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心傾 第五十六章 騙婚

一吻。

極其輕巧的一吻。

只是蝶落花蕊一霎,或者風的翼穿過最輕的葉尖,或者早間的蜻蜓,從霞光下的湖面一掠而過。

香氣剎那咫尺,剎那天涯。

於太史闌,只是在睜眼前一霎,覺得容楚的芝蘭青桂氣息忽然極度接近,然後唇上似有柔軟觸感,極短如電光,極柔如飛絮。

再然後,睜開眼,天地如前,濛濛微亮。

容楚已經立於三尺之外,笑容微微古怪。似滿足似不滿,似偷腥的貓沒來及叼走全部的魚兒。

他手指按在唇上,斜飛的眼角瞟著太史闌的唇,笑問:「感覺如何?」

淫蕩。

太史闌覺得。

她淡定瞟容楚一眼,轉身去給景泰藍蓋被子。

「和幺雞差不多。」她道。

「幺雞是誰?」容楚大皺其眉,他以為太史闌會拚命擦嘴什麼的,結果她來了這麼一句,以他對太史闌的了解,他認為這不是謊話。這女人根本不屑於撒謊。

問題有點嚴重。

「你管不著。」

「男性?」

「嗯。」

「你的……親友?」

「嗯。」

「現在在哪?」

「失散。」

「你要找他?」

「嗯。」

「打算廝守一生?」

「嗯。」

容楚決定,要找出這個姚基,殺了。

「此人好在何處,令你念念不忘?」

「你若見它,必定自愧不如。」太史闌想起幺雞笑起來咧到耳根的大嘴。

容楚決定,找到這個叫姚基的,不忙殺,先扒光了吊到麗京鬧市三天。

看太史闌難得地面有倦色,他知道她今天勞心失血,必定十分疲憊,示意侍女收拾桌子,打水給太史闌洗澡。

他出去時,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桌上空空的香椿炒蛋的碟子,再看一眼太史闌。

太史闌坐在景泰藍身邊,靜靜看著那孩子,側面的弧度,幾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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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容楚離開,收拾了桌子洗了澡,太史闌在床上坐下,一邊靜靜聽外頭更漏聲聲,一邊練習她取名「毀滅」的能力。

一根草莖放在她面前,太史闌手掌輕輕放上去,閉上眼睛,意念下沉。

一刻鐘後,她移開手掌,床上,碧綠草莖斷成三截。

太史闌的手再次覆蓋上去,這次,大約半刻鐘後移開手中,草莖回覆成完整一根。

太史闌輕輕吐出一口長氣。

她在利用自己特殊體質,學習「毀滅」,她漸漸發現,大約自己內腑某處臟器氣機特別旺盛,造成了復原的異能,所以只要將氣機倒流,就比別人更容易去「毀滅或分解」,而她野心大,不僅想要毀滅,還想要在毀滅、復原、毀滅之間自如轉換。

當然,現在還差得很遠,花費那麼多時間才能將一個草莖分開,之後復原也沒那麼銜接流暢,要用比平時更多的時間來恢複,但無論如何,成功都是從第一步開始的。

練完這根草莖,太史闌沒有再練,修鍊這種能力需要強大充沛的精神,她今天腦袋受傷流血,不宜多練。

此時。

三更時分,夜色鐘鼓。

窗外很安靜,此時正是整座院子里的護衛交班的時候。

太史闌悄悄起身,換了雙軟靴。

她出門時月色正移到雲後,光線晦暗,趙十三抱著刀在屋面上打盹,太史闌停了一會兒,想不明白古代這些護衛為什麼活得這麼沒自我。

護衛們今晚好像在偷懶,平時探個腦袋,就能看到嗖嗖的靴子底,今天她一直溜到園門前,也沒冒出人來攔截。

太史闌也就大大方方開門出去,她向來做不來鬼祟之態。

踏著月色的清輝,她出了二五營,二五營僻處山谷,也沒什麼人不開眼來打劫,光一個花尋歡就凶名遠播,四面自然也沒什麼護衛。

太史闌在馬廄里牽出一匹馬,順手從旁邊練武場的武器架上拎了把狼牙棒,沿著山道走一陣,到了比較平坦的路上,翻身上馬。

她沒騎過馬,研究所多年禁閉的生活,讓她即使對著電腦模擬一萬遍騎馬英姿,也不可能在實際中操練,上馬姿勢還算漂亮,坐上去的時候馬身一聳,她險些摔倒。

貿然被吵醒,被陌生人駕馭的馬兒,自然沒那麼合作,仰頭要長嘶,太史闌眼疾手快,馬嚼子一套,一手抓緊韁繩,一手掄起那把狼牙棒,對準馬頭。

「閉嘴!老實點!別讓我像武則天馴馬那樣對付你!」

凶厲冰冷的聲音,寒光閃閃的狼牙棒。

動物多半通靈,常和人類相伴的尤其如此,那馬似也感覺到了威脅,一聲嘶叫被捂回了口套里,將要揚起的前蹄,砰一下落下,砸到地麵灰塵四散。

安穩了。

太史闌以閃電般的速度訓好馬,隨意收起狼牙棒,胡亂揉揉馬耳朵,那馬委屈地低頭,任她蹂躪。

「走,去東昌城。」

蹄聲答答,野花香。

有馬代步自然方便,一個半時辰後,東昌城在望。

東昌城外有連綿的山坡,種著些城外村莊居民的田地,一片一片樹林,在大地上稀稀落落,撞入太史闌眼帘。

太史闌停馬,眯起眼睛。

她記得東昌城有香椿樹,那天乘馬車出城去二,那天乘馬車出城去二五營時,好像看見過。

找了好一陣,才在城外五里一個小村的村口處,看見一株香椿樹,還是太史闌靠著她靈敏的嗅覺,一路聞過去的。

看到那株數人高的樹時,太史闌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不會爬樹。

不過,她也不會騎馬,不也從二五營一直騎到了這裡?

太史闌是個從來不把任何事當回事的人,想到就做,往掌心呸呸吐兩口唾沫,搓搓手,開始爬樹。

蹭蹭蹭,上半截,哧溜,滑三尺。

沒事,蝸牛上一寸落半寸也一樣能爬到頂。

噌噌噌,上三尺,哧溜,滑兩尺。

上三尺,滑兩尺……

上兩尺,滑一尺……

夜色下,就見太史闌抱著樹,上上下下,各種折騰……

小半個時辰後,太史闌瞪著樹,恨恨地喘著粗氣。

早知道帶把刀來,挖洞踩上去。

或者……她抓起狼牙棒,對著樹身比比能不能砸斷?

狼牙棒繼恐嚇馬之後,再次發揮了砍樹的特別功能……

還沒來得及揮出第一棒,太史闌忽然聽見一聲輕笑,來自頭頂上。

她手中的狼牙棒第一時間改變方向,護住腦袋之後,仰頭。

滿樹紫紅嫩芽,間隙散落月色如飄錦,縱橫的皎潔光芒里,那人俯下的臉,笑意虛幻,也如這飄忽的月光。

太史闌扭頭便走。

腰身忽然一緊,隨即身不由己飛起,下一瞬她已經坐在樹梢,濃郁奇異的香椿氣息撲來,不知道是被氣味熏的還是這三丈許的樹離地太高,她有些暈眩。

容楚的芝蘭青桂香氣,在這麼濃郁特別的香椿氣息中,依舊清晰將太史闌拎上來,他笑道:「真是等得我急死了。」

太史闌緊緊抿嘴,眼神漫出殺氣這傢伙看笑話已經很久了是不?

「怎麼不問我為什麼會猜到你會出來采香椿?」容楚傾身笑問,順手就攬住了她的腰,「你呀,心其實很軟。」

太史闌狼牙棒一舉,落下的前一霎,容楚飛快地把一個精緻的籃子塞過來。

「喏,采香椿芽的籃子我給你帶來了。」

「砰。」藤編籃子遇上木包鐵狼牙棒,後者斷成兩截,落下樹梢。

絕對武力,溫柔展現。

太史闌不說話,人間刺在衣袖裡一動,銀白色的刺尖已經對準了容楚的腰。

這麼一刺,然後再把他推下去。

不,這麼一刺,然後再把他脫光,用腰帶吊在樹上。

計畫瞬間擬定,還未來得及實施,容楚忽然道:「你看。」

太史闌一抬頭。

日出。

灧灧千萬里。

彷彿只是霎那間,剛才還黑黝黝的天際,已經泛出一片魚肚白,似天幕乍分,銀河倏卷,又或者天神衣袖揮灑,灑袖間霜雪,染萬丈蒼穹,深深淺淺的白。

那一片白先靜,後動,在雲端翻湧,一層層翻出麗色,白、淡紅、緋紅、粉紅、紅、深紅、絳紫、深金……又或紅中生紫,紫中有金,華光折射,七彩霓裳。

這一霎天公傾翻顏料桶,織女扯亂綵線團,大片大片潑灑出的色彩,塗滿人的眼膜,尋不著中心,只覺得華麗,然後忽然便覺得眼前一亮,現一團金光。

純正的金色,難以描述,這是世間真正最尊貴的顏色,否則不足以鍍飾龍身稱霸天下,那一團金在萬千色彩里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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