後有梁國各路援兵,如果他們一同出擊,我們就算有再多的戰船能頂什麼用?如果把這些船丟進江中,順流而下,長江下游援兵看見,會有什麼樣的想法?他們不會搶來這些物資用以作戰。他們只會認為江陵已經被破,於是就停兵不前,窺伺上月,這麼長的時間,難道還不夠我們攻下江陵的?」

一陣寧靜之後,就是一片嘖嘖稱奇。

於是,李孝恭下令把帶著糧食的船全部丟在江中,讓其順流而下。下游的援兵正在行軍,突然看見江中漂來這麼多船和糧食,如果是你,你作何感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此時會跳出一兩個推理帝進行推理,內容如下:首先,江陵破了;其次,唐軍不要這些糧食,他們自己的糧食肯定很充足。結論:我們應該原地踏步走。最後:原地圍觀。圍觀著,推理帝又開始推理了:萬一唐軍贏了,咱要是投降晚了,就失去了主動權,不如儘早表表自己的心意,以備不測!

好了,所有事情都按照李靖的想法走了。

梁國的各路總管本來顛顛兒上朝看蕭銑,卻不料江陵已經被唐軍包圍成了木乃伊。順應時事的他們就轉而跑到了唐軍陣營當中,表示對唐朝很嚮往很期待。別人向不嚮往我不知道,反正有一個人的嚮往不是假的。

這個人,就是高士廉。

家庭教育家高士廉教育出來這麼好的孩子,自己為啥犯傻,跑到梁國當長史?這事要怪就得怪楊廣。曾幾何時,因為高士廉和逃亡到高麗的一位仁兄交情好,就被楊廣同志以通敵的罪名流放到了南方,以對待畜生的態度對待他。由於高士廉的確有才,所以,蕭銑起兵後,請他出任長史,高士廉答應了(換誰誰不答應?)。現在,唐軍來了,跟著唐軍回家,看看自己的養子養女,在最強大的國家裡面擔任官職,再好不過。可以說,高士廉是梁國官吏中最沒危險的一個了。他的女兒(乾的)是李世民的媳婦,他的兒子是李世民的謀士,他自己又有一身的本領。

最有危險的,也是最安全的。

如果肯投降,肯跪地求饒,蕭銑就不會死。

此時最為難過的人就是蕭銑,他知道,如果自己拚死守城,梁國的百姓就會生靈塗炭。他已經沒有什麼辦法了,於是向站在身邊的岑文本問策。岑文本的意見只有四個字:出城投降。岑文本認為,李孝恭肯定不會為難蕭銑,李淵對待降將也很仁慈,應該不會把蕭銑怎麼樣。如果蕭銑肯主動一些,對大家都好一些。

「好吧,我也想投降。」蕭銑對群臣說,「大梁國祚不長,不能怪老天,要怪就怪我自己。現在唐軍兵臨城下,如果拚死力戰,必定會力屈而亡。可我不能因為我的信念,而讓我大梁國生靈塗炭!」第二天,祭太廟,下令開城投降。守城將領極度悲傷,梁國一滅,再無蕭皇。事實上,岑文本走了一步極其危險的棋。

岑文本以為李孝恭禮賢下士,容易接受不同意見。後一條是對的,前一條不對。李孝恭才不管蕭銑書生不書生,帝王不帝王,先把他五花大綁,野蠻無比地推進囚車,再押送遊街,看得梁國百姓心底涼涼的。然後,李孝恭又下達了一個讓人憤怒的指令:

「各路人馬進城,搶!」

其實,李孝恭有錢,但他不能拿自己的工資給幾萬大軍發錢,來錢最快的,其實就是搶。蕭銑急了,他向李孝恭道:「該死的就我蕭銑一個人,你不要拿百姓開刀!」李孝恭想了一下,覺得也對,還是慎重一點兒好。可那幫手下不幹了,他們覺得不行,舉著大刀就要往大街小巷裡沖。他們的意思,好不容易打了這麼長時間仗,到最後屁都沒有算個什麼意思!

看著面露兇殘眼珠子閃爍光芒的將士,李孝恭猶豫了。

搶唄?

那……搶……還是不搶?

此時,岑文本說話了。他勸李孝恭道:「江南百姓一直以來不被人重視,每次投降都面臨一場災難。現在我們投降,就是指望著大唐的仁慈能讓我們活下去。現在又要縱兵侵略,不就有違道理了嗎?如果此次燒殺搶掠,恐怕江陵以南的百姓就死活不願投降了!」李孝恭幡然醒悟,立刻下令禁止搶掠。

他那幫手下又不幹了,他們仰望太陽,覺得只有用太陽的簡稱才能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們憤怒了,他們也做出了很大的讓步,「老大,我們打了這麼長時間仗,遇到這麼大的阻力,是不是應該把那些罪惡的將領抄家,把財物分給兄弟們,兄弟們可都窮著呢!」李孝恭一想,也對,將士們又不是免費打工的,給點獎金也不算過分。李孝恭不是個愛猶豫的人,可到了這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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