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笑憑闌 第五十三章 亂流

容楚給太史闌選了個新大營,位置不錯,進可攻退可守,離幾處大軍營地都距離差不多,離總督府也不遠。太史闌留下蘇亞和史小翠在自己身邊,由花尋歡統帶新建的蒼闌軍、火虎、沈梅花、楊成、蕭大強熊小佳等等,先在蒼闌軍訓練,之後派往援海大營。援海大營在人員到齊之後,全部打散重新建制,重設軍規,廢除原先的軍官推薦制和上級任命制,改為選拔制和淘汰制。將最擅長海戰的水師軍官打散充入各營,再以其餘幾軍的優秀軍官互相牽制,最後大力提拔一批有資質有實力,對海戰有經驗的士兵,充任中下層軍官。

花尋歡得償所願做了援海大營的總教頭,整天揮舞個鞭子,想出一套又一套變態的訓練方法,援海大營里鬼哭狼嚎,有次吵得狠了,花尋歡把他們拉到蒼闌軍營地,給他們觀摩下蒼闌軍的訓練方式,回來後援海大營安靜許多,看太史闌的眼神更加畏懼。

蒼闌軍的訓練和援海軍一開始就不同,援海軍本地作戰,海戰為主。蒼闌軍卻是要征戰天下的,甚至太史闌一開始建軍的目的,就是有針對性的。她的眼神,直接盯住了五越。

雖然五越現在很安分,毫無動靜。但太史闌一直隱隱覺得,五越遲早要爆發出巨大的聲音。她一路行來,也發現了不少蛛絲馬跡。所以蒼闌軍的建制不同於任何軍隊,沒有隊、組、營之類的區分,只有一個一個的小組,按照功能搭配,按照特長優選,七至十人一個小組,五到七個小組一個隊,十隊一個營。每營之間、每隊之間,每組之間,都是競爭對手,以現代紅藍對戰模擬,逢旬日開打。連輸三次的也沒什麼特別懲罰,下次對戰時扮演西番或者五越敵人就行,扮演西番也罷了,扮演五越讓人想死——五越土著不怎麼穿衣服,遮住重點部位就行了,還喜歡在各種古怪部位刺青畫花,太史闌這個坑爹的,表示做任何事都要認真,自然扮演敵人也得惟妙惟肖,刺青必須要有,裸奔勢在必行,以至於輸了的隊伍經常哀鴻遍野,慘痛如喪考妣——那些用來刺青的顏料,是本地產的一種草藥的汁水,用了倒也沒什麼太大副作用,就是癢,驚人的癢,癢足七天,癢得人慾仙欲死魂飛魄散而已。

要知道諸般感受,其實癢比痛更難熬,痛不過一刻功夫,癢卻是無時無地。蒼闌軍的崽子們,但凡癢過一次的,再不肯癢第二次,下次再比,眼冒綠光,神情如狼,嚎叫得幾里外都能聽見。

蒼闌軍還有個特別之處,就是一開始沒有任何軍官,連個小隊長都沒有。小隊長由隊員先推舉,然後在各次操練和對戰之中考驗,站得住的就繼續提升,站不住的自己滾蛋,所有人一視同仁。二五營親信進入蒼闌軍也一樣,雖然他們全部都有了朝廷給予的軍職,最低也有個佰長級別,但到了蒼闌軍,級別仍在,職位全無,都靠自己去爭取。

不過二五營的學生自然和別人不同,很容易便被推舉為隊長,只有沈梅花性子粗疏,一開始去沒能和同伴搞好關係,以至於那群二五營精英里,只有她沒有被推舉。沈梅花狠哭了陣鼻子,為此還不顧阻攔要去找太史闌,直接被史小翠給攔了,和她向來不對盤的史小翠,還陰陽怪氣嘲笑了她一頓,氣得沈梅花掉頭就走,回去後大哭一場,抹乾眼淚,重振旗鼓,第二次小組對抗時將對方隊長打了個滿地爬,由此順利奪隊長之位。

據說向來懶散,不*和人結怨的沈梅花,當日青面獠牙,面目猙獰,抓了個鞋底子,對著對方隊長使勁抽,「賤人!賤人!賤人!」

太史闌聽說之後,瞧瞧一臉冷笑不屑的史小翠,唇角一扯。

兩大營熱火朝天,太史闌的日子倒悠閑得很,當初她下力氣調教二五營,現在這批師承了她的訓練方法的精銳,很自然便佔據中下層軍官之位,再將她的方法和風格推行下去。她只需要偶爾視察,並隨時掌握訓練進度和情況就行了。

一個成功的領導者,本就不必事事親力親為,以點帶面,由表及裡便好。

蒼闌軍相對秘密,訓練營地是在城外山谷里,偶爾拉出來參加海戰模擬。援海軍的組織和訓練卻是袒露在世人眼光下,雖然外人不得進入軍營重地,但每次援海軍出現,一次比一次精鍊的隊伍,一次比一次嚴整的氣息,也讓人開始感覺到,整個靜海軍隊,都不一樣了。

而在此時,太史闌對於靜海官場的管制,也到了高峰,靜海從府尹開始,進行了一場大換血,在新任官員們還沒到任的時候,太史闌總攬全局,大權全落在總督府之手。令出一門就會少了很多扯皮的事,她的命令推行得很快。六月二十八,首次出擊的援海軍,收服黃灣群島,當場擊殺島主,屬於海鯊的最後一處勢力被徹底剿滅。盤踞靜海數十年的海鯊團,竟然真的在短短半年之內,被太史闌剿殺乾淨。

這些變化,對於靜海人來說是好事,對於某些人來說自然不是。比如東堂。

在東堂的計算里,從未認為太史闌能夠在靜海站穩腳跟,就算能站穩腳跟,也未必能奪去軍權,就算能奪去軍權,也不能那麼快就組建大營付諸使用。然而太史闌行事總是那麼雷霆霹靂,讓人措手不及,東堂方眼看著太史闌竟然真在短短几個月中,順利建軍,穩定靜海,甚至援海大營也以讓人想像不到的迅速,開始出戰,他們也有點慌亂了。

太史闌的目光一直也盯著對岸的東堂,她知道靜海一靜,東堂失去了攪混水佔便宜的可能,就只有兩個舉措,要麼就此收手,要麼直接開戰,而且,這日子應該不遠了。現在她只希望,這戰,不要開在她臨產的時候。

她回來後不久,銅面龍王的府邸中人神秘失蹤,能這麼快走這麼乾淨,說明東堂方的勢力在靜海,比她想像中的大。但此時也不可能翻天入海地去尋,倒不如好好練軍,自己實力強,自可以以不變應萬變。

她的肚子已經逐漸顯懷,五個月之前的時候,還瞧著不大,五個月之後,眼看著吹氣球一般膨脹起來,比尋常孕婦肚子還要大一些,寬大衣袍遮已經遮不住,她漸漸也少出門,以免被人看出問題來。

麗京的信並沒有越來越頻繁,容楚是個細緻的人,也不願太過頻繁的通信給人看出端倪。就算國公府當初送禮過來,也是分批到的,以免太過引人注目。但是每次他的信都很厚,從睡覺問到吃飯,連吃多少都會問個清楚。更奇的是,容夫人竟然也給她寫過一次信,詢問她的身體,並表示聽說靜海最近很安定,她不如向朝廷告假,回麗京生產,也好放心些。

回麗京生產是不可能的,安靜的是靜海城,不是敵人,兩邊戰事其實一觸即發,太史闌必須坐鎮中樞。太史闌為此很快給容夫人回了信,措辭比和容楚寫信客氣尊重得多,表示現在局勢雖好,但路途遙遠,大夫說奔波不利,靜海這邊也已經做好準備,請夫人務必放心云云。

回了信,她擱下筆,忍不住心中一聲長嘆。

看樣子,她臨產時,容楚不能來了。

麗京的情況,容楚和她一樣,報喜不報憂,只說很好。但太史闌這種封疆大吏,能接到朝廷邸報,自然會從朝中動向推測出目前的朝局。

內五衛改制果然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改制勢在必行,人選卻是難辦。容楚當初使計打出的時間差,已經引起了太后和康王的警惕。兩人回過味來之後,頓時覺得受騙,痛定思痛,對晉國公府也就盯得更緊。據說在短短三個月內,三公及其集團所屬官員被暗殺三次,被陰了七八次,而國公府被刺客窺探八次,容楚本人遭遇暗殺兩次。

次數雖然不多,但已經是個可怕的信號,因為容府護衛素來強大,正常情況下,刺客根本不能近容楚的身,暗殺的計畫會在幾里之外就夭折。這也是容楚身居高位,卻看起來平安無事的原因。但如今竟然真的有人能夠近他的身。這次近身,那下次呢?會不會就會成功?

很明顯,太后康王已經瘋了,動用了旗下經營多年的力量,勢必要做臨門一搏。康王甚至發動旗下清客文人,搖筆吶喊,發文天下,暗指當今皇帝不孝不仁,年少紈絝,倒行逆施,重用佞臣。把太后臨產當夜的事,含含糊糊露了一些,而那個佞臣,自然指的是太史闌和三公。

輿論的力量向來不可小覷,尤其宗政太后手中還有一份不知真假的先帝遺旨,一旦真的令陛下失德昏聵罪名在民眾和朝臣中成立,獲得一部分人支持,太后以順應民意,重振朝綱為名,強硬頒布那遺旨,必然要給皇帝帶來很大麻煩。而宗政惠此時也似乎得了高人指導,耐下性子,一方面攻擊皇帝不孝,一方面表示自己身體好了,要求回宮。

回宮實在是一個難以拒絕的要求,皇帝如果強硬拒絕,更加坐實「不孝」傳聞,但讓她回宮,等於開門揖盜引狼入室,又如何能行?

宗政惠把皇帝逼在了火上烤,此時容楚怎麼能離開?他就算想離開太史闌也不同意——現在不是僅僅景泰藍的性命,而是成千上萬人的身家性命,一旦出了問題,死的不僅是景泰藍,也是她,是容楚,是三公,是整個國公府,是肚子里的孩子。孰輕孰重,如何分不清?

何況太史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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