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孔子周遊列國 重創齊國,夫差野心爆棚

公元前486年冬天,吳王夫差的使者來到曲阜,給魯哀公送來一份神氣活現的命令:

「寡人不日興師伐齊,望魯國出兵相助。」

如前所述,這件事情起因是齊國請吳國興師伐魯,後來齊、魯兩國握手言和,齊國又請吳國不要出兵,導致夫差大怒,反倒聯合魯國來進攻齊國——當然,這僅僅是表面上的因果。狗血的劇情背後,是夫差早就按捺不住要入主中原的野心。

站在魯國的角度,這個時候幫著吳國去打齊國,顯然不太厚道。但是對比過吳國和齊國的實力後,魯國很快作出一個不太艱難的決定。公元前485年春天,魯哀公率部加入夫差的北伐大軍,侵入了齊國南部。

正面進攻的同時,另一支吳國部隊,由大夫徐承率領的水軍則不聲不響地由長江口入海,沿著海岸線北上,在膠東半島登陸,直插齊國後方。這也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海陸協同作戰,吳國的實力,委實不可小覷。

齊悼公沒有為軍事問題太過煩惱。當吳、魯聯軍(還有邾、郯等小國的部隊)抵達鄎(xī)城的時候,一場政變結束了他短短四年的政治生命。

《左傳》記載:「齊人弒悼公。」究竟誰是「齊人」,卻語焉不詳。《史記》則指名道姓,認為兇手是鮑牧。但是據《左傳》記載,鮑牧於公元前487年被齊悼公賜死,且言之鑿鑿,足以推翻《史記》的論述。《晏子春秋》認為是兇手陳氏,也就是陳乞,這種說法得到後世大多數史學家的支持。

齊悼公被殺的消息,很快通過齊國使者傳到吳軍大營。齊國人的意思很明白:冤有頭債有主,出爾反爾得罪吳國的是齊悼公,現在他已經被我們殺死了,您是不是可以退兵了?

夫差的反應讓齊國使者不知所措——他命令全軍披麻戴孝,自己跑到軍門之外,號哭了三天。然後告訴齊國使者,寡人確實是為了齊侯而來,但是你們把他給殺了,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寡人現在要替天行道,為齊侯報仇。

夫差對吳軍的實力很有信心,尤其是對徐承率領的奇襲部隊寄予厚望。然而不久之後,敗訊傳來,徐承部隊勞師襲遠,水土不服,還沒抵達臨淄,就被齊國的地方部隊打敗。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夫差決定連夜撤軍。

吳國第一次北伐未果而終,倒霉的是魯國。

公元前484年剛開春,齊國部隊便踏上了魯國土地,對魯國去年的入侵進行報復。

孔丘的弟子冉求此時擔任季氏的家老,當季孫肥問到他的意見,他回答:「一卿守城,其餘兩卿隨國君出兵到邊境抵抗。」

眾所周知,魯國的三卿即是三桓。季孫肥為難地說:「我可使喚不了他們兩個。」

冉求說:「不願跑那麼遠也行,至少要到曲阜近郊迎戰。」

季孫肥說:「我試試看。」於是去找仲孫何忌和叔孫州仇商量。果然,這兩個人聽說要出征,都連連搖頭,表示不幹。

季孫肥回去告訴冉求。冉求說:「既然這樣,那國君便不能出戰。請您親自率領部隊,背城而戰,看他們好不好意思躲在曲阜城內當縮頭烏龜。據我所知,齊軍戰車之數,尚不及我季氏,有什麼好怕的?就算孟氏和叔孫氏不來參與,我們也有勝算。而且他們不來的話,以後魯國的大事,就是您一個人說了算,沒他們插嘴的份兒了。」季孫肥還在猶豫,冉求又說:「您現在可是魯國的一把手,保家衛國,責無旁貸。如果齊國人殺到家門口來了,您都不能與之一戰,讓天下人如何看您?」

冉求這句話打動了季孫肥。第二天上朝,他讓冉求跟著去,候在公宮之外。叔孫州仇看到冉求,遠遠地打招呼,說:「齊國人已經打到清河了。冉求,你怎麼看?」

冉求大聲說:「諸位君子深謀遠慮,我這個小人哪裡能有什麼看法。」

仲孫何忌路過正好聽到,覺得冉求話裡有話,也摻和進來,硬要冉求發表意見。冉求回答:「小人有自知之明,發表意見之前,先要考量對方的水平。對方水平太高的話,小人就不敢亂說。」

叔孫州仇和仲孫何忌都聽出來了,冉求這話表面上自貶,實際上是諷刺他們沒膽識,不足與言。兩人受到刺激,回到家裡,便下令集合戰車和步卒,準備出兵。

魯軍兵分兩路。右軍由仲孫何忌的兒子孟彘帶領,顏羽為御者,邴泄為車右護衛;左軍由冉求帶領,管周父為御者,孔丘的另一位弟子樊遲為車右護衛。樊遲當時還小,季孫肥檢閱了部隊之後說:「樊遲未免太瘦弱了。」冉求說:「瘦是瘦點,但是不會讓您失望。」

季氏的精銳族兵七千人全部被投入左軍,在曲阜的南門整裝待發。相比之下,孟氏就顯得太虛情假意了。左軍足足等了五天,孟氏的右軍才姍姍來遲。

齊魯兩軍在曲阜城郊展開戰鬥,魯軍躲在溝濠後面,不肯主動出擊。這也難怪,自從三桓「三分四軍」以來,一個國家三支軍隊,各有各的算盤,誰都想保存自己的實力,誰會犯傻呢?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樊遲,他對冉求說:「不是魯國人不勇敢,是大夥對您還不信任,請您發布命令,我第一個出擊。」冉求說:「好!」於是擊鼓三通。樊遲應聲而出,躍過濠溝,頭也不回地朝著齊軍衝去。左軍將士受到感染,紛紛跟隨其後,殺入齊軍陣地。

正當魯國左軍氣勢如虹,奮勇殺敵的時候,右軍卻不爭氣地潰敗了。右軍毫無戰意,潰敗是意料之中的事。後人甚至認為,右軍不是被齊軍擊潰,而是主動逃跑。

但是也有人表現出臨危不亂的武士風範。據《論語》記載:右軍將領孟之側在逃跑中主動殿後,最後一個進入曲阜。快要入城的時候,故意拿著箭抽打自己的戰馬,對別人說:「不是我敢於殿後,是我的馬實在跑不快啊!」孟之側是孟氏族人,他這樣做,估計也是想為孟氏找回點面子吧。

還有一位名叫林不狃的小人物,是右軍的一個伍長,管著手下四名步兵。右軍開始潰敗的時候,手下問他:「咱們也跑吧?」林不狃說:「逃跑誰不會啊?非我所為。」手下說:「那咱們留下抗敵?」林不狃說:「大夥都跑了,就咱們五個人五條槍,抗個屁啊!」帶著自己的隊伍,保持戰鬥隊型,徐徐而退,結果五人全部戰死。

戰鬥從早晨打到中午。在右軍逃跑的情況下,冉求的左軍孤軍奮戰,竟然大獲全勝。當天夜裡,齊軍夜遁。冉求得到情報,三次要求追擊,都被季孫肥否決。

最讓人無語的是右軍統帥孟彘,打了敗仗回來,逢人便說:「我的表現確實不如顏羽,但是比邴泄強。顏羽在戰場上躍躍欲試,恨不得沖在最前面;我不想打,但我知道保持沉默;邴泄這傢伙最窩囊,一個勁兒地叫『快逃』,所以我們就逃跑了!」言畢又是一陣大笑,絲毫不覺得臉紅。

夫差去得快,來得也快。同年夏天,吳軍再度北上,討伐齊國。

越王勾踐聽到消息,親自率領文種、范蠡等親信來到姑蘇,預祝夫差馬到成功。吳國上自夫差,下至普通士人,都得到了勾踐送來的一份賀禮,人人有份,舉國歡喜。唯有伍子胥愁眉不展。有人問起來,他便惡狠狠地回答:「難道吳國是勾踐豢養的一條狗嗎?」

那人嚇了一大跳,說:「相國何出此言?」

伍子胥說:「他扔塊骨頭,咱們就得流血犧牲,這不是養狗嗎?」

那人趕緊把耳朵堵上,不敢再聽。伍子胥余怒未消,跑到宮裡對夫差說:「越國對於吳國來說,始終是心腹之患。勾踐現在這樣溫柔馴服,不過是為了掩藏禍心,請大王明察秋毫,不要上了他的當。」

夫差眼中閃過一絲不快,但仍然耐著性子,故意問道:「若依相國之見,寡人當如何?」

伍子胥說:「停止討伐齊國,先收拾了越國再說。齊國遠在東海,就算我們打敗齊國,也得不到任何好處。越國就在吳國旁邊,吳不亡越,越必滅吳。」

夫差冷冷地說:「相國對越國的成見可真是很深哪!」

伍子胥回敬道:「大王難道忘了殺父之仇?」

夫差臉色大變,說:「寡人心意已決,休得再諫!」為了不讓伍子胥再在身邊嘮叨,乾脆派他出使齊國,去下戰書。自古以來,兩國交兵,哪有派相國去下戰書的?伍子胥長嘆一聲,遵命而行。不過他留了一個心眼,將自己的兒子伍豐也帶了過去,回來的時候,就讓伍豐留在了齊國。

同年五月,吳、魯聯軍攻克博城(今山東省泰安境內)。齊國亦發兵抵抗,雙方在嬴城(今山東省萊蕪境內)附近對峙。齊軍擺出的陣勢是:國書統帥中軍,高無丕統帥上軍,宗樓統帥下軍。而吳軍擺出的陣勢是:夫差親自統帥中軍,胥門巢統帥上軍,王子姑曹統帥下軍,展如統帥右軍。

這一戰,關係到齊國的生死存亡,齊軍將士都憋足了勁,發誓要讓吳國人有來無回。下軍統帥宗樓與大夫閭丘明互相鼓勵說:「大丈夫終有一死,能夠為國捐軀,死而無憾。」中軍統帥國書和御者桑掩胥將寫有「必死」二字的白布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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