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心傾 第六十五章 我家「娘子」好漂漂

當晚便下了山,在山下一個叫安溪的小鎮住宿,此時太史闌才知道,他們竟然已經被水卷到了沂河下游,出了西凌行省,到了安西行省,現在位置離北嚴有三百多里路程,需要趕上六七天路才能回去。

這一群人加起來約有百人,鬧哄哄包了一座客棧,鎮上別的客棧也已經注滿了,來來去去不少攜刀配劍的江湖人,看樣子那個武林檄的號召力當真了得,太史闌無意中聽王猛和聞敬嘀咕,說是這次盟主拿出了一個生死人肉白骨的寶葯做獎賞,所以才讓人更加趨之若鶩。

這百來人多半是獨行或小門派的江湖人,王猛的門派七環刀稍有名氣,便被推舉為首領,而那個白面人聞敬,據說是北地大盜,獨行俠。看那眼皮下垂精神不振模樣,倒更像個採花盜。

太史闌每次看見那個聞敬,總覺得渾身不對勁,下意識地常常避著他,有次無意中看見容楚看聞敬的眼神,似乎也有些奇怪他發現了什麼?

住宿時因為太史闌是「一家三口」,所以分了一個套間,相隔一間房子是聞敬的住處,再過去是王猛,王猛和聞敬似乎很投機,吃過晚飯後,兩人便約了進房清談了。

太史闌容楚三人的飯是送到屋子裡吃的,吃的時候還不安生,小二不停敲門,說「安公子讓小的給史娘子送剛買的胭脂。」「王公子讓小的給史娘子送一碗火腿燉白菜,補養身子。」「李公子讓小的給史娘子送參湯……」

「史娘子」直挺挺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吃氣飽了。

景泰藍扒著桌子大吃火腿燉白菜,用參湯漱口。太史闌坐在一邊,唇角微勾,心情甚好。

隨即又嫌棄地看看那些胭脂水粉人家「老公」就在面前,這麼明目張胆地獻殷勤,把人當成什麼了?這些人人品著實不怎樣。

容楚瞟瞟燈光下她難得的笑意,覺得偶爾「綵衣娛親」一下,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

太史闌忽然起身向外走。

「去哪。」

「噓噓。」

「屋裡可以。」

「你聽過男人在屋裡撒尿?」

……

容楚默默托腮這女人是不是真以為自己是男人了?

等景泰藍爬上床,容楚捧住他的臉,情真意切地道:「你可千萬記住了,咱們男人在女人面前的一切暫居下風和讓步,都只是在寵愛她而已。」

「包括做她老婆?」景泰藍天真可愛地問。

「今日你做她假老婆,明日她做你真老婆,有舍,才有得。」

「呵呵。」景泰藍笑。

「您是在贊成嗎?」容楚微笑。

「麻麻告訴我。」景泰藍咬著指頭,「呵呵在她們那裡,就是滾你媽蛋。」

「……」

太史闌出門當然不是撒尿,她心中一直隱隱有警兆,眼前總晃動著聞敬的黑鬍子,出門隨便繞了一圈後,便繞到了王猛的房後。

窗紙上映著兩人身影,比較壯實的那個是王猛,好像聽見了什麼可樂的事兒,正笑得前仰後合。

聞敬稍稍瘦長的影子映在窗紙上,微微傾身,腰恰到好處地彎著,他的姿態讓太史闌總覺得熟悉,她悄悄向前挪了一步,移到窗下。

裡頭王猛的大嗓門正傳來,「……和聞兄弟一見如故,若見到盟主,定然要為聞兄好好引薦……」

聞敬的附和感謝聲傳來,卻似有些心不在焉,呵呵笑了兩聲,壓低嗓子,道:「王兄,我知你敬仰那位盟主,不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區區一個北地綠林的盟主,其實值不得王兄這樣的英雄如此看重,小弟倒有條更好的路子,願為王兄引薦……」

「啥?」王猛的聲氣聽來有些不高興,「什麼了不得的人物?說來我聽聽?」

聞敬似乎猶豫了一下,卻又轉了話題,道:「此事不急,倒是小弟今晚找王兄,另有要事,王兄可注意到今日加入的那夫妻,有點不對?」

「哦?」王猛聲調一高,太史闌眼神一冷。

「在下看著,這兩人倒像是北嚴府私下通緝的一對大盜。我在北嚴府有交好的朋友,他曾拜託我們北地的同道,注意尋找這對男女。這兩個人殺人劫貨,打家劫舍,姦淫男女,無惡不作,據說這次北嚴大水,和這兩人作祟也有關係,因為這兩人曾經偷了貴人的一些重要物件,官府不欲聲張,意欲秘密捉拿,為此私下懸賞黃金千兩,無需活捉,就地正法便可,事後以頭顱驗看,不僅黃金當場交付,還另有賞賜,要美女有美女,要金屋有金屋,便是要一官半職,做個軍尉或者典史都可以,財富美女,正統出身,唾手可得,可不比這江湖刀頭舐血的日子要好?」

最後一句話聲調微高。似是說得激動,王猛也似被最後一句話驚著,一直一動不動傾聽的姿態,忽然往上躥了躥。

隨即他壓低聲音,沉沉道:「聽聞兄口氣,似是官府中人?」

聞敬似乎有些為難,道:「是……也不算是。」

「聞兄。」王猛語氣不快,「大家雖然萍水相逢,但一見如故,王某著實是將你當兄弟看待,兄弟相交,貴在坦蕩,你這說話吞吞吐吐,叫王某如何想你,如何幫你?」

聞敬默然半晌,下了決心般道:「王兄雖出身武林,但小弟查探過,王兄祖上也曾為官,被前朝奸人擠兌才落草江湖,說起來也是落草江湖,說起來也是官家出身,小弟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小弟確實算是官府中人,不過可不是普通官府可比。」

「哦?」

「小弟出身西局。不知道王兄聽說過沒有。原先我們比較隱秘,不過近年來,上任了新的指揮使,改變了對外策略,現在想必大家多半知道了咱們。」聞敬嘎嘎笑起來,此刻才露出了一點公鴨嗓子,「隸屬於皇宮大內,屬於當今陛下直轄,康王親管的西局!」

「西局!」王猛語氣震驚,似乎已經不會反應。

「王兄,」聞敬得意地道,「你家族落草江湖,想必還眷念當初官身榮耀,如今好運重回,重振家聲指日可待,只要你今日幫我將這夫妻二人擄獲,為西局立下大功,日後再做上幾件事,飛黃騰達,青雲直上,只怕將來成就還在兄弟之上呢哈哈哈哈……」

「啪。」

碎裂聲驚得聞敬笑聲戛然而止,窗下嘴唇緊抿的太史闌緊緊靠著牆壁,摸住了懷裡的人間刺。

人間刺她從來都用三層皮條緊緊綁在手臂上,自從知道要發大水,更是加重防護,所以哪怕衣裳都被沖得差不多了,人間刺也安然無恙。

屋內捏碎酒杯的王猛,咆哮聲已經響起。

「原來是西局的狗!」他驀然一拳砸在桌上,「滾!滾出去!」

「王兄你」聞敬似乎也沒想到王猛忽然變臉,驚得滾下了炕,「你這是……你這是……」

「閹人!」王猛低罵,窗紙上的身影渾身顫抖,似乎壓抑不住憤怒,「竟然要我為你們西局做事!你們西局是什麼玩意?權奸!閹人!無恥之尤!手下死無數冤魂的骯髒地兒,還敢叫我們去踩!」

「王猛,你休要不知好歹!」聞敬大怒,「西局何等身份,豈容你如此辱罵!」

「我就這麼罵了,怎樣?」王猛冷笑,「西局不是號稱第一黑暗機構嗎?不是號稱最擅長打探消息嗎?怎麼沒查過,當初我家先祖,就是被類似於西局的地下偵緝機構給陷害,重刑拷打險些丟命,好容易罷官去職回到老家,臨終遺言,不許子弟們再入仕途,也不許子弟們為任何逼迫良民,構陷忠臣,殺人奪財,剷除異己的朝廷鷹犬賣命!聞兄,看在你我相識一場,你也無甚過錯,我今日留你一命,你不要再說了,走吧!」

聞敬似乎怔了一會,冷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既如此,就此別過!」

王猛冷笑,端起酒壺,對嘴就喝。

聞敬轉身就走,太史闌慢慢直起身子。

聞敬的影子,剛剛離開窗下,忽然一陣袖風響起,伴隨「唰」地一聲疾響,隨即啪啪連聲,一蓬鮮血射在窗紙上。

紅艷艷的鮮血凝珠,先掛在窗紙上,如一簇梅花瓣,隨即經受不住那重量,慢慢垂掛,在潔白的窗紙上,塗抹出血色山河一般的羧皺。

血滴離太史闌的鼻尖,只有一根頭髮絲的距離,濃郁的血腥氣沖入鼻端,太史闌沒動。

王猛的慘呼聲,像被聞敬扼在了咽喉里,斷斷續續傳來,「你……你……」

「你留我一命,我卻不想留你一命。」聞敬冷笑,「你既然知道西局,怎麼不知道咱們西局的作風?招攬不成,怎麼能不殺人滅口?」

他手一甩,王猛的身子麻袋般被甩落床下,太史闌從窗縫裡看見,聞敬將王猛的屍體塞進床下,然後跳上炕,一拳打破了窗戶。

太史闌一驚,以為他發現了她,聞敬卻沒什麼異常,打破窗戶後,又跳了下去,似乎還要做什麼偽裝,太史闌趁他處理屍體一刻,快速離開。

她匆匆奔回,打算叫上容楚景泰藍立即走,一邊奔一邊思考,此時應該怎麼走,容楚的腰傷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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