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笑憑闌 第六十七章 拿鐵傳訊

那盲人少年也開始脫衣服,他很瘦,前胸背後都有些斑駁的白痕,邰世濤不想看他,眼神卻不由自主落在那些白痕上,認出那是鞭痕,有新有舊,經年日久。

他心中掠過淡淡的憐惜。

邰世濤看著少年悉悉索索脫衣服,很擔心他要求自己連褲子也脫了,還好對方沒有,只是將原本放下的帳子撩開一半,露出兩人的上半身,下半身掩在垂下的帳子後,一眼看去,會給人兩人都沒穿衣服的錯覺。

他又迅速指了指太史闌,邰世濤明白太史闌現在還放在床里很容易被發現,這少年只有一床薄被,根本遮不了許多,唯一的辦法是用被子裹了放在腳頭,好在床寬大,腳頭有帳子完全能遮住。

只是邰世濤對姐姐愛慕崇拜,拿她當心中的神,怎麼做得到將她放在自己腳頭?如果不是太史闌現在暈迷著,他連這假戲都沒法做到。

少年看他不動,急起來,自己起身去挪太史闌,邰世濤怕他碰到太史闌傷口,只好幫著把太史闌橫放在腳頭,好在她一直都沒醒。

剩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忽然一陣風聲近前,那少年臉色一變,一把伸手拉下邰世濤。

「砰。」一聲,兩人胸膛相撞,邰世濤被那少年精瘦突出的胸骨咯得胸前劇痛。耳邊聞到一股淡淡的好聞的味道,非花非草,令人覺得乾淨,他下意識要掙開,少年卻已經伸出雙手,抱住了他的背。

「好哥哥……」他低吟著,「你……你輕些……」

他原本聲音悅耳,但聽起來莊重,沒想到此刻暗夜黑沉之中,這般輕輕呻吟,忽然便嬌媚旖旎,風情**,僅僅幾聲低哼,便聽得人心中蕩漾。

他身子也在微微扭動,幅度不大,卻盡顯身軀柔軟,烏黑的發從床沿流瀉,一抹月光亮在雪白的額頭。

這安靜時蒼白瘦弱的少年,動情時卻自有一番常人難及的風致。

邰世濤偏過頭,臉上騰騰燒起來,連身上肌膚都似燒紅了,看上去倒真像情動的模樣。

他身軀僵硬,底下的少年不得不做水蛇纏繞之態,好讓動作看起來更自然些。

黑屋,月下,吱嘎作響的床,一對纏綿的美貌少年。

門外有輕輕的腳步聲,稍稍停留,然後去了。

窗邊有微微的起伏聲,淺淺一頓,隨即掠過。

兩人又等了等,隨即同時鬆開手。邰世濤一低頭,正看見少年大而茫然的眸子,一雙唇飽滿鮮嫩,花一般在眼前綻放。

他火燙著一般趕緊鬆手,從少年身上翻滾下去,滾進床里一動不動,那模樣便似被輪的處女。

床尾忽然傳出「嗤嗤」笑聲,隨即又是一聲低嘶,似乎笑的人牽動了傷口。

邰世濤一怔,臉又轟地紅了,好半天才低聲道:「姐姐你醒了……」他撞上太史闌目光,才驚覺自己上身沒穿衣服,急忙抓起自己衣服擋在胸前,這回看起來像個即將被強的處女。

太史闌抿著唇,壓住笑,以免讓邰世濤更尷尬,輕聲道:「很好。」

邰世濤不答,那少年只笑了笑。

「但還不夠……」太史闌慢慢地道,「還會……來的。」

兩人都一驚,隨即也明白,對方搜過一遍不會放棄,對方也未必想不到會有偽裝。

可是外面有敵,裡頭四壁空空,怎麼藏?

太史闌閉著眼睛,手指點了點床板。邰世濤盯著床板看了一會,恍然大悟。

他把想法和少年說了,少年點點頭,有點猶豫地望了望太史闌的方向,「這樣……她比較吃苦……」

邰世濤垂下眼,道:「姐姐向來是不畏懼這些的。」

「她很勇敢。」少年慢慢地道,「聰慧而鎮定。」

「是的。」邰世濤道,「等我們脫險,我們會重重謝你。」

少年只笑了笑,道:「妖桃兒說過很多次,說等她成功了,發財了,給我贖身,買間大屋子,養我一輩子。不過我覺得,現在這樣也很好。」

邰世濤愕然看他,不明白居然會有人覺得這種生活也很好,難道他自甘下賤。

「我知道她做不到。」少年輕輕地道,「但是我願意陪她一起幻想,人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的時候,總是歡喜的。我還知道如果她真的做到那些,那麼一定會付出很大的代價,或者自己死去,或者傷害不該傷害的人……那樣的代價換來的優渥生活,我想我無法享受。」

邰世濤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那少年輕輕道:「我也怕我真的擁有那樣的生活後,再想起以前的我自己,會……會更加難以忍受。」

床尾,太史闌忽然微微嘆息。

這世上所有若無其事的忍耐,背後都寫滿長久壓抑的疼痛。

兩個少年說著話,手上卻不停,邰世濤將自己一件裡衣撕碎,連成長條繩索,隨即將太史闌抱起,放在一邊的椅子上,和那少年一起,將床板翻開。

這個地道做得簡陋,沒什麼技術含量,就是翻開床板下地道,所以此刻床板一翻,便現出下頭的地面。

兩人將太史闌綁在翻過來的床板上,邰世濤握著太史闌的手,輕聲道:「姐姐忍著點……」太史闌一抬眼,看見少年烏黑眸子里,滿滿的憐惜與……心疼。

太史闌心中一跳,不動聲色抽出手指,淡淡笑道,「你信你姐姐。」

邰世濤聽著最後微微加重的兩字,心中一痛,急忙別過臉去,和那少年將床板翻下去。

這樣床上就沒了人,太史闌在翻板的床下。這張床原本就不算床,只是個磚砌的墩子,裝上了床板。這邊貧苦人家買不起床榻,都是這樣睡覺。

兩人剛剛把床板放好,門就被敲響,有人在門外道:「小哥,睡著了嗎,給送夜宵來。」

邰世濤這回很熟練地壓上少年的身體,少年側著頭,迷迷濛蒙地呢喃:「咦……今天怎麼有夜宵……」

對方卻不待他回答,已經進了門,視門閂為無物。黑暗中兩人只看見一個高壯的身影,手中是有托盤,托盤上卻無食物。

他快步行到床前,邰世濤拉住被子蓋住下半身,探頭怒道:「懂不懂規矩!哪有大半夜擾人好事的道理?滾出去!」

那人在床前稍稍一停,床上一覽無餘,唯一一床被子蓋在兩人下半身,除此之外空空蕩蕩。

「是,是,是小人孟浪了。」那人致歉,語氣卻毫無歉意,隨即快步出門。兩人豎著耳朵聽著,聽見他在門口站了站,似乎和人低語了一句什麼,隨即腳步聲過去。

兩人都舒了一口氣。

邰世濤趕緊爬下來,又翻回床板把太史闌抱上來,原以為太史闌被捆在底下,要更緊張虛弱些,誰知道抱上來一看,她居然又睡著了。

邰世濤無比感嘆佩服姐姐鐵打的神經,少年也笑道:「令姐真是奇人。」

太史闌穩穩地睡著,兩次查看不會再有第三次,這些東堂人畢竟不是本地官府,行事限制很多。她心事已去,急需一場休整恢複的睡眠。

之後果然安靜了,那少年也十分疲憊,很快睡著。只有邰世濤不敢睡,果然很快,太史闌就開始發燒,高燒燒得她神智昏迷,嘴唇乾裂,臉頰上兩團不正常的紅,邰世濤和那少年兩人半夜下樓打來涼水,用毛巾敷了輪換給她降溫,邰世濤又找出李扶舟贈的那些葯給太史闌服下去,他知道重傷之後這種高燒極為危險,熬不過就是一條性命,整夜他握著太史闌的手,感覺著她火燙的溫度和細微的抽搐,只覺得心如刀絞。

「姐姐……姐姐……」他一遍遍在她耳邊低喊,「你熬過了那麼多的苦!你受過了那麼大的罪!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你沒道理倒在這裡!孩子們還在等你,國公還沒看到孩子和你,你們還沒成親,靜海還沒勝利,陛下的天下還沒安定……姐姐!太多的事情還沒做!你不能讓老天欺負了去!」

從深夜到天明,他喊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時候,太史闌的燒就如退潮般,忽然退了去,出了一身淋漓的汗。淡紅的晨光里,她面色依舊蒼白,卻已經不見昨夜深青的死色,疲憊而平靜。邰世濤盯著她的睡顏,身子一軟坐倒在床,一瞬間想笑,眼角卻滲了淚,他默默伸手抹去淚水,想要喊醒在椅子中累極睡著的盲人少年,卻發現喉嚨疼痛如裂,呼喊一夜,竟至失聲。

但兩人也沒能休息,天一亮就有人敲門,砰砰砰十分兇狠,門外人喊:「起來!你這懶鬼!快起來!後院的柴不夠了!水還沒燒,你要害大家餓肚子嗎!」

少年趕緊坐起,匆匆穿衣,歉意地沖邰世濤微笑:「一不小心睡遲了……我得先去幹活,等會想辦法看能不能給你們帶點熱粥。」

邰世濤忽然想起自己身上是帶了錢的,掏出一張小額銀票,道:「拿去買些吃的吧。」

少年摸了摸銀票,卻搖搖頭,道:「我們這裡用不了銀票……我也不能出門……」說完匆匆去了。

邰世濤看著他瘦弱疲倦的背影,皺起眉頭。出身大家的公子哥兒,曾經以為自己在這一兩年內吃了很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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