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囀九天 第一章 理想姐夫

西凌首府的命令雖然下來了,卻很仁慈地給太史闌留了期限,允許她先養傷,十日之內趕到西凌首府便可。

太史闌自然樂得留在北嚴養傷,她現在傷重,也確實不宜奔波。

隨即她便發覺,養傷比奔波還痛苦。

因為容楚是個十分霸道的看護人。

不允許她亂跑,不允許她看書,不允許她練習技能,不允許她和人多說話,甚至不允許她不吃補藥。

她要運動他說有後遺症,她要看書他說有後遺症,她要練習復原毀滅和預感技能他說有後遺症,她要吹吹風他說有後遺症……看守之全方位,限制之多角度,規矩之多元化,讓太史闌經常錯覺,自己是個孕婦。

太史姑娘經常眼神陰沉,惡毒地一遍遍在心中詛咒:你才後遺症,你全家都後遺症!

別的也罷了,景泰藍丟了她怎麼能安心養傷,可是容楚信誓旦旦,表示景泰藍安全絕無問題,如果出個差錯,他負全責。

如果出了差錯,太史闌也不打算要他負全責,負一半責任就可以了——他身為男人那一半標誌。

太史闌隱約也聽說邰世濤也在北嚴城破時,擅自離開上府大營前來救她,不過容楚的說法,邰世濤極得上府老帥的喜愛,發現密道炸毀火藥又是大功,所以大可不必擔心他的前途,只怕還能因禍得福,她也因此放了心。

依太史闌的性子,就算重傷,別的事可以丟下,但景泰藍丟了,她爬也要爬去找的,但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養傷期間渾身無力,每天控制不住的昏昏欲睡,往往每天清醒不過一兩個時辰,就又睡過去了,想要起身也做不到,這讓她萬分懷疑,是不是容楚又做手腳了。

她這回倒冤枉了容楚,七日守城期間她精神和體力都耗損過巨,此刻一旦鬆懈,自然要進入自動修補時期,尤其是精神,在長期使用「復原」和全力使用「毀滅」能力之後,進入了一個完全乾涸的狀態,精神的耗損,最大的修復表現,就是睡覺。

不過太史闌不知道的是,看似這次驚險萬端,耗損過巨,但一旦恢複,她的能力當可更上一層樓,極度的抽空造就更大的擴張,就好比電池要完全放電,下次才能充滿一個道理。

她在城主府養傷,每天都有無數百姓來探望,都被容楚命人拒之門外,百姓們也不滋擾,看看城主府的飛檐也覺得樂滋滋的,府內府外,堆滿百姓送來的瓜果、雞蛋、蔬菜、母雞,整天雞飛蛋打格格叫,好好的一個城主府,搞得像個農家田園。

太史闌不想收這些百姓口中糧,戰後滿目瘡痍百業凋零,這也是百姓好不容易省下的口中食,但百姓對她愛戴,不收難免傷人心,只好收集了再交到官府的救助公署,這是戰後她命令開辦的慈善機構,由蘇亞主持,負責朝廷和各地援救物資的統一處理髮放,蘇亞正在聯繫城內各大醫堂,準備再辦一個官方主持,民間出力的慈善醫堂組織,每旬每個醫堂輪流出診,由官府補助。

當然,這些「閑事」,尊貴的國公是不允許她過問的,她的任務,就是睡覺、吃藥、吃補藥、吃營養湯、吃藥膳……吃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

她想,等她去昭陽城授勛,一定是個肥胖版的太史闌!

這天早上她醒來,發覺天氣有點陰沉欲雨的樣子,頓時覺得身下躺了幾天的被褥似乎有點粘濕,這麼一想便覺得渾身發癢,便趁容楚不在,自己下了床,讓侍女給她換掉被褥。

等侍女換被褥的時候,她走出三天沒出的門,緩緩踱到廊下,迎面的風帶著濕氣,清爽微涼,她享受地抬起頭,深深呼吸。

這般柔和的氣息,忽然讓她想到李扶舟,養傷這幾日,別說花尋歡等人她沒見著,李扶舟她也始終沒看見,那日他冒險動用真氣救她,到底傷成怎樣?

這麼一想她便微微憂心,當日耶律靖南的警告言猶在耳,她相信他不是誇大。

「小憐。」她叫住侍女,「你知道李先生在哪裡養傷?」

那侍女好一會兒才明白她指的誰,抿嘴一笑,「是那位個子高高,臉色有點白的好看先生嗎?他不在城主府,奴婢也不知道。」

太史闌微微失望,正想著他是不是出城了,隨即反應過來,「他不在城主府,你怎麼認得他?」

「今天傍晚,他都會來一趟城主府,會到姑娘院子門口看看,但是從來不進來,奴婢就是因此才知道他的。」

太史闌怔了怔,揮了揮手示意侍女下去。

她扶著欄杆,看庭前濛濛雨色,嫣紅翠綠,滿眼都是景,但又滿眼都不是景,心裡似乎滿滿的都是情緒,都似乎什麼都沒有。

前方一支花葉上,一隻鳥在嬉戲,深紅的爪子緊緊揪著褐色的樹枝,偏頭用嫩黃的喙梳理青藍色的羽,眼珠子靈靈地瞟過來,姿態竟然有幾分媚。

她托著腮,覺得這隻鳥顧盼自憐的神態,看起來眼熟。

像容楚。

不遠處荷池裡的蓮花開了,九重 ,層層疊疊,有些飽滿的花葉,沉沉墜到水裡,風一過,便 層層漣漪,像一抹含笑的眼波。

含笑的眼波……

她忽然搖搖頭。

蓮池上一座精緻的觀景亭,通體透白,寶頂上綴以明珠,珠子不知是何物造成,碩大渾圓,輝光內斂,那般晶瑩的質地和光彩,像一個人的肌膚。

一個人的肌膚……

太史闌抿抿唇,忽然直起腰。

該死!

怎麼看什麼都能想到那個鳥人!

美色就是這麼討厭,讓人看到美的事物就不由自主聯想,有點煩。

她輕輕一拍欄杆,似乎要把自己此刻奇異的聯想拍散,隨即轉身,準備眼不見為凈,回房。

剛一轉身。

忽然邂逅一副溫暖的胸膛。

那胸膛緊緊抵著她的身體,胸膛的主人雙臂一圈,很方便地將她給圈在懷裡,隨即輕笑道:「拍桌子打欄杆地幹什麼?不會是在想我吧?」話還沒完,人微微一俯首,淺笑唇邊,已經落向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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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闌靠在欄杆邊的身子一僵。

容楚的姿勢很可惡,一手將她環抱,她無論往哪個方向躲避,或者回身,都難免要被他 。

偏他並不強硬靠近來,唇等在她頰側,要麼她一動不動被他以這親昵的姿勢抱著,要麼就把自己的唇送上去。

容楚含笑,有趣地斜睨太史闌的側面,他知道想吻到這帶刺冰雪玫瑰,只怕難免 受苦,他也知道要太史闌自己送上唇,是萬萬不能,他的真正目的很簡單——就是想好好抱抱她,在她清醒的此刻,感應到她真正的毫無抗拒,感應到她,願意依偎他。

他如此貪戀她肌膚的 和韌性,一臂攬懷,像捧了一朵含雨的雲,輕盈而又有質感。

太史闌的臉,微微側轉了過來。

他近乎迷戀地欣賞她淡蜜色,近乎透明的肌膚,額頭上還留有淡淡的擦傷,看來不覺得遺憾,只想感嘆這般微有瑕疵的美,越發肅殺。

太史闌的身體微微一硬後,隨即軟了下來。

她正靠著欄杆,欄杆下繁花 ,一簇簇淡綠、淡棕、深褐、紫紅的葉子中,點綴很多粉色、淡紅、白色的花朵, 繁密,正依戀在她手邊。

太史闌手指一轉,已經摘了一朵花,一抬手,用花去搔容楚鼻子。

容楚失笑,又怕自己當真給 了對她打噴嚏,只得一張口,叼住了那花。

他的嘴派上了叼花的用途,自然無法再對太史闌 ,太史闌這才閑閑淡淡,半轉身,將他的臉推開,道:「別把花粉落我臉上,小心吃我一臉鼻涕。」

容楚忍不住又笑,心想以前怎麼沒覺得,這樣百無禁忌的說話方式,十分可愛呢?

太史闌一偏頭,正看見他的笑容。

彼時微雨簾櫳,蜻蜓低飛,滿廊花簇簇,一池水盈盈,他身後開著的大幅軒窗,鼓盪著竹絲和金絲交織的窗帘,窗帘上織出的花紋精雅特別,也是那濛濛山水,逶迤小道,田園人家。裡間燃燈的光線被竹縫割裂,光影斑駁地落在他眉間,那如畫眉目忽然更多幾分柔和,清逸清雅,精緻鮮妍,像天邊彤雲一層層被遠方的霞光浸染,流動的變幻的美。

而此刻素淡背景里素淡的他, 一朵鮮花便亮出了風致和風華,淡紅的 的 一層層卷在他頰側,不過讓人發現那肌膚如此輝光深雅;淡綠色的光滑莖葉落在烏髮間,不過讓人驚覺那發亮如絲緞,讓人想伸手一掬,體驗是否也入手 ,流過月光。

原來人間容顏之美,萬物之美於其前,不過是一場白費心思的襯托。

連不為這人世萬物萬景所動的太史闌,一瞬間都怔了怔,眼神微微迷離。

這一刻叼花的容楚,美、清、灧、少見的調皮,和平日的微帶狡黠的氣質分離而又融合,不過化為兩個字:迷人。

太史闌偏頭,當真認認真真將容楚看了看。

好看,不看白不看。

微雨燕雙飛,她微微後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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