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心傾 第六十七章 動情

一瞬的震驚後,守在門口的男人,沒有衝上來,而是選擇轉身就逃,門已經被鎖上,他來不及掏鑰匙去開,抬腿要踹。

一樣東西飛過來,啪地打在他腳尖,打碎了他的腳趾,這人正要慘叫,又一團白乎乎的東西飛過來,狠狠塞住了他的嘴。

太史闌緊接著一腳將他踹翻,榻上容楚看也沒看戰果,幽怨地抖了抖自己的衣服,「唉,奴家的胸……」

太史闌人間刺出手,麻利地對兩個人都戳了戳,頭也不抬地道:「欲要大胸,必先自宮。」

……

太史闌將那男人捆了塞在床下,將那女子拎到門背後,人間刺輕輕一戳,「吐真」。

「你是西局的人?」

「是。」

「西局在西凌行省目前有多少人?你們隸屬於誰管轄?」

「不清楚總人數,我們是西局西凌第三司藍田組的人,一司六十人,一組十人。」

「聞敬是第幾司?」

「他是南堯的,和我們不相統屬,不知道。」

「西局為什麼要殺我們?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

「不知道,上頭的命令,絕密級,只說像你們這樣的一男一女,若遇見,格殺之。」

「今天的計畫是?」

「聞敬要我們幫忙殺了孫逾等人,而我們還想順便拿了你們。」

「知不知道聞敬的下一步計畫?」

「不知道,不過他有向第三司借人,說在藍田關附近等候,或許下一步打算在那裡對你們動手。」

……

看看再問不出什麼,太史闌收了手,坦然將人間刺綁回手臂,她發現這樣做很好,最起碼打出肘拳時,更有殺傷力。

她使用人間刺時,不再避諱容楚,容楚也不說話,笑吟吟看著那閃爍著三種光芒的武器。

他之前沒見過這東西,卻隱約知道它的來歷,更知道它無可比擬的珍貴,沒想到居然落在她手裡,向來人間異寶,有緣者得,所以才會沉埋邰家那麼多年,最終卻被只是過客的她擁有。

容楚唇角翹起,心情很是愉悅——不是因為看見至寶,而是因為太史闌終於不設防的態度。

她是巍巍的山,堅實渾然,寶藏內藏。每一點開啟,都需要費盡心思的努力。然而每一點開啟,都離那光華燦爛的內蘊,近一點,更近一點。

山在虛無縹緲間,待浮雲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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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了鑰匙開了門和窗,再等了一會兒,那女人自己恢複了過來,人間刺的遺忘效力發揮,那女子愣愣站在門口,使勁想也想不起來,剛才發生了什麼。

背上有鈍鈍的痛,她想回房解去衣裳看看怎麼回事,但現在是不可能的,眼前,完好如常的太史闌和容楚又讓她心慌。

房門開著,所有的窗戶開著,院子里的人一轉頭就能看見房裡的情況,再下手已經不能。

更何況,「史娘子」正靠著她的肩,嬌嬌地道:「多謝姐姐關心,親自送妹妹出來。」

那女子側側頭,看看「史娘子」珍珠般熠熠的肌膚,線條優美的半邊側臉,眼光向下掃,沒發覺什麼異常,卻又覺得哪裡都是異常,心裡咚咚地跳著,她咽了口唾沫,覺得連咽喉都是乾燥的。

這種情緒,叫做恐懼。

但更恐懼的是,你不知道你為什麼恐懼。

就像先前她搭著史娘子的肩,史娘子現在也搭著她的肩,也和她一樣,話聲軟軟,扶住她手臂的手指間,卻有什麼東西硬硬的。

冰涼,薄,像塊不化的冰,隔著衣服也能感覺到瘮人的寒氣,她無法想像什麼樣的武器能造出這樣的薄和鋒利,但毋庸置疑,能使用這樣絕世武器的人,絕非常人。

這次的絕密級命令,招惹上的,到底是誰?

心底一陣一陣地麻和涼,步子卻不敢怠慢,她撐出勉強的笑容,被史娘子挾持了出去,當然,看起來是她扶著史娘子。

走到院子中,容楚招呼那些吃喝正歡的少俠們,「孫少俠,各位,施姐姐說她家中今晚還有事要辦,咱們就別再叨擾了吧?」

孫逾等人吃了喝了,樂子都玩過了,也覺得該走了,當下紛紛告辭,那「鏢局局主」看著一路陪出來的「女兒」,神情驚疑不定,不知道該不該動手。而太史闌容楚,早已不由分說,帶著那女人一路出門去。

出得大門,容楚笑道:「多謝相送,姐姐太客氣了。」小刀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那女子腰間要害。

那女子恨恨地看著他,眼神凌厲,容楚玩味地看著她,並沒有放開,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下一步,是不是通知聞敬,這對夫妻不是簡單角色,讓他小心?」

那女子身子一震。

「或者你還可以通知他。」容楚笑得親切而可惡,「埋伏不要設在藍田關了,你已經泄密給我們了。」

「啊……」那女子驚得險些失聲,霍然瞪大了眼睛。

她什麼時候泄密了!這是西局絕不會饒恕的死罪!

「我如果是你,」容楚輕輕道,「就會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聞敬死也好,活也好,知道不知道真相也好,與你何干?」他含笑拍拍那女子的臉,「你放心,只要你閉嘴抽身,我自然也不會讓聞敬知道你泄密。」

那女子吸口氣,垂下眼睛,容楚輕笑,「多謝姐姐體貼。」伸手款款搭在太史闌肩上,太后一般。

容太后風情萬種地走了,還帶走了所有原本應該留在這裡的人,那「鏢局局主」急急地趕上來,想要埋怨什麼,卻在那女子陰冷的神色逼迫下,閉上了嘴。

女子凝望著容楚和太史闌的背影,臉色陰沉中夾雜著恐懼。

「通知聞敬,計畫失敗。孫逾等人有防備,讓他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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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安全回到客棧,聞敬在門口接著,笑容滿面,態度自然,太史闌瞧著,也覺得這人城府確實夠得上水準。

客棧里很快就安靜了,容楚幹完他的事兒後,痛痛快快拉著太史闌睡覺,一點也不擔心聞敬等人捲土重來。

太史闌雖然一萬個看他不上眼,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掌控人心,精研心理之術妙到毫巔,硬是在危機之下,利用聞敬的謹慎和孫逾的狂妄,將兩方人馬玩弄鼓掌之上,他自己舒舒服服睡在夾縫裡,沒事摸一把,跟玩麻將似的。聞敬等人的段數在他面前,根本不夠看。

早上起來容楚神清氣爽,臉色好得刺眼,太史闌隔窗看見孫逾和聞敬都沉著個臉過去,各自掛著倆大黑眼眶。

容楚的腰今天終於稍稍好了些,能坐了,於是他坐到了梳妝台前。

國公接受新環境新身份的能力很強,幾天前陰差陽錯被逼做了太史闌老婆時,他還以絕食表示抗議,幾天後他倚著妝台,垂著水袖,巧笑倩兮,嫵媚回首,嬌嬌地喚:「夫君——」

「夫君大人」靠著牆,嚼著糖,目光冷淡,面無表情。

古裝虐文雌雄顛倒版,毫無違和感。

「夫君,奴家想換一朵絨花,要紫色的。」「史娘子」撒嬌熟練。

太史闌聽若未聞,下巴一抬,「賢妻,你家老爺我要洗臉。」

「兒子,你爹要洗臉,快去伺候。」

悲催的景泰藍對四面望望,發現無人可以指使,光屁股扒窗大喊,「小二,我娘要紫色絨花,我爹要洗臉,我沒人給穿衣服,速來——」

……

「史娘子」端的好度量好賢惠,夫君大人不理也不生氣,自己胡亂找點粉拍拍,胭脂刷刷,口脂塗塗,塗口脂的時候景泰藍兩眼發亮,連咽唾沫,顯然被這久違的美味勾引起了綿長的思念,卻被太史闌一個殺傷力並不強卻充滿警告的眼神給腰斬。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史娘子」化好妝,滿意地左看右看,搔首弄姿,太史闌掀起眼皮,冷淡地瞧他一眼——演戲上癮症候群。

「史娘子」裝扮完畢,太史闌大步過去,將披風兜頭兜臉給他一裹,扶了他出去,史娘子一路靠在夫君身上,花搖枝擺,顫顫悠悠,逢人就打招呼,半個身子的重量,都依在那並不孔武有力的「夫君」身上。

國公很歡樂,國公心情很好,因為國公忽然發現,反串很幸福。

除了這時候,還有什麼機會,那塊裡面包裹著美味餡心的石頭,肯讓他上下其手,倚紅偎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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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家子弟孫逾,為了討好「史娘子」,給史娘子專門雇了一輛車,但因為上次驚馬,他自己終於不再死乞白賴地也坐在車上,「一家三口」,得以同車而行,太史闌正好趁這難得的悠閑,給景泰藍補課。

今天上英文和歷史。

「bitch—is—bitch。」她讀。

「bitch—is—bitch。」景泰藍奶聲奶氣跟著念,「麻麻,什麼意思?」

「賤人就是矯情。」

正在喝茶的容楚,一口茶水險些噴到景泰藍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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