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笑憑闌 第三章 坑爹的大姨媽

妖異!

這個侄媳婦各種妖異!

不說話,冷淡臉,這還罷了,之前關於這位近乎傳奇的侄媳婦的故事她也聽了一耳朵,倒也符合傳說中的形象。但傳說中說她沒什麼武功,卻有些常人難解的神異之處,以往她聽說了不過一笑,以為傳言誇大,如今看來,傳說還是太客氣了,什麼神異?明明就是妖異!

容楚這位姨夫姓常,常夫人冷著臉,站在馬車前,想著姐姐探聽的消息還是不夠準確,市井裡關於太史闌的傳說都太正面了,搞得老姐妹們以為未來媳婦也算難得的女中英傑,雖然不是想像中的賢良淑德大家閨秀出身有點遺憾,但如此出色女子也算是個彌補,還很高興來著。

真是高興得太早!

常夫人嘆口氣,揮揮手,示意兒子們上來給太史闌解穴,然後讓丫鬟扶太史闌下來,又命人趕緊去拿錦凳踮腳。

結果丫鬟還沒上前,蹭一下太史闌跳下來了。

常夫人臉青了。

太史闌就好像沒看見她的青臉,自顧自打量了一下四周,覺得建築古樸大氣,莊重典雅,還不錯,就是庭院看起來好像很大,看來是個貪污犯。

她又看看四面的護衛,真叫那個裡三層外三層,而且因為常家是武將之家,負責值守的都是彪悍的士兵。

太史闌思考了一下打架的可能性,還是放棄了。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能,只是她也感覺到,對方能夠通過容楚,留在客棧等她醒來,就應該不是外人,可能是容楚的親戚之流,那這也算是她第一次上容楚親戚家門,還是客氣點好。

她倒不是含糊誰,只是終究不願容楚為難,既然有心要接納他,自然要為此努力,他的親戚也在接納的範疇內,不能由著性子來。

愛一個人,自然就會願意為他盡量改變自己。

太史闌用自認為很客氣的態度,謝絕了丫鬟的攙扶,還對常夫人伸伸手,示意她走在前頭。

常夫人臉又青了——好大架子!要我給你引路!還對我的大丫鬟揮來揮去!

進入內院,夫人的正屋裡坐定,太史闌很自覺地選了上方下首的位置,她知道左首是主人位,那麼榻上右首就該是自己的位置嘛。

常夫人臉又青了——上首是老爺的專門位置,下首太史闌坐的那個才是她的位置,這個未來侄媳婦,要她這個主人坐哪裡?

她只好在兩側椅子左首第一坐了,太史闌還奇怪地瞧著她,不明白為什麼這位夫人不坐她對面?

常夫人忍著氣,招手喚過身邊幾個女子,都是常家子女,給太史闌介紹,「這是我的次女常雪,來,雪兒,見過太史大人。」

她心底生了憎厭,也不用家常稱呼,公事公辦一樣稱太史闌的官職。

那少女上前襝衽一禮,風姿亭亭,裙擺不動,常夫人露出驕傲之色。

太史闌瞧見人家給自己見禮,也便客氣地站起,抱了抱拳。

她拳頭一抱,常夫人臉又青了——這叫個什麼閨閣禮節?姐姐怎麼能就認了這樣的武夫媳婦?這樣子將來她真做了國公夫人,和別的世家府邸迎來送往,難道也是這樣的禮節?

國公府會立即成為笑柄!

常夫人兩眼翻白,怔怔一會,把女兒拉到一邊,也不讓剩下的幾個女兒侄女給太史闌見禮了。

太史闌也就坦然坐下。她覺得自己已經好客氣了。

屋外蘇亞翻翻白眼,她也覺得自家大人好客氣了,要知道大人可是三品官,給這姑娘回禮已經完全是看了容楚面子,這家人真是記不得自個身份!

室內一時沉默,有些尷尬,當然太史闌不會覺得尷尬,她看見丫鬟端著茶要送不敢送的樣子,正覺得口渴,便對那丫鬟一招。

她反客為主這麼一招,丫鬟只好送上茶來,常夫人還沒動盞,太史闌已經揭開茶盞,一看是綠茶,頓時擱在一邊。她不愛喝綠茶。一眼看見蘇亞跟過來站在廊下,伸手對她示意,要她過來喝水。

常夫人端著茶盞盯著她的動作,眼神警告地盯過來,太史闌就好像沒看見——她本來就從沒看過任何人的眼色。

常夫人忍無可忍,霍然將茶盞重重一擱。

瓷底敲擊桌面的聲音清脆,眾人都嚇一跳,太史闌毫不動容——她聽不見。

常夫人霍然站起。

「我還想著要給太史姑娘致歉,如今看來倒也不必。」常夫人冷冷道,「不過姑娘畢竟是客,我應承過姐姐和侄兒要好好照顧你,自然不敢懈怠,請姑娘好生在我府里住下,將養身體。姑娘好自為之!」說完自己拂袖進了內堂。

一眾嬤嬤苦笑,只得對太史闌躬身,「夫人性情直,其實內心裡是很疼愛姑娘的,見姑娘不愛惜自己才生氣,請姑娘海涵。」

太史闌哪管她們在說什麼,隨意揮揮手,覺得沒一個人直挺挺坐自己對面盯來盯去挺好。至於人家為什麼生氣——她已經很謙和、很溫厚、很好說話、表現很完美了,她對自己滿意得不得了,那誰誰要再不滿意,那八成是更年期提前,不必理會。

丫鬟過來請她去客房休息,太史闌也便跟著去了,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地形,盤算著晚上從哪裡跑掉合適。

她來是給面子,她走是看心情。來這坐一坐,很好了。

不過她很快就覺得心情不好了。

身後總跟著很多人。一堆丫鬟。

這些丫鬟先前都想扶她,但是被她周身冷冷的拒絕的氣息給嚇住,不敢動彈,但也不肯離開,都圍繞在她身前身後三尺距離內。

太史闌如今地位日高,前呼後擁已經習慣,但她向來不願靠近人群,能接受的距離是一米。此刻這種一堆人亦步亦趨的情形,讓她覺得空氣都似乎變稀薄了。

更要命的人,這群人還始終做出隨時要護住她的模樣,好像她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太史闌抬抬臂,她們緊張地伸手要扶。

太史闌靴子踢到石頭,她們緊張地伸手要扶。

太史闌快步走想甩脫,丫鬟們急急邁動小腳埋頭死追。

太史闌霍然停下,砰,一群緊緊跟著埋頭看她腳步的丫鬟撞到她腰上……

然後一個個驚得小臉煞白,埋頭在地上拚命磕頭,又對跟過來大叫的嬤嬤磕頭,人人臉上充滿驚慌,拚命瞄她的肚子。

太史闌雙手抱胸站著,斜覷著那群人,開始覺得事情有點詭異了。

這根本不像對親戚的態度,緊張到有點像……對病人或者孕婦?

後一個念頭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隨即覺得荒唐,這怎麼可能?她還沒睡了容楚呢。

和容楚認為酒要和對的人喝一樣,她也認為睡要睡在合適的時機,要在全然放鬆情境調和的狀態下,現在她沒心情——妖后不滅,何以家為!

太史闌搖搖頭,把這個荒唐的念頭拋開,覺得容某人就算再急色,也不至於把這事公布天下,他要真敢這麼荒唐,她一定狠狠揍他!

容某人在百里之外打個寒噤……

其實這事也不能全怪容楚急色,他為了騙貂裘本是隨口胡扯,想著就算有誤會又有什麼關係?將來太史闌到國公府他必然是陪著的,有他在,老娘分分鐘搞定,都不需要太史闌費神。

容楚算定太史闌大氣,且無視倫理。這种放在其餘閨秀身上會自殺的事兒,在她看來肯定一笑了之。

誰知道他算到了開始卻沒算到神展開,沒算到隨即他和太史闌就被派去出使大燕,沒算到某位夫人對兒媳婦的日思夜想渴盼程度,貂裘立即獻上還不放心,老夫人想著這媳婦著實辛苦,整天南征北戰的沒個消停,懷孕了居然還在外頭搞什麼大比。這要肚子大了再成婚晉國公府臉面往哪擱?孩子有個閃失也不行啊。老夫人算著日子,天授大比回來成親應該還來得及,不至於看得出。誰知道大比結束那兩人也沒回麗京,竟然直奔大燕去了,這一來一回少說兩月,成親大肚子是難免了,更重要的是懷孕早期胎像多半不穩,這樣長途跋涉怎麼行?

老夫人這下急了,一路上連連去信,容楚看著只是擱下,當沒看見。他能怎麼說?老娘,俺那口子沒懷孕,俺只不過想騙你的貂裘而已?

老夫人去信沒迴音,想來想去,想起自己一個妹妹遠嫁邊境,正在容楚出使隊伍經過的路上,當即飛鴿傳書,要妹妹攔截容楚車隊,把懷孕的媳婦無論如何都得留下來養胎!

眼看著姨媽上門,容大國公一方面頭痛撒謊撒出紕漏來了,一方面也想著留一留太史闌也好,之後大燕的目標可以因此受影響。當即腳底抹油,溜了。

他溜了,留下太史闌坑爹了。

太史闌被一路緊張地送回自己的院子,隨即關門,把一群要跟來伺候的人關在門外。

不過常夫人自然有她的辦法,過了一會她召人來問。

「太史姑娘沒有用我們的僕人?」

「沒有。」

「她在做什麼?」

「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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