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李淵墮落寂靜相陪 李密無聊幢下站崗

李淵騙走信使後,內心惴惴不安,總害怕哪天再來道聖旨直接就把自己了結。楊廣對李淵的事情沒再多問,但並不說明他已經忘了此事。李淵的外甥女小王是楊廣的侍女,正在服侍楊廣。

楊廣突然問她道:「我讓你舅來見我,你舅怎麼這麼久還不來?」小王回答說:「舅舅腰疼得要命,不能騎馬。」楊廣冷笑:「疼得要命?怎麼沒把他疼死!」

可見,楊廣記仇。

李淵得知這段對話的主要內容之後,對情勢進行了正確的分析。他指出:

我為隋朝封建帝國作出的貢獻是有目共睹不容置疑的,但我自己沒有深入貫徹落實皇上的旨意,也是有目共睹不容置疑的。所以,我現在面臨著嚴重的危機和巨大的挑戰。這個挑戰預計在五年內無法減輕,十年內無法抹去,一輩子無法改變。這不僅僅是一個官職的問題,而且還是一個生存權的問題。

在這一刻,李淵不再淡定,他知道楊廣想要宰了自己。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逃命。逃命,李淵無奈地搖搖頭。

這是一個多項選擇題。

逃命,怎樣逃?往哪兒逃?要逃多遠?要逃多長時間?我會不會被追殺?我一家老小怎麼辦?不逃命,怎樣免死?怎樣保住官職?怎樣免得再受猜忌?怎樣暫時躲過這次劫數?

正在這抉擇的時刻,李淵突然緊張過度,神經壞死,表情凝滯了下來。他決定留在家中,因為此時,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幾個英雄的身影。

他們都是我的榜樣啊!

這些人,一個是為了躲避商紂王殺害而裝瘋的箕子,一個是為了表明忠心而賣傻的勾踐,最後一個是為了躲避龐涓殺害而裝瘋的孫臏。讀過這幾段歷史的人都知道,勾踐和孫臏為了使裝瘋更富有成效,還特拿出殺傷性武器——巴巴助陣。(巴巴,它的學名叫糞便,英文名「Poopoo」)

有一種做法,叫置之死地而後快。

有一種活法,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李淵想了一晚上。

終於,在第二天,他下了他一生中第二窩囊的決定——裝。對於不裝就要死的人來說,裝,就是生命。

不過,相對於吃巴巴以顯真誠的勾踐和孫臏,李淵差了一個等級。他只是拚命喝酒,喝醉了倒頭便睡,不洗衣服,不理髮,往死了墮落而已。作為眼線的朝廷特派員偷看李淵的時候,李淵家門大開,李淵本人衣衫不整,醉醺醺地往外走。

行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然而,作為一名腦門兒鋥亮的聰明人,李淵知道,這樣做是遠遠不夠的。如果想活下去,就必須賄賂皇帝身邊的人,讓他們說幾句自己不爭氣的話才行。比方說楊廣一提到李淵,那幫人就會說,李淵啊,讓他當官行,要真辦事兒,可就差遠了。李淵的賄賂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每當楊廣問起李淵的近況,那群人就說:

李淵沉迷酒色,離猝死不遠了。

楊廣佯裝大怒,內心無比清澈。心想:也罷,不殺他了,朝廷正值用人之際,且派他去龍門(山西母端兒叛亂)繳賊。70箭的故事就是發生在這個地帶,李淵帶著十幾個人與亂賊對陣,煌煌幾千人的亂賊竟然被李淵所帥十幾個人擊潰。李淵是個善於創造奇蹟的人,這一次,又是一個奇蹟。

事後,李淵被提拔為右驍衛將軍。

終於躲過了被滅門的危險……李淵長舒一口氣。

然而此時此刻的李淵並不能高興起來,因為緊隨其後,楊廣又下了一道命令:令唐國公為太原留守。

太原,北望突厥,向東就是無數的起義軍。

而且,在他身後,有兩雙眼睛盯著自己。這兩個人分別是王威、高君雅,楊廣的心腹,李淵的對頭,所擔任的官職為太原副留守。現在的情況是,兩個副留守監督一個正留守,更令人無法安心的是,這兩個留守,一個比一個流氓。

這意味著,李淵工作上要盡心儘力,平日里不能對外通信,不能結交豪傑,也不能發表不當言論,更不能聚眾鬧事。這樣的生活,生不如死。

在剛來太原的那段日子裡,李淵快憋屈死了。

也有一個人,也跟著憋屈得跟蝸牛似的。這個人,就是李世民。李淵有三個兒子,老大李建成、老四李元吉都在河東當差。李世民是老二,李淵的愛子,至於老三,早已不在了。李世民是李淵的驕傲,也是全太原豪傑的偶像。

李世民今年十八歲,李淵五十歲,人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李淵曾經衡量過舉大旗和繼續忍受痛苦的輕重,經過周密的考慮,他覺得現在還不行。原因很簡單:人手不夠。打仗沒人,說什麼也白搭。李淵曾經對李世民說:「皇上把我調到太原,我還求之不得呢。太原以後就是唐的天國,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說完,他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年輕的肩膀。

李世民,你還年輕!

在忍受監督的日子裡,李淵凡事都很小心。為了不暴露自己的居心,他在日常生活中始終保持著一副酒鬼加賭徒的樣子。面對楊廣的淫威,他始終保持淡定的心胸。吁,生活就像強姦,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好好享受吧!現在的任務就是:玩兒!

裴寂和劉文靜

裴寂是晉陽(太原)宮副監,正七品下的小官兒。

裴寂是個孤兒,打小沒有父愛。靠著自己的能力混口飯吃,混了二十年,終於混上了州主簿。主簿實在不能算官兒,這活兒就是為州政府整理整理資料,抄抄寫寫,俗稱「秘書」。裴秘書的長相要比李淵帥,而且交友廣泛。

此人愛好甚多,尤其熱愛賭博。裴秘書賭博那是出了名的,我懷疑,秘書賭博的主要技法就是:你贏一場,我輸一場;我贏一場,你輸一場;你贏一場,我輸一場……你贏一場,我輸一場。

看清楚沒?此技法乃是糊弄新入賭場者的常見方法。李淵就是被這樣的技法吸引住的,對於前途未卜,每日閑得手腳發芽的人們,這就是最好的遊戲。賭博不是文雅活兒,它需要激情,需要吼聲,不要輕聲細語,需要吆五喝六。

在調到太原留守這個位置上後,李淵正是如此工作的。

和這兩個人在一起的另一個人名叫劉文靜的人,晉陽縣縣令。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掩卷拍案:隋朝女子果然奔放,竟和兩個四五十歲的老男人在一起鬼混!待讀完三人的發家史之後才知道,劉文靜同志乃是一名男性朋友。他才思敏捷,精通謀略,三人之中,數他的長相最帥。

李淵是通過裴寂認識劉文靜的。

李淵還沒來太原的時候,劉文靜就經常和裴寂在一起談天說地,舉杯碰盞。二人情同手足,常常擠在一張床上睡覺。

記得那是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劉文靜和裴寂在宿處談天。談話的具體內容並不確定,估計就是隋皇齷齪,百姓威武,全國農民造反的話題。裴寂45°仰望天空,望見晉陽城外某個地方的狼煙緩緩滾向天闕,突然倍感凄涼。他長嘆一聲道:「我努力奮鬥了這麼多年,才混得小小一個副監,連家都養不起。現如今天下又陷入戰亂,何處才是我的歸宿啊!」劉文靜聽裴寂說完,微微一笑,道:「勢態如此,順勢而變才是正途。你我二人既然走在一起,又何愁卑賤貧困呢!」

裴寂從裡邊聽說了點什麼,想往下說,話卻停在了嘴邊。45°方向狼煙依然,夜未央。

識時務者為俊傑,劉文靜比誰都清楚。

李淵來太原之後,劉文靜從三言兩語中就瞧出此人絕非池中之物,而跟在李淵身後的那個少年更是非同一般。朝廷已經淪落得不像樣了,還管得著一個縣令?於是,他決心和二人一同墮落。論年齡,李淵50歲,是老大;劉文靜49歲,是老二;裴寂48歲,是老三。幾年後,李淵成了皇帝,依然管裴寂叫裴監。

裴寂跟劉文靜的關係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好,他們的意見常常都是相反的。究竟誰是誰非,要到幾年之後才能見分曉。現在,誰都管不了以後,在朝不保夕的日子裡,他們的願望,就是能看到第二天的日出。

生活真美好,領著工資,坐守府庫,有龐大的兵馬,有酒有肉,有美女相伴。不必對楊廣是否還心懷猜忌而擔心,也不必對太原之外的戰火有任何關心,我們是如此墮落,怎能有事?

當然沒事!三人繼續著他們的吃喝玩樂。

歡樂的日子走得太快,很快,他們發現,劉文靜同志首當其衝地悲劇了。

不可思議的是,整件事情要回放到12年前。

楊廣剛剛登基的時候(605年),曾經鄙視過一個黑皮膚的青年。這個青年當初的官職實在是太小太小了,小到楊廣沒有絲毫印象。你就是搜遍楊廣腦子的C、D、E、F盤都搜不到這個人,但現在不同了。

當年,這個黑青年負責在楊廣宮中的大幢下站崗,很枯燥的差事。黑青年人很聰明,聰明的人都不老實。黑青年眼珠子亂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跟母雞探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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