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笑憑闌 第十一章 腳踢公公

她知道容楚有兄弟,還不止一個,老國公出身貧寒,早先在鄉下的時候早早娶了親,光原配夫人就給他生了三子一女。

原配夫人是個沒福的,老國公還沒當上參將,她就去世了。現在的國公夫人,是老國公的續弦夫人,封為國公之後娶的,老國公大她十八歲,自然十分遷就。

老國公原配夫人生的兒女,其中長子早年戰死沙場,另外兩個兒子,一個任中郎將,一個在御史台任言官,都早早出府,女兒也已經出嫁。

容楚是後頭夫人的長子,後頭夫人出身高貴,非鄉下女子可比,容楚又才智卓絕,戰功卓著,深得先帝寵愛,直接指了他承爵。容楚另外還有幾個弟妹,除了一個是國公夫人收養的孩子外,其餘是側室所生。說起這側室又是一段故事,總之太史闌一直覺得容楚家複雜,很複雜。

這也是她之前一直看不上這傢伙的原因之一。

既然是二公子,也就是容楚最年長的哥哥?

她在打量那男子,那男子也在打量她,眼神比太史闌好奇得多——任誰第一次看見這樣一位出奇的「弟媳婦」,都會很有興趣的。

如果是平時,太史闌隨便他瞧多久,心情好說不定還會看在容楚面子上寒暄幾句,但此刻她心急如焚,急著換衣服等著景泰藍一起進宮,又不知接下來要發生何等大事,哪有心思在這裡和容氏家族的人相見歡?忍耐著等他看了幾秒鐘,揚揚手中的衣服,道:「容二爺,我要換衣服了。」

她這樣對她來說就算很客氣了,正常情況下她會說:「我要換衣,你可以出去了。」

聽在容弘耳朵里卻覺得這女子當真粗魯沒教養,冷冷道:「這是我家的地方。」

太史闌聽他語氣不善,看了他一眼。

容弘只覺得這女子眼神若針刺,刺得他險些坐不住,頓時惡感更甚——看來傳說不假,這位真是百年難遇母老虎,堂堂容國公府真的要迎來這樣一位女主人?

太史闌瞟他一眼,無心玩宅斗,快步走出,準備換個地方換衣服。

容弘卻忽然起身,一招手,幾個黑衣護衛從黑暗中滑出來,攔住了她。

太史闌掀起眼皮冷冷看著面前的人。

「這是我容國公府的地方,你從這裡走出去就代表我容國公府。」容弘在她身後冷然道,「太史大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希望你無論做什麼,不要牽扯上我容家。」

太史闌看了一眼趙十三。

趙十三卻早有準備一樣,掏出一封信箋,對容弘揚了揚,道:「二爺,這是國公的信,今晚的事,您還是別摻和了。」

容弘不接,垂下眼睛道:「他雖然是國公,是容國公府的主人,但是他和我,都只是兒子。」

趙十三臉色變了。

「老爺子知道了?」他失聲道。

太史闌頓時明白,敢情容家父子不是一條心,容楚是鐵了心要幫她,老國公卻不願牽連家族,引來禍患。

至於老國公為什麼會知道,很簡單,要麼老國公消息靈通,要麼就是宗政惠事先警告過國公府什麼。

宗政惠未必能想到她會回京,也未必會把她放在眼底,卻不會不顧忌晉國公府,在她最虛弱的時刻,她自然要抓住忠心於王朝又一切以家族興衰榮辱為重的老國公。

容家能交出軍權推卻權位,自然不是野心之輩,要的不過是安穩而已。

「我不知道四弟怎麼想的。」容弘寒著臉道,「這樣的事他也敢摻和?當真不管我容家一族千餘口性命么?」

「哪有那麼嚴重。」趙十三一臉不以為然,「主子會處理好。」

「敢情是以為有三公撐腰便可獲勝?」容弘指著趙十三鼻子,「幼稚!上頭那位——」他指指頭頂,「不是無根無基的普通嬪妃出身!正宗的清貴大學士家族!勛爵中齊國公更是她家姻親之好,齊國公的女婿就是內五衛之首勛衛的總指揮。她掌握內五衛中三衛,也有權指揮城外的天節軍。御史台以及六部中的四部都是她的人,朝中百官這一兩年都拜在康王門下——真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十三也不明白二爺您在想什麼?」趙十三挑著眉毛,「不就是來個客人換個衣服么?還是個女客,二爺你也不曉得避嫌,愣要在這裡攔著。」

容弘氣得翻白眼,太史闌卻皺起眉,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宗政惠的真正權力,以前容楚不愛和她說這個。看來這女人雖然執政不久,但培植勢力很有一套。

那麼三公今晚的發動會不會覺得倉促?說到底,一群老臣文臣,和一個不掌軍權的容楚,是不能把權勢熏天的宗政惠打倒的,就目前的布置來看,似乎三公也沒打算武力逼宮。

不管怎樣,太史闌很能理解容家人的想法,點點頭道:「是,我也不想連累容家,那麼請諸位讓開,我到外頭找地方去換。」

面前的護衛卻沒有動。

「太史大人,多謝你體諒。」容弘的聲音聽起來毫無謝意,還帶著點譏諷,「不過此刻就算你出去了,你換上這衣服,你跟著進皇城,我容家還是脫不了干係。所以你就好人做到底,今晚就留宿在這裡如何?」

太史闌默然,揮手止住蘇亞等人的反擊,道:「容二爺這話提醒了我。我忽然想起,我和容楚牽絆太深,就算我今晚睡這裡不動,但只要我此刻在京城,他,以及你們容家一樣脫不了干係,這可怎麼辦?」

「這個好辦。」容弘立即道,「你留在這裡,容家自然保護你,稍後會將你改裝,送出京城,回到容楚的使節隊伍里,你本來就不該提前回京,我們容家會進行補救。」

「容二爺主意很好。」太史闌淡淡道,「我建議你,不僅送我回使節隊伍,乾脆聯合你們所有的力量,彈劾我,讓我從觀風使降到西凌府尹,再降為代理府尹,再將為典史,再回到二五營,最後逐出二五營,如此才一勞永逸,和容家徹底撇清干係,否則終有一日太后翻舊帳,都難免和你容家清算。不如補救得徹底些。」

容弘給她噎得一愣,眉毛一挑已經現出怒色,「我容家要如何做,無需你管!」

「那麼,」太史闌立即道,「我太史闌要如何做,也無需你管。」

她抬腿便走,容弘霍然站起,大聲道:「攔住她!」

「啪。」一聲悶響,太史闌面前的護衛忽然倒下。

倒下的護衛身後,出現趙十三,吹了吹拳頭,笑嘻嘻地道,「我出拳比你快。」

太史闌伸出的拳頭收了回來,問他,「不怕得罪二爺?」

「我只怕得罪我的爺。」趙十三答。

「趙十三!」容弘大怒,「你瘋了!這是老國公的命令!」

趙十三一板一眼地答:「我是晉國公的奴僕,我只聽他一人的命令!」他一揮手,一批護衛快步而來,直奔容弘帶來的護衛而去。

「走吧!」趙十三塞了個紙條到她掌心,「按上面說的做!時辰差不多了!別耽誤了!」

太史闌毫不猶豫向外走,一邊走一邊穿準備好的衣服,花尋歡緊跟在她身後,蘇亞等人則攔住了容弘。

她和趙十三擦肩而過的時候,聽見他悄聲道:「保護好他!」

太史闌心中一暖——十三這樣卯上自家老主子也要讓她走,不僅因為這是容楚的命令,也是為了景泰藍吧?

那些相處的日日夜夜,景泰藍和趙十三在一起的時間比和她還多,她很少抱景泰藍,都是趙十三把他捧在懷裡。

陛下是他心尖上的小祖宗。

太史闌就在外頭照壁後,把太監衣服套在自己衣服上,自有兩個默不作聲的僕婦過來,把她和花尋歡的頭髮散開,重新梳頭。

容楚做事,總是很周到的。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裡頭還在砰砰乓乓的打,太史闌也不管,抬步就往外走,按照紙條上的安排,這大門外有一個牌坊,她就躲在這牌坊後,然後陛下車駕到時,馬會受驚,馬車傾斜,會有兩個人滾出來,她要做的,就是和花尋歡迅速把那兩個人推到牌坊側的樹後,然後自己換上去。

天黑,牌坊後有陰影,只要動作快,應該是沒問題的。

太史闌隱隱聽見遠處大片的馬蹄聲,應該是接應聖駕的勛衛到了。而在另一個方向,也遠遠看見一路逶迤的燈火,應該是景泰藍的車駕。

現在這時候還能公然在街上排隊前行的,也只有皇帝車駕了。

太史闌選擇了一個最好的角度,靜靜地等。

正在這時她聽見一聲馬嘶。

極清亮,一聽就知道是好馬,隨即從對面的一條巷子里,忽然衝出一騎來。

來者出來得突然,連太史闌都嚇了一跳,借著幽黯的月光,她看見對方身軀高偉,頷下鬚髮微白,是個五六十歲的男子,人在馬上,肩背筆直。

這人狂馳而來,在牌坊前勒馬,駿馬長嘶仰蹄,他手臂一動不動,渾然如鐵。

這人渾身充滿了軍人的氣質,滿身細胞都似乎在叫著「我是老將!我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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