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笑憑闌 第一百零五章 大結局

喬雨潤從議事廳中走出來,進了李秋容養病的屋子。

將領們注視著她的背影,心中頗有幾分敬佩,覺得這位軍師不僅足智多謀,而且心地厚道。那個李秋容,好幾次瀕臨死亡,都被她千方百計挽留住了性命。

真是難得。

喬雨潤進李秋容屋子前,看了遠處宗政惠的院子一眼,門扉緊閉,沒什麼動靜。

她進門的時候,看見李扶舟正坐在李秋容床側,這幾次李秋容將死,每次都是李扶舟救回來的,要保住老李性命,也是李扶舟的意思,喬雨潤雖然不以為然,但還是照做了。

不過她也發覺,李秋容生機已絕,李扶舟也不是要救他性命,不過讓他苟延殘喘罷了。

她邁進門檻,李扶舟側身收起金針,喬雨潤忽然看見李秋容身邊的袍子被李扶舟帶起,露出一張微皺的紙。

她心中一動,快步上前,在李扶舟發現那張紙前,一屁股坐了下去。隨即笑道:「勞煩家主了。」

「不必客氣。」李扶舟一笑,「他左不過就這幾日了。」

喬雨潤看著他似乎溫和,其實遙遠的笑容,心中一酸。咬牙輕輕道:「不知你……」

李扶舟已經站了起來,道:「好好照顧他。」頭也不回出門去。

喬雨潤呆坐著,看他深紅背影如霞光般冉冉照亮門扉,卻再照不進任何多情的眼眸。

良久,她將手慢慢伸出去,在李扶舟剛才坐過的地方,輕輕撫了撫。

指尖冰涼,能抹平褥單的皺痕,卻不能抹平心上的寂寥。

她只是怔了一會兒。

隨即收回手,臉上恢複冷漠,她轉身去翻李秋容的袍子,抽出一張紙來。

看見紙上內容,她眼眸一縮,神情驚詫。

呆了半晌後,她忽然慢慢露出一絲笑來。

……

山坳里的楓林,因為隱秘,平常很少人去,如今被聯軍佔據,更沒有雜人。

此時卻有一條身影,慢慢地步入林中。

從背影看這是女子,穿著普通布衣,還拿著個筐,看上去像是個撿柴的。

不過這女子走路的步態,卻有些奇異,慢而雍容。每一步都像在拿捏著,走在這滿是雜草的小路上,也像走在玉闕金宮。

日光在林間穿梭,稀疏地打在她臉上。

飽滿臉頰,大眼櫻唇。赫然是宗政惠。

尊貴的皇太后,多年來第一次穿上僕婦的衣服,鬼鬼祟祟在楓林邊探看。

這邊楓林稀疏,一覽無餘,埋伏什麼是不可能的,宗政惠微微放了心,終於走進林中。

她手中抓著一枚小小的玉夾剪。

那個人從最初展示這信物開始,斷斷續續給她發了好幾次聯絡信號,她一開始還不敢,漸漸便耐不住了。

喬雨潤越來越勢大,對她越來越不尊敬,令她越來越有危機感。她想要擺脫傀儡的命運,需要有外力的幫助。

或者,他就是一個契機。

她在林中站定,輕輕發出一聲口哨。

身後嘩啦一響,她大驚轉身,轉身時已經握住了袖子里的刀。

一個人從一堆灌木叢中鑽出來,抖抖身上的刺,輕輕道:「惠兒!」

她顫一顫。

林間日光如金紗,一片朦朧里,立在那裡的男子,似乎還是往昔的康王,高大,白皙,兩撇精心修剪的小鬍子,在楓林中風度翩翩地沖她笑。

她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詩酒唱和的好年華,她和他在閑暇之餘,扮成普通富家夫妻,車馬出城,一路踏紅,在人間最美的楓林中穿梭,在最溫暖的溫泉中含笑相對。

她忍不住忘情地向前幾步,隨即站住。

不,不是了。

這裡的楓林沒有那般爛漫的美,這裡的溫泉硫磺味道很重,面前的男子看上去還是長身玉立,仔細看頭髮卻已微白,面容已蒼老,一身錦袍雖然還是很華貴,但卻太新,像是剛換上,穿在他身上再無當年王族氣度,倒顯出幾分憋屈和不自在來。

而她自己,也不過一身布衣,手執籮筐,驚惶畏縮如農婦。

她的心沉了下去,隱約覺得,希望將破滅。

康王的神情倒是極為驚喜,張開雙臂,道:「惠兒,我可算等到了你!」

宗政惠心中一暖,這幾年她過得憋屈,很久沒有遇見這樣的笑容,哪怕知道未必是真,也禁不住心動,正要上前,忽見剛才康王鑽過的灌木叢又是一陣搖動,悉悉索索一陣響,又鑽出一個女子來。

她臉上變色,開始後退。

康王急忙解釋,「惠兒,這是我的女護衛,跟我很多年了。我這些年先流落西番,後流落東堂,只有她一直跟著……」

宗政惠心中不快,冷哼一聲,瞟一眼那女子,那女子垂頭站著,容貌姣好,尤其兩條長腿修長筆直,看得出來是練家子。

她的臉沉著,不肯走近,康王知道她的性子,訕訕地搓著手解釋,「……惠兒,此行秘密,我來得不易,怕你多心也不敢多帶人,想來想去也只能帶她一個,好歹你得讓我有人保護不是?」

他這說的倒是真話,這些年他流落西番東堂,一開始西番拿他奇貨可居,曾想過以他做人質來讓南齊退兵,結果這招還沒來得及使,西番將士就被太史闌絕然沉河。他一直身處看守之中,漸漸被人遺忘,想盡辦法逃出,卻又被東堂的人抓獲,東堂也看守了他幾年,沒看出要拿他做什麼用,後來東堂換了主子,在考慮和南齊議和,新任掌權者對他毫無興趣模樣,他才又有機會出來。身邊這個女子,是在西番找到他的,一番苦苦陳請,西番允許她跟隨他,卻不允許她太過接近他,直到現在,他來見宗政惠,身邊還有東堂的人監視,只是他再三說明宗政惠的多疑,東堂人才悄悄把他送到山坳,自己隱身一邊,由這女子跟著他就近保護。

康王不敢帶太多人,卻又不敢身邊沒有人,看來看去,只有這個在他失勢後依舊不離不棄的女子,可以信任了。

宗政惠也知道情勢今非昔比,要康王這種惜命如金的人,肯只帶一個女人來見她,已經很難得了。想必他冒險此來,也決不是為敘舊的。

「和你這叛國賊子,有什麼話好說?」她冷冷道。

「惠兒,」康王嘆氣,「容楚太史闌的話,你也信?我當時是什麼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帝和他們一條心,逼我到靜海送死,在太史闌的地盤,什麼還不是她說了算?她高興起來說我殺了皇帝,你也信?」

宗政惠臉色一變,嘴角抽搐一下,「別亂開玩笑!」

「好,好,不說,不說。」康王好脾氣地賠笑,「惠兒,你是知道內情的人,過去的話就不說了。如今你處境,我瞧著也不大好,所以我來幫你了。」

「你幫我?」宗政惠眼光上上下下刷過去,語氣刻薄,「就憑你這樣兒?」

康王還在笑著,如今他的脾氣當真見好,臉色絲毫不變,「惠兒,我雖然不是王爺了,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私下裡,還是有一批死忠的……」

「你現在哪還來的死忠?你的人不都是被喬雨潤接收了?」宗政惠忽然臉色一變,「你說的幫手不會是西番東堂吧?你果然叛國?」

康王一頓,暗罵此刻這女子倒驚人敏銳,眼珠子轉了轉,笑道:「你說的哪兒話?喬雨潤憑什麼接收我全部的人?我當了那麼多年王爺,當真一點家底都沒有?」

宗政惠半信半疑地瞧著他。

「我聽說喬雨潤現在和五越關係好,還是天節軍的實際掌權者。」康王憐惜地瞧著宗政惠,「你日子想必不好過吧?」

宗政惠不答,晦暗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康王盯著她的眼睛,「我們……去把她殺了好不好?」

宗政惠沉默,隨即道:「然後?」

「你是太后,我是康王,我是除了皇帝之外的正統皇家血脈。你殺了喬雨潤,天節自然要向你效忠,你從此掌握了天節軍權,便可以把我引入天節軍,然後我會另外助你,和五越聯軍談判,許他們復國自治之權,和他們合作奪取南齊半壁江山。」康王聲音低而誘惑,「憑什麼讓喬雨潤一個出身平凡的殘廢竊據大權?你我才是這世上身份最高貴,最該獲得權力的人啊。」

宗政惠依舊沉默,康王說話含糊,但語氣里的意思,隱然還是要借兵的,他的背後,很可能還是東堂或者西番。

看他現在那潦倒模樣,如果說背後沒人操縱,她死都不信。

她很需要權力,需要重新站立人上的感覺,需要將喬雨潤那個越來越狂妄的賤人踩到腳下……

康王微笑望著她,神情十拿九穩。他太了解這個女人對權力的慾望——瞧她此刻臉上心動的神情。

然後他聽見她清晰地道:「不。」

康王驚得眼睛一睜,連那一直站在一邊,垂頭不語的女子,都愕然抬頭。

宗政惠臉上激動的紅潮已經退了下去,眉宇微微蒼白。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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