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笑憑闌 第八十二章 「賢伉儷」

太史闌看著眾人臉色,更詫異——這是婚書?真的是婚書?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隨即她釋然,覺得想必是容楚派人假造了她的簽名所致。婚書傳到她面前,她還瞅了瞅,點頭低聲道:「這高手模仿能力真強。」

這字跡,連她都以為是自己寫的,要不是她從不懷疑自己的記憶力,簡直要以為自己夢遊簽了婚書。

容楚笑看她一眼,將婚書收好,太史闌覺得他眼神怪怪的,一眼看見他袖子里似乎還有個差不多的紅封套,心中一動,不過她也沒有隨便翻男人袖子的習慣,也就沒有理會。

此時眾人又恭喜,這回語氣都誠摯了許多,並且很多讚佩之態,顯然對太史闌先國後家,戰場產子,一邊生產一邊還要操心公務軍務,很是佩服。

容楚等眾人說完,微笑吃了一口茶,才對臉色鐵青的康王道:「殿下,你我雖尊卑有分,卻也同殿為臣。本著同僚的關切之心,殿下行差踏錯之處,下官有責任為殿下指正。因此,今日您當著靜海諸位同僚的面,肆意侮辱攻擊靜海總督,攻擊新為南齊立功的有功之臣,未免寒了功臣之心,寒了為國浴血苦戰的眾將士之心,可謂大錯特錯。下官少不得要彈劾你一彈。」

「你彈便是。」康王冷然道,「本王自然也會彈劾你擅離職守,不得旨意擅自出京,並暗中攻擊王駕之罪!」

「若您能拿出證據。」容楚微笑,「請便。」

氣氛瞬間又緊,康王怒目而視,太史闌注意到他抓緊茶杯的手指,一會兒收緊一會兒鬆開,顯然是在猶豫某件事,在等待下決定。

容楚卻已經又笑了起來,身子向後懶懶一靠,道:「剛才我過來之前,好像聽見康王殿下一句話說得不對。」

「嗯?」康王眉毛挑起。

「殿下好像在說,」容楚笑容閑閑,「代陛下致歉?」

康王一窒,他這句話,完全是被太史闌逼著道歉,有心糊弄,為了周全自己面子,隨口一說。原本以為沒有人在意,沒想到還是被容楚聽去了。

「陛下曾說,朝廷負了太史大人。」康王也算有急智,狡辯,「所以本王有此一說。」

「陛下責己是陛下聖明,是陛下以聖君之道要求自身,作為臣子,卻是不敢聞更不可說的。」容楚淡淡道,「主辱臣死的道理,想來殿下定然是懂的。」

由來皇帝說自己錯,臣下都該先攔著護著,這是為人臣子尊君之道,萬萬沒有皇帝自責,臣下也搶著在外面宣揚的道理。康王聽到這裡,知道已經被抓了把柄,漲紅了臉只得道:「這是本王一時失言,稍後自會回京向陛下請罪,倒輪不著國公操心。」

「是極。下官只是替殿下操心,您明明在殿前說,見到太史大人立即賠罪,」容楚玩著茶杯,漫不經心地道,「如今似乎有矇混過關之嫌。下官十分憂心,不知這算不算欺君?等您回京,兩罪並罰,不知您是否還能保住王爵。這要保不住,咱們南齊就連最後一位王公都沒了。」

康王冷冷盯著他,容楚對他微笑。

室內氣氛緊繃。不過很快,康王竟然笑了。

「容楚。」他笑道,「你覺不覺得你太小家子氣?不就是一個賠罪么?陛下已經明發旨意,讓本王來此給太史總督賠罪,慰賞國家有功之臣。本王輸了賭約,自然也要遵守承諾。今日既然本王敢來,自然是準備履行承諾的,你又何必如此猴急?」

「是極。下官確實猴急,主要等待今日已久,害怕今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如此,殿下,請吧。」

康王臉色如鐵,緩緩下座,離太史闌遠遠地,僵硬地一揖,道:「前些日子,本王誤疑太史總督,如今想著著實愧悔不安,今日特來賠罪,請太史總督海涵。」

他盯著太史闌,等著她按照官場慣例謙讓,如此他也就順勢起身。

太史闌低頭喝茶,就好像沒看見。

康王的小白臉發青,偏偏此時還聽見容楚笑道:「太史,我知你心中悲憤,難以原諒殿下胡言亂語,亂疑重臣,背後陷害,污你名聲之過。這世上事從來便是如此,他們嘴皮一翻,隨意污人聲名,事後不過一聲對不住便以為能罷了——對不住有用,要士兵幹嘛?」

「悲憤」的太史闌,面無表情點了點頭,道:「污我聲名也罷了,其實真正要污的卻是你國公府的聲名。還是堂堂親王殿下,皇族代表說這種話,傳出去三軍將士,一地百姓,該怎麼看待我們的皇室,我們的康王?」

康王怒極,猛地站直,冷聲道:「誰給你們資格如此當面非議親王?本王已經賠罪,你們還想怎地?」

他一站直,身上便發出「嘎嘣」一聲低響,康王臉色一變,容楚微微一笑,喝茶。

「是啊,我們還能怎地?」他近乎溫柔地輕輕道,「自然您賠了罪,我們受寵若驚受了禮,此事就此揭過了唄。殿下情操高潔,風骨耿介,我和太史都很佩服,佩服。」

他在說到「風骨」兩字時,語氣微重,眼神有意無意地向康王背上一掃。

眾人都覺得情境有些詭異,沒明白容楚和太史闌非要康王這一躬有什麼必要,只為折辱出氣也顯得過於小家子氣,眼看康王坐姿有些僵硬,都將狐疑的眼神在他背上掃著。

康王僵硬地坐著,感受著背上的裝置——他今日前來,為了保命,穿了兩層護身甲衣之外,還裝了一套小型背弩,袖口有袖箭,手上有手弩,可謂全副武裝。但因為背心穿得過多,背弩便顯得有些不便,機簧頂在甲衣上,很容易折斷,先前身邊的人勸他取下,他卻覺得有這東西,保不準可以找機會殺了太史闌,不肯取下,因此之後行走坐站,都小心翼翼,盡量動作幅度不大。

誰知道剛才一禮之後,被刺激得一怒霍然站直,他當即就聽見背弩的機簧那裡嘎嘣一聲,可能已經折了。

折了機簧背弩失去作用也罷了,關鍵那折斷的細鐵條抵住了甲衣的縫隙,等下隨著行動,保不準要鑽進他的肉里……

康王的白臉越發地白,實在不明白,自己背緊靠椅子靠背,面對著容楚,他是怎麼發現自己背上的機關的?他的眼睛能拐彎?

容楚喝茶,笑意盈盈,眼睛瞟著對面,康王背後。

康王背後,是一面墨玉屏風,毫無裝飾,光滑發亮,清晰地映出了所有人的背影。當然,坐在屏風前面的人那個角度,是無法察覺的。

康王僵硬地坐著,一邊示意身後護衛,將已經廢掉的背弩取出,護衛用手試探地摸了摸,輕輕搖了搖頭。

這背弩裝的位置朝下,要想拿出來,只有康王低頭脫下外袍才行。

康王無奈,咬牙想著反正一事不成,他今日布下的暗手也不止這一樁,只得勉強坐正。心中暗恨不僅被拆了一處暗手,還被折辱給太史闌賠了罪,著實虧到了家。

容楚已經不理他,轉向太史闌,深情款款地道:「夫人,諸位大人送來的滿月禮,咱們還沒瞧過。」

太史闌聽他那一句夫人叫得綿軟,眼角一瞥,這傢伙臉龐微俯,微微傾斜的眼神醉人,又在趁機**。

「是,我也很期待。」她低頭喝茶,雖然不太確定他要做什麼,但配合就好。

官員們則面面相覷——沒聽過這麼惡形惡狀的主家,當人面要拆看人家禮物?

「夫人家鄉有個風俗。」容楚滿嘴胡扯,「親友送禮當面拆看,當面讚美,以示歡喜。如有合心禮物,當即用上,也算彼此共享喜氣。」

太史闌心想這傢伙又在胡說八道了,不過胡說八道得歪打正著。

官員們聽著,倒有幾分歡喜,他們都知道自家備的是厚禮,不怕拿出來丟人,如果能被國公和總督看中,當即佩在孩子身上,說出去也是好大的一份面子。

隔屏風的夫人們聽見這句,魂飛魄散。

禮物已經換了,原以為在後院送上禮物,太史闌也未必看,就這麼過去了。看見太史闌來了前院,她們想著等下禮物想必是直接交給管家,那就更沒事,沒想到這對夫妻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要當面拆禮。

這下她們老爺看見禮物換了,該是什麼表情?回去她們會不會被休?

此刻這些夫人們後悔莫及,都恨恨瞪向那位出主意的同知夫人。有人想趕緊把禮物再換回來,但蘇亞和沈梅花都在,連同護衛們虎視眈眈看著,怎麼換得成?

那邊容楚和太史闌,喚過周八火虎,伴著奶娘,把一對兒女送回後院——接下來的事情有危險性,自然要把孩子送走。

他和太史闌,便如一對笑眯眯壽星翁,坐在上面等著收禮。

按說最先該報出禮物的就是康王,不過康王就是來找茬的,才不會給太史闌的孩子送禮物,送根草他都嫌太重。

「本王親身來此道賀,就是你家的額外之喜。」康王冷然道,「若再送了禮物,怕你家兒女承受不起,反倒折了福氣。」

眾官不語,眼神頗有幾分不以為然,都覺得康王實在缺乏王者氣度,這話也好意思說出口。大家都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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