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青年會領袖

毛善徐聽得王蒲臣說學堂已知道捆打同學的事是他們乾的,亦急了,一時沒有主見,仍去找戴春風。

戴春風顯得非常穩重,看不出半點焦急的樣子。他耐心聽完王蒲臣的報告後,平靜地說:「這很正常。因為修理混蛋的那天剛好你倆挨欺侮,這事誰都會懷疑。只要你倆守口如瓶,保證萬事大吉。」

毛善徐這才鬆了口氣。

戴春風看了眼王蒲,皺眉道:「我最擔心的是到時蒲臣把不住嘴,一旦自己說了,不僅我,你們也不會都會完蛋。」

王蒲臣道:「春風兄和五哥是為我才幹出這事的,我絕不會亂說話的。到時候我就裝傻瓜。」

戴春風點點頭,道;「這辦法最好。」

沒多久,學監果然把毛善徐和王蒲臣叫去,先是恐嚇,繼而引誘。兩位只是咬緊牙關,一句話也不說。

學監本來就不相信,因這兩個人一個是全學堂最小的,一個是全學堂有名的敦厚君子,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作罷。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戴春風在文溪小學讀書的幾年裡,外面的時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辛亥革命推翻了幾千年的封建王朝,孫中山在南京成立了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新政府頒布新法令,各行各業都要更新、改造。

1912年,戴春風在家裡度完寒假,當他重返文溪高的時候,學堂已按照新政府教育部頒布的《普通教育暫行辦法》的有關規定,把「學堂」改為「學校」,「學監」也改成了新的稱呼,叫「校長」。

此外,教育法還宣布廢除了前清學部頒行的教科書,也就是說,凡讀初小、高小的學生從此以後再也不用讀《三字經》、《中庸》、《大學》之類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五育並舉」—即軍國民教育、實利主義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觀教育和美感教育。

當時,新政府雖然提介「五育並舉」,可是一下子還沒有新的教科書出籠,而那些一貫講授四書五經的先生們一時無法適應新的形勢。

一時間,學校亂了套,先生無事做,學生則像脫了韁的野馬,拉幫結派、三五群堆的到處遊盪。

戴春風歷來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角色,這種混亂局面正合他的胃口。領著他的那幫追隨者,去東村偷雞摸狗、去西村趴新婚夫妻的窗戶。

如此信馬游韁地胡作非為了一段時間,心裡好不痛哉快哉。

待熱火過頭以後,又覺得如此下去不太妥當,必須弄個什麼名目出來,才可以名正言順地長此下去。

此時,辛亥革命之風正如狂飈般席捲全國,到處結社之風盛行。在這革命的大潮里,戴春風靈機一動,暗忖:以我個人號召力在學校里發起一個組織不是很好么?

對!就這麼著。一來可以滿足自己的領袖慾,二來還可以玩耍出更多的花樣來。

戴春風主意一定,馬上找到周念行、毛善徐、姜紹漢、王蒲臣等人商量,一下子得到一致贊成。

這些人由於長期壓抑,正想找一個發泄的機會,等成立了組織,就不愁沒事做。

要成立組織,就得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名稱。

周念行道:「就叫革命會吧。」

眾人看著戴春風,戴春風在想,叫革命會也未嘗不可,反正名稱只是符號。但這組織是我發起的,若依了別人,豈不等於讓別人作主?

如此一想,戴春風搖頭道:「不妥不妥,如今叫革命會的組織太多了。我們都是青年人,就叫青年會吧。」

毛善徐自結戴春風後,簡直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連忙拍巴掌道:「很好,青年會這名稱實在太好!」

接著,王蒲臣也跟著附和。組織的名稱就算定下來了。

戴春風又道:「我們的青年會成立以後,不能只是一個空名稱,還要有實際的東西。我已經想好了,就以聯絡同學感情為宗旨罷。至於具體任務,我們就追隨大革命的潮流,先干幾件切合實際的事。比如宴會講衛生,反對吸鴉片,反對女人纏腳。」

毛善徐又一次鼓起掌來,對戴春風的能力欽佩不已。

周念行道:「有了組織,還得有個領頭的,不然會群龍無首,誰也不服誰。」

戴春風望望眾人,見夫人再說話,乾咳一聲道:「念行兄這一點提得很好。如果大家沒意見的話,這會長還是由我來當罷。我相信大家會支持我的工作的。」

又是毛善徐領頭表示支持,會長的位置就算是定了。

戴春風見沒有人表示異議,站起來說:「蒙大家厚愛,推舉我做這個會長,那我就不客氣了。現在,我得行使會長的權力。會長以下,設一下副會長,副會長的工作是起草青年會發起宣言、徵集會員啟事,我看這項工作周念行同學最合適。副會長以下,還得設一名書記員,干一些抄抄寫寫的工作。毛善徐同學是我們文溪高小有名的書法家,這職位就給他吧!」

戴春風的組織才能在這一次得到了充分的發揮,根據同學能力的深淺,大小角色丁是丁、卯是卯,安排得非常妥當。

第二天,青年會的活動正式開始運作,然後風風火火地開展起來。消息一傳開,那些平時為舊規矩所累的學生紛紛投到戴春風旗下。

過去,戴春風只是村野中的一個孩子王,玩的也是一些假的把戲。現在,他手下領導的都是一些有知識有文化的青年學生,心裡好不得意。

由於青年會的陣容迅速壯大,不能不引想學校的重視。甚至連過去對學生威嚴無比的校長,在戴春風面前也表現得客客氣氣了。

青年會在進行三大活動的同時,也執行革新家提出的「五行並舉」。

戴春風叫來一些會點拳腳的同學,用木刀、木棍,每天早晨揮刀弄棒,打打殺殺。這就叫「軍國民教育。」當時,在社會上還有一些其他的組織,為了「活學活用」,戴春風故意挑起事端,然後副食隊伍一齊殺上去,一時石塊亂飛,刀砍棒劈,直打得一個個哭爹叫娘,頭破血流才肯收兵。

每當置身這種場面,戴春風總是興奮異常,這遠比孩提時代玩「打仗」要刺激多了。那種遊戲是假的,而真的多少有點「真刀真槍」的味道。

戴春風當然是身先士卒,出手最狠、最毒。為此,也征服了一大批同學。由經,他發現若要贏得別人的崇拜,光靠嘴吹牛皮是沒有效果的,只有真刀真槍才能打出一片天下。

「五育並舉」的第二育是「實利教育」。江山縣的仙霞嶺長滿了木村和毛竹。戴春風就成立一個木工組、筏工組,製作一些簡單的傢具。

戴春風當上會長後,個人私慾已開始膨脹,在此之前已做了「外科手術」,和多名女同學有過擁抱、接吻之類的勾當。對「內科手術」早已嚮往之,只是苦無機會、門路。這會有了,他把青年會的竹木家私拿到街上賣了,揣了錢自去妓院快活,在風塵女子的教導下完成了男人一生的「內科」手術。

沒想,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他對女人開始有了極濃的興趣。

以前在鄉下只是趴趴窗戶、鑽鑽茅廁之類,現在對偷窺再也沒有多少興趣了,竟把「五育」中的「美感教育」歪曲看女人、評價女人的教育。

於是,戴春風和同學們一起,總是帶頭大談特談女人的臉蛋、身段、奶子和屁股……尤其對鄉下流傳的黃色小調《十八摸》推崇倍至,愛不息口,反覆呤唱。

去妓院玩女人是需要錢的,青年會的那一點點經費當然不夠開銷的。這形情下只能寄望於賭。

賭博歷來有輸也有贏,但輸的總是多數。這樣還是解決不了問題,戴春風的青年會發展到偷雞摸狗,學校雖然不時得到多方面的告狀,但迫於形勢,對青年會也無可奈何。

戴春風如此這般地折騰了一陣子,誰知好景不長。在上層建築領域裡,袁世凱篡奪了辛亥革命的成果後,開始凶相畢露,將孫中山建立的民國臨時政府逼得北遷。

袁世凱當上了大總統,仍然人心不足,夢寐以求地想復辟帝制。教育方面,公然在國會憲法草案里,寫上「國民教育以孔子之道為修身之術」。

憲章一經公布,各地遺老、遺少們早就對新制度深惡痛絕,這回有了袁大總統撐腰,立即蠢蠢欲動。文溪高小的老夫子們亦不例外,紛紛回籠,搖頭擺腦道:「什麼『五育並舉』,全是一派胡言,孔聖人幾千年創下來的學風永遠是顛覆不破的!」

這些人復出後,立即伸張舊俗,成立「孔教會」,發表宣言,上呈文,與「青年會」對著干。

這時候的校長又恢複了過去的尊嚴,對戴春風不再客氣了,在會上公開點名抨擊,並發動學生,檢舉、揭發青年會的種種越軌行為和劣跡。

恰在這裡,袁世凱針對各學校實際情況,頒布了《注重德育整頓學風令》—

「……其管理認真日有起色者實不多見,大多敷衍荒嬉,日趁放任,甚至托於自由平等之說,侮謾師長,蔑棄學規,誰諸東西各國學校取服從主義,絕不相同。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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