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笑憑闌 第七十三章 獲知喜訊

群臣嘩然驚叫,萬萬沒想到景泰藍忽然來這一手。 孩子的力氣抵不過大人,但景泰藍原本就坐在康王胸口,壓住了他的呼吸令他乏力,此刻肥胖的小身子全部壓上了康王的臉,一雙小爪子死死扼著康王的脖子,瞬間就讓他窒息。

康王猝不及防,在景泰藍身下掙扎,群臣在身後驚叫,大叫陛下住手,景泰藍聽而不聞——他並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只是很討厭很討厭這個人,他只是想讓他那張聒噪的嘴閉嘴,他只是受夠了這些日子的壓抑擔心恐懼和逼迫,不……不止是這些日子,是很長日子,是他從記事起的記憶,只要把和麻麻在一起的那大半年拿掉,剩下的所有日子,都是壓抑的、黑暗的、無奈的、煩躁的……

朝堂上慢慢靜默下來,眾人盯著那一動不動的小身子,和小身子下四肢胡亂掙扎的康王,都似乎隱隱感覺到殿中散發的某種決絕哀涼的氣息……那小小的孩子,他壓抑了多久?控制了多久?又暗恨了多久,才會在今天,大殿之上,心上大石落地之後,不顧一切,憤然出手?

沒有人敢動,沒有人敢去拉皇帝,甚至康王親信也不敢,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康王無力掙扎,眼底漸漸浮上巨大驚恐——難道今天,大殿之上,皇帝陛下真的要親自壓死自己的叔叔?

康王……真是把皇帝給逼急了……他那最後的吞捷報,和巧言為自己辯解,實在做得過分了些,難怪那小小孩子控制不住。

而平日天真乖巧的那個孩子,一旦怒極發作,竟然那般狠,那般狠……

殿上忽然有人嘆息一聲,隨即一雙手,輕輕將景泰藍拉了起來。

「陛下。」容楚的聲音柔和地響在景泰藍耳邊,「微臣還等著康王殿下給微臣道謝呢。」

眾臣都鬆了口氣,這個時候,也只有國公敢這麼做了。

容楚神色平靜,雖然康王真給扼死了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但他不能讓景泰藍此刻在大殿上這麼做。

當殿扼殺皇叔,這樣的事情,足以讓小小的景泰藍永生背負暴君殘虐之名,令群臣寒心,甚至皇位不穩。畢竟康王之惡,並沒有全部顯現在群臣面前,今日在群臣眼中,也不過是他為求勝行事過分了些,官場政爭,手段百出,在這些大佬心裡,這些都不算必死之罪,如果景泰藍當庭便因此將親叔叔扼殺,必然令百官警惕不安,日子久了就是隱患。

適當展現兇惡就夠了,殺康王,總有機會的。

不僅殺,還要光明正大地殺,要讓天下人明白他的無恥罪惡之後再殺。為殺惡人令自己擔負罪惡——他配嗎?

容楚輕輕嘆息,想著那個北嚴城破案的重要證人吳推官,這個人他知道已經回到南齊,但是居然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上次在巷子里讓康王看見的,不過是一個身形相貌和吳推官相仿的人,這個人是死是活,目前也沒有定論。

如果能找到那個人,治康王的罪便容易了。上次的貪腐大罪,最後是康王請出先帝鐵券,並削去世襲罔替恩典之後,由皇太后赦免的,現在的康王,行事更加謹慎,一時也沒什麼把柄落下來。

景泰藍眼神有些發直,慢慢坐起身,起身的時候,還順手按在康王額頭的包上借力,把康王按得一聲大叫,想要起身又軟了下去。

經過打岔,景泰藍似乎也恢複了過來,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小手,把手心嫌惡地在袍子上擦了又擦,才轉身蹬蹬蹬走回去。

這回群臣唰一下分開如撥浪,腰彎得更低。

「皇叔。」他在寶座上坐定,道,「你還不向國公道謝?這可是救命之恩!」

眾臣點頭,這回真的是救命之恩啊。

康王艱難地爬起身,怨恨地盯一眼容楚,想用眼神威逼他不敢受自己的禮。容楚含笑站在他對面,姿態從容,連一句「不敢」客氣話都沒說。

最後康王無奈,只得給容楚鞠躬為禮,嘴裡含含糊糊不知說了什麼。群臣看著,也有些鄙視,心想無論如何容楚剛才確實救了他一命,救命之恩何等重要,康王還滿臉仇恨,心性可見一斑。

完了康王彎著腰,對景泰藍道:「微臣身體不適,請求提前告退」便要離開。

「慢著。」景泰藍道,「皇叔你還忘記了一件事。」

康王背影一顫。

「你和朕的賭約,」景泰藍小嘴斜著,笑得張狂,「你說過什麼來著……」

「陛下……」康王回身,滿心苦澀,低低地道,「微臣等太史總督回京,一定親自上門請罪……」

「她回京得到什麼時候?一年?兩年?戰事方起,她沒可能現在回京。」景泰藍大搖腦袋,「請罪就是得立即請,才叫誠意,你們聽過誰為兩年前的錯誤上門請罪的?」

群臣默然,心想這對叔侄反正是卯上了,裝死閉嘴就是。

「這個……」康王怎麼肯去靜海,連忙道,「可是微臣總領麗京三衛,肩負守衛陛下安全重任,決不可擅離京師……」

「那就不領便是!」景泰藍接得飛快乾脆。

康王渾身一顫,「陛下!微臣領三衛並無罪責!如何能輕易將微臣卸職!」

「那你就去靜海賠罪。」景泰藍盯著他。

容楚微笑,「為將者一諾千金,否則何以將三軍?何況這是駕前賭約,如果不遵,豈不是欺君之罪?殿下如果一定不肯現在去賠罪,這便是罪。」

「對。」景泰藍立即道,「皇叔你是打算卸職了去賠罪,還是不卸職去賠罪?」

康王咬牙——反正都要去靜海,去撞上太史闌那個更兇狠的賤人,更要命的是,他這麼一走,不僅給了太史闌害他的機會,還給了京中容楚等人搶奪權力的機會。想到這個,他就忍不住心中嘔血。

三日前他逼皇帝,如今皇帝逼他。

景泰藍目光灼灼盯著他,看那模樣,更希望他堅持不肯去靜海,好趁機將他治罪,讓京城兵權大一統。

康王心中飛快轉過無數念頭,無論如何兵權不能交,他掌握兵權這兩年,已經將三衛首領換成了自己的親信,甚至天節軍和上府軍,以及京城光武總營都有滲透,一旦失去兵權,他什麼都沒有了。

他原本想等拿到京城總衛合併後的軍權,再取出那份遺詔,一朝逼宮,改朝換代。但此刻要被逼出麗京,剩下的親信是否能在容楚等人手下安然無恙,他實在沒有把握。

但此刻不低頭,就給了皇帝把柄,康王暗恨自己心急,打什麼賭?

也只好快去快回了,多帶護衛軍隊,快馬趕路,可以十天就一個來回,這十天內讓西局好好牽制容楚三公,讓他們無法下手。

「微臣遵旨!」思來想去,他只得磕下頭去。

景泰藍撇了撇嘴,有點失望。康王抬起頭來,正看見身邊容楚對他笑,笑得意味深長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退朝——」心滿意足的景泰藍,歡快地捧著捷報,回宮補覺了。

容楚緩緩地走在人群後頭,對所有人微笑點頭,搭訕說話,周全得沒任何不妥,直到上了自家馬車,他才吐了口氣,迅速從馬車裡取過藥水,將景泰藍剛才給他的小筒浸泡後展開。

那外表看起來是精鋼的小筒,其實本身還是紙卷,夾層里藏著真正重要的消息。

「恭喜國公,總督已誕,一子一女。」

容楚的手指顫了顫,紙卷落地,日光忽然穿透窗帘,照見男子一瞬間,眼角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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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海的蝴蝶扇了扇翅膀,麗京就是一場龍捲風,這場風不僅讓皇帝派系揚眉吐氣順風而行,也狠狠拍在了康王等人的臉上。

三公舒了一口氣,他們和容楚最近一步不敢離麗京,全力控制輿論,就是為了將太史闌從「通敵賣國」的罪狀中撈出來。所以解鈴還須繫鈴人,能否翻盤還是要看太史闌的表現。所幸太史闌從不讓人失望,她出現得極快極及時,她本人威望也太高,幾乎一出現就有鼓舞人心力挽狂瀾的效果。她用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方式,把那些還沒來得及發出的彈劾奏章,狠狠地拍回了那些人臉上。

據說之後幾天,各路驛站驛使和各家府邸護衛奔掉了魂——他們要忙著把那些彈劾的奏章給追回來。

第二場海戰之後,東堂退入黃灣海域之後,暫時休整。南齊也沒有乘勝追擊,誰都知道,這不是一場兩場戰役就能解決的事情,東堂奪取靜海城的心思十年八年都不會死,兩國最近處的海峽相隔太近,東堂的戰船隨時可能駛入靜海海域,這註定是一場漫長的戰爭。

但太史闌也無所謂,國境線的爭奪向來都這麼回事,長期保持警惕的軍隊才有可能更好地被磨練。十月初九,在她生子大半個月之後,海疆戰事喘息間歇,她終於下了戰船,回歸靜海。

之前她已經得到於定雷元和韋雅的同時通知,都是說孩子目前安好,韋雅帶武帝世家的高手,住在總督府後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照顧保護她的兩個孩子。

於定雷元在信中隱約有些微詞,意思是說武帝夫人很是不講理,反客為主,佔了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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