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囀九天 第三十一章 四個男人的心思

邰世濤揣著那個紙包走了出去。

紙包很輕,裡面是一些灰黑色的粉末。紀連城親手將這紙包交給他的時候,意味深長地道:「世濤,葯雖然是最方便雖省力的辦法,不過他們見慣風浪,向來警惕,未必肯食用他人給予的食物,這就要你自己另想辦法了。不過有句話說在前頭,不管成與不成,事情絕對不能泄露。否則,這葯你就留著自己用吧。」

邰世濤捏緊了手中的紙包——說到底,紀連城不能信任他,這人也當真刻薄寡恩,做這麼大一件事,就讓自己一人去,成了叫運氣,不成也是他自己送死,保不准他後頭還有個黃雀在後的,等著萬一事有不成,殺他滅口。

在這樣一個人身邊周旋,博取他的信任,進而博取一個有利前程,那是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粉身碎骨——紀連城能因為怕自己隱私泄露,便要將跟隨自己多年護衛全部滅口,這人還有什麼人性可言?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為姐姐做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將來,只能在某個偶然的機會,發揮某一句話的作用,那也是好的。

邰世濤偏臉望著後方連綿的山峰,先前想到紀連城時臉上的譏誚神情已經退去,換了一臉的思念和柔情。

隨即他又想起今天聽說的,容楚也上山來救太史闌,現在正和她在一起,估計還在康王別院內。

他臉上神情又柔和了些——晉國公能不顧一切親自救太史闌,他覺得很滿意。

雖然這樣的滿意裡帶了幾分悵然,但終究是歡喜的。

他不能伴她身邊,總要有人護佑她,陪伴她,走那一路風雨。她的天地太廣大,他能做的,也只是撐起一個角落的天,但就算只撐那一個角落,他也必然要撐得風雨不透,永生為她蔭庇。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再看一眼那山峰,偏轉臉。

紀連城的十個親信護衛,正從帳篷里走了出來。

「這大晚上的,安排我們去後山巡守,我們剛剛才從山上下來呢!少帥可真是偏心!」

「小點聲,少帥今日心緒不好。」

「心緒不好就可以折騰我們?那我們那般辛苦是為誰。」

「算了,也就是後山轉轉,找個地方睡覺就是,聽說那邊有西局的探子在,也用不著我們,哦,少帥說讓那個姓邰的小子戴罪立功,有什麼差事吩咐他去做就是……喂,你是邰世濤?」

邰世濤迎上去,綻出一臉笑,「我是,見過各位大哥。」

「你小子有福,少帥臨刑救場啊,如今還讓我們帶著你,這可是鯉躍龍門,一步登天。小子,好好珍惜機會,走,去後山。」

「好,我給各位大哥帶路。」

一行人一路走著,邰世濤卻發覺,沒什麼機會。

因為剛吃過晚飯不久,這些紀連城的貼身護衛吃得又比尋常軍士要好,所以自然對任何食物沒有興趣,邰世濤故意說了幾個美食故事想要引起他們的食慾,但幾個人都懶懶的,不太捧場的模樣。

一路上也一直是羊腸小路,各種山道,找不到可以坐下來聊天喝水吃東西的地方。

想要在隱蔽的地方解決他們也不行,這群人很警惕,走路是一字長蛇陣,卻將他夾在中間,想從後頭一個個使暗手也做不到。

一直走到後山,都沒找到什麼機會,邰世濤暗暗心焦,怕他們和西局的探子們再匯合到一起,那就更沒有下手的機會,好在士兵向來不喜歡太監,紀連城的護衛瞧瞧那頭崖上的西局探子,都冷哼一聲,就地找了塊石頭坐下來休息。

後山這塊地方,正對著前頭一處孤崖,那處孤崖上有一塊渾圓大石,兩崖之間有弔橋,這個區域屬於西局看守,這是喬雨潤和紀連城的分工。

紀連城下山時遇見喬雨潤,在喬雨潤勸說之下,紀連城截斷前山下山路,將兵力調來控制住前山,喬雨潤則帶著西局探子去了後山。

身為康王屬下,喬雨潤當然更清楚後山這條路的重要性,她也更清除容楚太史闌的能力,這兩人走上炸斷的石橋在崖下燒死?怎麼可能。她都不用去費力查探那具掛在崖邊的屍體——太史闌如果真落下去,容楚必然在她附近,容楚若沒死,也絕不會讓太史闌曝屍荒野,所以那孤零零一具屍體看都不用看。

她截斷前路,也不過是為了逼容楚他們不得不選擇後山這條路,然後在這個無法施展任何手段,完全被動的路上,截殺他們!

夜已四更,如果沒算錯,如果他們沒死在前面的路上的話,他們也應該到了!

喬雨潤看看不遠處稀疏的林子,紀連城的一批士兵也在這裡,說是來幫忙,不過這些大兵一來就散開到處休息,她眼底閃過一絲厭憎——要他們何用?

她身邊一個男子忽然道:「大人,對面似乎有動靜。」

此時正是容楚三人從洞中出來那一霎,三人的人影在洞口一晃,已經被西局這邊的高手瞧見。

喬雨潤眼神一凝,手一招,一隻西局專門用來偵測遠距離動靜的「鷹眼」遞了上來,她端起鷹眼向對面瞧著,但此時容楚等人已經警覺地隱蔽了身形。

「你確定看見有人出來了?」喬雨潤問手下。

「確定。」

喬雨潤皺起眉,細細思索——有什麼辦法,可以不傷容楚,只殺太史闌?

在太后沒有命令要晉國公的命之前,她還不敢要,殺容楚事小,殺容楚導致的後果,她不敢承擔。

半晌她道:「把弔橋的一邊鐵索底樁掘松,記住,只掘松一邊。」

隨即她偏頭問身邊西局請來的高手,「等下弔橋傾斜那一刻,有沒有辦法過去,從容楚懷裡逼下太史闌?」

「只要這邊全力配合,不出岔子,在弔橋剛翻的那一刻,我能做到。」

「好。」喬雨潤唇角綻出一抹陰惻惻的笑,「會做好的。」

……

「要我們來有什麼用?」林子里,紀連城一個護衛懶懶打個呵欠,「看,西局探子們把崖邊守得死死的,弔橋底下裝了暗器,邊上還堆了火藥,那邊還有弓箭手守候,還不許咱們靠近,哪裡用得著咱們。」

「那便歇歇。」有人招呼邰世濤,「兄弟,給打點水來,渴了。」

「好!」邰世濤正中下懷,尋到邊上一條小溪,這條小溪離西局那些太監位置很近,邰世濤斜眼瞟著那邊,幾個西局太監正在山崖上,半跪著,用短鍬在掘地,邰世濤看看那位置,心中一緊——這分明是要掘斷弔橋的底樁。

他想靠近阻止,但他此刻身後還有一群護衛,前面又是一堆西局太監,貿然衝過去,不僅沒有幫助還可能自己送命,想來想去只得先按捺住,在溪邊用水囊灌滿了水,正要將藥粉撒進去,忽然有人一拍他肩膀,道:「喂,兄弟,你幹嘛呢?」

邰世濤立即將紙包摁在掌心,隨即回首,身後站著一個護衛,正警惕地瞟著他的水壺。

「給你們灌水呢。」邰世濤舉起水壺,笑笑。

「是嗎?」那護衛伸手來接水壺,手剛剛觸及壺身,忽然猛力一扇將壺拍開,水濺了一地,隨即劈手來奪他另一隻手,「你這手裡抓的是什麼?我瞧瞧!」

他用力一摳,想要摳開邰世濤的手指,邰世濤卻根本沒有用力攥緊,順勢五指一張,紙包散開,他將紙包沖那人臉上一拍!隨即狠狠一拳,打在對方肚子上。

那人身子一縮,捂住肚子嗷地一叫,嘴一張,藥粉都吸進了肚子里,這人也悍勇,不僅沒後倒還向前一撲,將邰世濤抱住,骨碌碌滾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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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必須得走。」容楚凝望著山崖那頭,淡淡道,「康王緩過氣來,必定要令護衛來追,這裡地形濕滑狹窄,都不需要動手,一堆人一衝就有可能把人給衝下去。」

「上弔橋也是送死。」司空昱冷然道,「對面必定有人,隨便弄什麼炸藥一炸,或者利器一砍,砍斷弔橋,我們就算不葬身深谷,也必定成為他們岸上魚肉。」

「所以請司空世子務必保護好自己,切莫做了死魚臭肉。」容楚立即接上,笑容從容。

「不勞操心,」司空昱反唇相譏,「我倒擔心國公等下要向我呼救。」

太史闌忽然大步蹬蹬蹬從兩人身邊過去了,一步跨上弔橋。

「倆話癆!」她道。

倆話癆默然,對望一眼,只好各自跟上,護住太史闌的左右邊。

弔橋在風中浮沉。

對面一直有動靜,這很反常,埋伏應該毫無聲息才對,這樣的動靜讓三人心中都有些奇怪。

太史闌當先走上弔橋,容楚不容分說,一把扣住她的手指,身形一縱,帶著她凌空飛起,腳尖幾點,已經到了弔橋中段。

凌空渡越其實很傷元氣,但此時必須抓緊時間,走得越快,危險越小。

身後風聲一緊,司空昱也跟了上來,一落定便道:「那頭埋在地下的鎖鏈似乎有點鬆動。不過沒有火藥氣息,看來他們不打算故技重施。」

容楚眉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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