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出生入死

戴笠珍藏好蔣介石給他的墨寶,準備深入敵境。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入虎穴,心裡不免發虛,自知凶多吉少。又想,蔣介石既然以「艱苦卓絕」相贈,此行兇險當然在所難免。

出了南京,仰天一望,自言道:「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賭博,這一去且不管他成敗,不冒險安得富貴榮華?」

「阿秋——」說罷,戴笠因受陽光刺激,打了一個山響的噴嚏。

戴笠從山東開始潛入敵人陣地,沿濟南、保定、天津、北平路線,一路調查、探聽張作霖等奉系軍閥的部隊人數、武器裝備、官兵素質……沒想,他的擔憂是多餘的,由於奉素軍閥中的各級將軍大多是文盲老粗,沒有政治頭腦,缺乏起碼的常識,輕信謠言,貪小便宜、好色、酗酒、講江湖義氣……

戴笠了解到這一情況,馬上化裝成「投軍」的無業青年,打入部隊,再施展他在上海灘學會的那一套雕蟲小技,投其所好,很快搜集到奉系軍閥中的部隊部署、內部矛盾、武器裝備等等大量有價值的情報……,當情報搜集到差不多之後,馬上趁機逃跑,幾天後,又出現在另一個部隊里……如此反反覆復,在短短的時間裡戴笠跑遍了華北各省,一路得心應手,如入無人之境。情報源源不斷地到了蔣介石手中……

第二次,北伐勝利了,戴笠又風塵僕僕從北方回到南京,這時候,他已受到蔣介石的器重,不再人微言輕、畏畏縮縮。

帶著滿身征塵,在離開幾個月之後,戴笠又出現在中山陵園蔣介石官邸。

「喂,你好!」戴笠對那位過去時常驅趕他的大門警衛說道:「我叫戴笠,接校長密令,剛從北伐戰場回來,請通報一聲。」

大門警衛面無表情地行了個禮,按正常程序通報了,一會,裡頭傳來回話:「委員長正在會客,請戴參謀長客廳稍候——」

戴笠得令,取帽向警衛一笑,走上了台階,此時,王世和恰好從裡面出來,見了戴笠,駐足不前,四隻眼睛就在相視中碰擊出火花……

是王世和以前做得過火,有些理虧,他迅速地把眼睛轉向別處……

戴笠進入客廳落坐,那些過去曾當面罵他「小癟三」的勤務馬上上前倒水,然後又像機器人一樣離去。

回想起過去所受之屈辱,戴笠雙眼潮了,情不自禁地想起孟子的至理名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戴笠反覆地默頌著: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是的,當初連勤務兵都敢當面罵「小癟三」,自己不僅不敢頂嘴,還得點頭哈腰陪小心,經常用一些小恩小惠去奉承、討好。就是剛才這位倒茶的勤務兵,一次見戴笠兜里還剩幾個大洋,竟出鬼點子聯合門房、廚房、娘姨起鬨要他「請客」,大敲竹杠,到最後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不得不勒緊褲帶餓得頭暈眼花……還有,王世和公然指使警衛不許他進門,不給通報。這種屈辱是永生也不會忘記的!

想著這一切,戴笠咬咬牙,拭乾淚,在心中狠狠道:「這世界上的人太可鄙了,為了他們,我一定要出人頭地,到時跪在我的腳下磕頭我都不會饒恕他們!」

正想著,蔣介石書房的門開,走出一個人來。

戴笠起身叫道:「耀全兄,你也回來了?」

鄭介民也迎了過來。拉著戴笠的手道:「真想不到,竟然在校長家遇見雨農兄!」

兩個人正要攀談,裡面已傳來侍從副官的喊聲:「委員長召開戴參謀——」

蔣介石這一次召見戴笠,無非是稱讚他一年來深入敵陣做出的成績突出,發給一些活動經費,布置今後的工作任務。

蔣介石說:「奉系雖然已經削弱了,但並不等於就已經萬事大吉,現在,西北軍的馮玉祥、山西的閻錫山、廣西的李宗仁、白崇禧,還有廣東的李濟深,他們都很強大。每時每刻都在威脅我。你是我的學生,我的學生都要替我分憂,鄭介民不錯,把李宗仁搞了一下,你應該向他學習,把情報工作做好。」

戴笠一聽到蔣介石要他向鄭介民學習,心裡一愣,暗忖:「剛才鄭介民滿面春風的樣子,莫非他做出了比我更大的成績?」

蔣介石又道:「搞了李宗仁下一個目標要把馮玉祥搞垮,你要像鄭介民一樣,去北方搞馮玉祥的情報,做出成績來。」

戴笠從蔣介石此話里已聽出這回自己做出的成績確不如鄭介民大,初來時的那份得意一掃而光,心情極為憂鬱地出了書房。

古云:同行生嫉妒。同是搞情報工作,戴笠當然不容忍有人超過他,尤其是同是聯絡參謀的鄭介民。

中午,戴笠去毛慶祥家探望的時候,問起鄭介民,毛慶祥道:「怎麼?鄭介民做出這麼大的成績你還不知道?」

戴笠道:「我在北方一心搜集情報,而且一去就是這麼久,哪裡知道他鄭介民做出什麼成績了。」

毛慶祥又問道:「你知不知道校長出兵打敗李宗仁的事?」

戴笠道:「聽說了,剛才校長還提起過。」

毛慶祥道:「這正是鄭介民的功勞。」

戴笠驚道:「不會吧,他個人哪有這麼大能耐?」

毛慶祥道:「所以,我說你落後於人了,還不加油追上去,頭功都給他爭搶去了。」說到此處,毛慶祥把鄭介民搞垮桂系的來龍去脈向戴笠敘述。

原來,張作霖失敗後,李宗仁從廣西經武漢直到華北,分去了校長不少地位。蔣介石對此很不甘心,時刻想把這個眼中釘拔去。

剛任命與「聯絡參謀」的鄭民介了解到蔣介石有解散桂系的決心,便自告奮勇,請求去武漢活動。他認為最有把握的事,是他與李宗仁的兄弟李宗義在蘇聯中山大學同學時兩個私交很深,李宗義就要鄭介民去替桂系工作,鄭可以通過這一關係打入桂系內部活動。王柏齡認為他這一關係很可利用,便正式向蔣介石提出。蔣馬上找他去,面授機宜,命他立刻動身去武漢。

鄭介民於是假裝失業穿得破破爛爛,從南京悄悄跑到武漢,故意找一家很小的客棧住下,裝出一副非常窮困潦倒的樣子。當他把武漢的情況看了看以後,便去第四集團軍總司令部找李宗義。當時第四集團軍總部里,一般人稱李宗仁為:「二總」。「二總」在總部內受到各方面的尊重,誰也不會注意他把一個特務引進來。

鄭介民見了李宗義之後,說自己失業很久,連生活都無法維持,此次是專程前來投效,希望得到收容。他說得非常誠懇,加上李宗義根本不了解他的情況,便信以為真,馬上答應為他想辦法。

隔了一天,李宗義去客棧探望鄭,看到他那副窮困的樣子。便毫不懷疑,立刻要他搬到總部與他同住一室。李不僅給他做了衣服,經常有空就陪他出去玩。這時在總部工作的一些高級官員看到「二總」和鄭的關係這樣好,都樂於和他接近,他便利用種種機會拉攏總部機要人員,首先把李宗仁和各部隊及各方面聯絡的密電、號碼本盜出拍成照片,又陸續把李部兵力駐地、人數、裝備、主管姓名等表冊抄出來,秘密送給蔣介石,使蔣掌握到第四集團軍的全部情況和各種活動。

與此同時,鄭又在桂系將領中進行挑撥離間。先是拉李宗仁到武漢後,為了拉攏湖北人,曾提出過「鄂人治鄂」的口號,因而桂系中的鄂籍將領如胡宗鐸和陶鈞便紅極一時,以致引起一些桂籍將領如夏威、李明瑞、楊騰輝、黃權等的不滿。鄭便藉機以擴西等一類話挑撥離間。

桂軍將領中鬧不和的情況,鄭介民隨時向蔣介石報告。蔣便派人對其中一些人進行收買拉攏和分化瓦解工作。這方面工作鄭做得很少,因為怕一旦暴露,不容易找到一上這樣的人打入內部去活動。當時桂系將領都缺乏警惕,鄭表面上又裝得那麼老老實實,見了李宗仁總是開口「德公」閉口「德公」,連李宗仁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蔣介石的陰謀逐漸完成的時候,李宗仁還沒有察覺到他的基本力量已在內部發生變化。一九二九年,他還想擴大勢力,把桂系勢力由廣西到華中,華北連成一片。白崇禧在北平縱談天下大事時,也常說:「自古以來統一中國只有自北而南才能成功。」言外之意,大有隨時準備自北而南進軍的打算。蔣介石卻不動聲色,暗中作好各種準備,只等機會下手。

李宗仁決心取取湖南,企圖扶植傾向桂系的何健代替親蔣的魯滌平為湖南主席,不經過中央政治會議的批准,擅自以武漢政治分會名義越權免去魯的湖南省主席職務,此時,何健暗中向蔣介石輸誠,使蔣更為高興,認為時機已到,便扣押李濟深於南京湯山,借口李宗仁不服從中央而免去李的職務,李宗仁、自崇禧通電反蔣,發動戰爭。

這時,早已被蔣介石收買的桂軍李明瑞、楊騰輝、黃權等旅一槍不發,率部退往平漢路花園一帶。胡宗鐸、陶鈞等陷於孤立,無法支持,率部退往沙市、宜昌一帶。因此,桂系盤踞在湖北的十多萬人便一下子土崩瓦解,蔣介石毫不費力奪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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